作者:神枪老飞侠
若是蠢人,不免觉得樊瑞孤身拦阻大军,必是妄人无疑。李集却不蠢笨,转念道:这厮匹马拦路,必有所持,看他披发负剑,那镰刀古古怪怪贴些符纸,莫非是个妖人?
当下笑吟吟道:“原来是要买路财,该得该得,只是小弟出门出得急,只带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举弓,啪得就是一箭!
这厮家传的射法,自小苦练至今,这一箭射出,真个快若闪电,又得顺风之势,愈发有劲力,这边弓弦刚响,那箭已至樊瑞咽喉!
樊瑞还没用正眼看人家呢,便听见弓弦响,心知不妙,下意识一闪,不料那箭奇快,噗的扎入肩窝,只觉被人重击一拳,翻筋斗落马。
李集下半句话,此刻恰好说完:“只带了弓箭一支,还请尊驾笑纳!哈哈哈哈。”
本来樊瑞意思,要待装腔作势一番,唬得敌人心慌意乱,或是恼羞成怒,他才使出术法,两边林里的荡阵士趁势杀出,破他这支兵马。
孰料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起手就是一箭,偏偏箭术也是惊人无比,顿时翻了船。
两边桑林里,左有“八臂哪吒”项充,右是“飞天大圣”李衮,他两个乃是和樊瑞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见樊瑞遭人一箭射落马下,生死不知,顿时间血贯瞳仁,齐齐叫一声“杀”,便从左右杀出。
五百荡阵士操练数年,反应亦是即快,轰的一声杀将出来。
李集见状,不惊反喜,大喝道:“射他们!”
在他想来,这定是潞县贼兵料到官兵要来剿灭,故此提前设伏,这就说明那伙贼兵还没离开。
李集一心吃口肥的,最怕便是贼人远遁,故此见了伏兵,反而欢喜。
看官要问:那这厮不是要钱不要命么?却又不然——
他那伙兵马,皆按祖宗遗法练成,人人能射,当年李陵凭借五千步兵转战千里,独挡十余倍的匈奴骑士,所凭借者便是这等兵士。
李集如今拥兵八千,敌人又只数百,自然无所畏惧。
他的部署也的确训练有素,主将一声令下,齐刷刷取出弓箭便射,莫看他队形甚是散乱,此刻一射箭,反而显出便宜来,亦不必指挥,靠左的便射项充一伙,靠右的便射李衮一伙。
曹操在林中看见,也不由脸色一紧,低呼道:“这厮倒练得好弓手!”
随即却又释然:“好在是荡阵士!不然折损必多。”
又唤马灵:“兄弟,你悄悄绕出去,背了樊瑞回来。”
却说项充、李衮两个,也未料到这伙辽兵反应如此之快,神色一变,忙把身形一矮,蛮牌遮住周身。
那五百部下,也不必主将下令,齐刷刷竖起蛮牌,顷刻之间,便似凭空生出两道围墙。
但听嗖嗖之声密集无比,一面面蛮牌不住振颤,后面的人却都安然无恙,只有几个实在倒霉的,被恰巧射入缝隙的箭矢所伤,也自有袍泽飞快拖到阵后。
于是轮到李集惊呼了,他是万万不曾想到,杀出这伙伏兵,竟然人人带了老大蛮牌,莫非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自己?不然岂能这般巧合,所伏兵种,恰恰是自家兵马的克星!
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的道理了,似他这些兵马,发起威来,箭雨如潮,便是骑兵也自难当,然而偏偏遇上了梁山这伙牌手。
李集心中惊疑,只顾及牌手克弓手,哪里晓得老曹令这支军出马,本不是用其防御,而是要用其进攻。
李衮、项充两个缩身牌后,一面死死顶住颤抖不断的蛮牌,一面心中默数敌军放了几轮箭,数到第八轮上,两兄弟心意相通,齐声喝道:“标枪!”
李集听见,心中一颤,不待说话,便见左右五百面蛮牌蓦然一翻,五百支标枪平平飞出!
