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耶律淳想起在山东几番撞得鼻青脸肿,老脸一黑,便要开口,却被萧干急忙以眼神阻止。
萧干沉吟片刻,开口道:“河北之地,已在我等囊中,山东若要赠我,何不把兵马调走?不然入主时,又难免兄弟阋墙之悲。”
葵向阳点头道:“山东兵马,回头即有文书,调彼等往淮北驻扎,凡不从者,必系武植一党,贵国尽情处置便是。”
耶律淳眉头一皱,萧干却抢先拱手:“若是如此,多谢宋皇好意,我等这边领兵去山东便是。”
说罢,领人取出明珠一盘,相赠葵向阳。
葵向阳欢欢喜喜收了,自觉差事办得妥当,高高兴兴离去。
却不知他离辽营后,帅帐中倒有些争执。
耶律淳皱眉,质问萧干道:“汝一向精明,今日如何这般好说话?山东那些虎狼兵,多半已不听宋廷号令,使我等去往,岂不是驱虎吞狼计?要借我兵马去替他平叛。”
萧干叹道:“陛下,金兵南下,郑州已失,臣只觉如芒在背!金国兵马若杀来,我等只能野战,若是宋军再出城,那便是腹背受敌之局,倒不如暂退一步,再做计较。”
耶律大石帮衬道:“萧大王所言不错,目下头一等要事,便是摆脱被他两国包夹,不妨先退到东明县,再作道理。”
东明县位于汴梁东面四十里,若至此处,便无虑被金、宋夹攻。
耶律淳思忖一回,也觉有理,果断下令:“既然如此,且去占了那东明县,再做道理!”
商议罢,忙不迭点了三军,收起营盘,绕过汴京,向东明而去。
城墙上宋军望见,大为惊奇,忙使人层层上报,道是辽人弃城东去。
不多时,消息传到官家耳中,官家哈哈大笑,向童贯、葵向阳夸耀道:“二位卿家,且看朕用计如何?不过略施小计,便叫这干辽兵死心塌地,去替朕剿灭心存不轨之徒,不费我大宋一兵一卒之力。”
童贯连忙做出心悦诚服表情:“官家高明!真正是圣天子无所不能也!”
官家大笑,又令葵向阳不可耽搁,速速去让女真人滚蛋,回头去和曹操拼个死活。
葵向阳还是一口水没喝,再次出城,骑匹快马,径奔郑州而去。
匆忙赶到郑州,正见城门大开,金兵浩荡而出,要往汴京开赴。
葵向阳连忙拦住,口口声声要求见娄室。
领头的先锋乃是撒离喝,便教人带他去娄室处。
娄室坐在车里,正要出发,见了葵向阳复回,便问缘故。
葵向阳忙把武植叛宋一事告知,又道:“我家陛下说了,三国乱局,皆因他一人起,深为可恨,因此请元帅北归,山后九州之地,我大宋尺寸不取,尽数让给金国,以证盟友之好。”
娄室听了,心中纳闷:我要打得赢武植,何必千里迢迢随你来此?
当即不快道:“山后九州,已被武植那厮占取,你既说他叛宋,那他所占,便不算宋土,你又说让此地给我国,岂不是慷他人之慨?”
银术可策马上前,质问道:“葵指挥使,是你奉旨请了我等来,千山万水走到此处,如今又教回去,且不说这般戏弄我等,可合礼仪,只问你我等去后,那些辽国叛军,你们如何对付?”
葵向阳被他逼问无奈,只得吐露:我主暂把山东河北让他,彼此间干戈已息。
此话说出,一众金国将帅,面色齐变。
拔离速大喝道:“辽国一干残军,同你们是敌非友,尚送他许多土地,我等为你跋山涉水,难道如此便打发了?罢了,且把河东路割给我家,权做路费。”
河东路便是昔日田虎所占山西一带,吕行、太行之间。
葵向阳听了大惊,连连道:“这却如何使得?”
银术可冷然道:“区区一干辽国叛逆,尚肯与他许多疆土,我弟弟只要你河东一路,你便这般作态,莫非我堂堂大金,在你等宋人心中,还不如那干叛贼么?”
葵向阳争