莫小看项充、李衮这一声喊,却是卡准了弓手大致的节拍,牌手掀盾出枪之时,弓手们大都在摸弓箭,欲要上弦,五百支标枪呼啸而来,似一个浪头般,迎面拍在辽军队里。
这个距离,标枪的威力可比弓箭大多了,只要扎中,必然穿透身体,若是巧了,串上两三个的“糖葫芦”,也自比比皆是。
只一击,辽兵就扎翻了六七百,阵型顿时疏阔了许多。
牌手们掷出标枪,不须项、李吩咐,各个蛮牌归位,挡住恰好射来的箭矢,同时伸手去摸背后标枪,齐齐掀盾掷出,整齐如一人!
一连三轮标枪,扎翻辽兵逾千,牌手自家亦损了数十。
李衮、项充数年时间,才练就三千荡阵士,带来燕云的五百人,都是其中最精锐者,见折了这么多,忍不住心中大恸,只是既然上阵,死伤难免,都忍住情绪,同时大喝:“五步一刀,杀。”
这时李集麾下兵马已慌作一团,彼等无遮无掩,标枪成排射来,性命在否全看天意,身上轻甲便似纸糊一般,虽还有六千余众,射出的箭支数量,已不及先前一成。
牌手们低身碎步,顶牌而近,两两一组,相互遮蔽,走五步便甩出一记飞刀,不多时便甩出两三千口刀去,又伤了千余辽兵。
曹操瞭阵半晌,哈哈一笑:“辽人这支兵,用好了厉害的紧,可惜撞在吾手中!关胜,你的破阵士何在?”
此刻众牌手已抵至十步距离,再不前行,只是不断抛出飞刀杀敌。
李集声嘶力竭叫道:“都不要慌,这些盾手不能近战,贴近去杀他!”
一边说一边心中滴血,自家兵马本应该是中远程的大行家,如今却逼得要冲阵厮杀。
好在他这支兵虽以擅射见长,近身格斗亦不曾放下,也难得他带兵带的好,麾下众军死伤这般惨重,闻听主将下令,依旧弃了弓箭,拔出腰间单刀,嚎叫着扑向敌人。
李衮、项充同时道:“缓退!”
牌手们撑着蛮牌大步后退,两人一组,两组一队,彼此掩护,一边退一边不断射出飞刀。
李集看的目眦欲裂之余,心中惊骇不已:哪里来的这一支精兵?令行禁止,纹丝不乱,便是我的部众亦不如他精锐,怎么可能是什么强盗?
说话间牌手们已退出三十余步,后退自然没有冲锋快,眼见辽兵已到眼前,李衮和项充同时大笑道:“分!”
那些牌手蓦然将蛮牌侧置,便似一堵墙,忽然开出无数门户,数百生力军齐齐杀出,左有关胜领带,右面是宣赞、郝思文为首,五百军士,都是身披半身甲,手持长柄刀,齐齐往辽兵剁去,一阵刀光凛冽,便似平地里倒下一座刀山!
李集目瞪口呆,失声叫道:“休矣!休矣!”
钮文忠见敌军大乱欲溃,暗自叫道:老子的买卖到也!
本来擒敌主将,是老曹交给他和樊瑞的任务,但此时折了樊瑞,若擒下敌将,自然便是钮文忠的功劳。
当下冲出桑林,抖擞精神,尽平生气力大喝道:“兀那辽狗,山西‘铁蜻蜓’在此,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说罢舞动三尖两刃刀,拍马直取李集!
有分教:一山又比一山高,荡阵无双破阵骄!虽有魔王折锐气,雄兵攻势卷狂涛。
第五百五十一回 西风席卷幽燕地(五)
却说钮文忠趁着辽兵大乱,呐喊震天,舞刀拍马,直取李集。
李集沉寂无声,抬手处,白羽搭弦,铁弓如月,冰凉箭锋直指“铁蜻蜓”。
钮文忠瞳孔一缩,猛想起对方的射艺惊人,一颗心顿时提起,忙把身体左摇右晃,意思叫他难瞄,只是自家亦知,这等招数对付一般弓箭手,或能凑效,对上真正高手时,不过是徒惹人笑罢了。
只是纵知机会渺茫,生死关头,也不得不拼命一试。
李集见他扭得大蛆一般,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说时迟,那时快,弓弦一响,矢如霹雳,李集手中那张好弓,喀嚓便折。
钮文忠愕然回首,只见桑树林边,花荣双眉一扬,含笑退入林中。
李集先是受惊,随即大怒:“是好汉的,莫要藏头露尾,站出来同爷爷比箭!”
钮文忠哈哈大笑:“辽狗,岂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你虽擅射,我兄弟却又胜你十倍!照爷爷的刀吧!”
说话间已到目前,当头就是一刀。
李集无奈,抄起长枪同他交战。
两个刀来枪往,大斗五六合,李集见对方刀法不凡,晓得难胜,这时麾下兵马越发难支,他便不肯恋战,丢个解数,策马就跑。
钮文忠一心要干功劳,哪里肯放?紧紧追在身后。
妙在四处是人,李集提不起马速,钮文忠单手持住刀尾,尽力戳去,噗的戳入李集战马后臀。
那马吃痛,痛嘶一声,踢腾跳跃,李集颠得海草一般摆动,钮文忠趁势赶上,探手捉住他系甲丝绦,一把横提过马来,横在鞍前,哈哈大笑。
那些辽兵本已不支,再看主将被擒,彻底大溃,纷纷望回头路狂奔。
曹操见了,疾声喝道:“豹骑飞骑,追杀残敌,不许他们停下,若是后面还有辽军,杀他珠帘倒卷!”
秦明、黄信、花荣三将齐声长啸,挥兵杀出。
老曹出兵时,拔得飞骑千五,豹骑两千,此前交战,先拨五百豹骑与了闻达、周通,又拨三百于林冲攻城,此刻只余千二,共是两千七百人马,一发杀将出去。
曹操又道:“呼延灼领虎军压阵,其余诸将,都去厮杀!”
石宝、厉天闰等,在江南久闻辽兵厉害,今日一见,果然精锐,不料曹操破他于反掌之间,以一千击溃八千之众,看在眼中,又觉骇然,又觉叹服,眼热无比,此刻闻听曹操下令,同声欢呼:“哥哥且看吾等杀敌!”
近三千骑兵自林中杀出,马蹄起落,大地震动,铁血之气,塞地弥天。
溃败辽兵不料他还藏有这一股强兵,愈发丧胆,都把两条腿车轮般甩起,虽晓得两条肉腿万万跑不过骑兵,但若能跑过大多数袍泽,也自得幸免。
关胜等人见骑兵杀出,各自率兵两边退下,关胜留宣赞整顿破阵士,自家同郝思文各自上马,混入骑兵队中。
花荣引飞骑小跑在后,秦明、黄信率豹骑在前,赶羊般驱着败军狂奔。
途经凉水河上石桥时,败兵们你争我抢,两边的纷纷击落水中,花荣这才令飞骑发箭,都尽数射死在河里。
这边钮文忠擒了李集,乐呵呵来见曹操:“哥哥,小弟幸不辱命,擒下辽军主将。”
曹操淡淡扫了李集一眼:“我樊瑞兄弟若有好歹,把这厮千刀万剐,祭祀英灵。”
李集吓得一颤,脸色青白。
恰好马灵背了樊瑞走来——他虽有风火轮,若是负人,却使不得神行术,因此方回。口中说道:“哥哥放心,不曾射中要害,料来无碍。”
曹操快步上前看时,见那箭射在肩上,又伸手探摸,摸出骨骼无损,这才松了口气,指着樊瑞笑道:“今番也叫你长个教训,晓得战场上兵凶战危,不是能等闲视之的。”
樊瑞一脸汗水尘土,形容狼狈,忍痛苦笑道:“以后上阵,再不敢大意也。”
曹操点头道:“若是如此,这一箭不算白挨。马灵兄弟,你且辛苦一场,带几个人送樊瑞去潞县,寻医生调治,待孟康船队到,让他遣支快船,送回梁山泊,请安道全医治。”
李集一边听见“梁山泊”三字,惊叫道;“你们、你们是水泊中那伙好汉?怪哉,你们若要大弄,不在山东起事,如何闹到俺幽州来?”
曹操一笑,置之不理。
马灵正要带樊瑞返回潞县,樊瑞忽然止步:“哥哥,这个辽将箭法精湛,纵不如花荣哥哥,也堪比庞万春,难得的是练得好兵,他若肯降,杀之不免可惜。”
李集见樊瑞为自己这仇人求情,不由一愣,随即肃容抱拳:“不料兄台竟有这等宽广胸怀,在下佩服。只是我家祖训,若是战阵失利,宁死不可降敌,你等且休此心,只给我一个痛快便是。”
曹操见他神色,暗藏惊慌,手抖脚颤,显然不是那等视生死于无物的亡命徒,然而竟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奇道:“你家祖上却是何人?”
李集正色道:“我乃李陵之后。”
曹操吃惊道:“竟是李少卿的后人?难怪有这等射法!倒是有缘,我家花荣贤弟,绰号正是‘小李广’。”
李陵,字少卿。
李集闻言,当即色变:“他有何德能,也配叫这个绰号?”
钮文忠冷笑道:“射断你弓的,便是‘小李广’!”
李集一愣,随即咬牙:“不过趁我不备罢了,若是当面较量,才叫他识得何为李家神箭!”
曹操笑道:“李少卿将才天纵,本该是大汉栋梁,一时被擒,声名尽毁,怪不得你家有不降祖训。只是他肯降胡,却不许子孙降汉,也是奇哉怪也,你既不降,自难得活,什么当面较量之事,却也不必说起?”
李集怒道:“我家祖训何曾单说不许降汉?凡是敌人,皆不降他,才是真谛。”
曹操哂笑道:“昔年李陵降匈奴,封为右校王,匈奴分裂为乌桓、鲜卑,乌桓为魏武所灭,鲜卑为柔然所代,柔然又为突厥击溃,后来契丹崛起,乃绝突厥……你这一支若真个不降,怕是早已湮灭!呵呵,你祖上本为汉人,而臣匈奴,历代生于北方,如今又臣契丹——你家宁为异族之奴,周转群胡之间,如今同我堂堂汉将面前,居然大言不降,不觉好笑么?”
一席话,说得李集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呆呆望着老曹。
曹操不屑一笑:“吾如今尚有大事,无暇同你多说,暂时且不杀你,待你想得明白,再来说话。”
当下令马灵也把李集押去潞县关押。
不说老曹这里摆布李集,单说凉水河西面的大道上,一支兵马都打红旗而来,正自赶得急,忽然前面无数溃兵,当头冲来,两下眼见相逢,太真驸马胥庆提戟而出,大喝道:“都给本驸马止步!若冲乱我阵,定斩不饶。”
却有一个女将跃马而出,抽出七星宝剑在手,娇叱道:“姐夫,这般岂能喝得住他?快叫众军射箭,看他这般奔逃,后面必有敌军掩杀来也!”
胥庆连连点头:“啊呀,皇妹说的正是,快快来人,给我放箭,都不许他一个近前!”
有分教:李集已遭西风卷,驸马岂能独自逃?公主忿然挥宝剑,三娘上阵舞双刀!
第五百五十二回 西风席卷幽燕地(六)
胥庆高声下令放箭,声音透着决绝狠厉。
片刻后,十余支箭稀稀拉拉射出,便似前列腺出了毛病的汉子,透着那么有气无力。
可惜李集先遭擒了,不然必要笑翻: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以为你是我呢?
不过李集虽然不在,他的部下还在啊。
那些满脸惊慌的溃兵,脸上都不由露出了嘲讽: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以为你指挥的是我们呢?
轻松闪过箭矢,这些高傲的溃兵毫不留情撞入胥庆阵中。
若论训练之有素,李集所部足以吊打胥庆所部。
然而即使李集所部,此前奔袭时,也自拉散了阵型。
紧紧追来的胥庆所部,阵型自然更加拉跨,不然缘何一声放箭十余支?便是身边只得数百人缘故,其中会射的自然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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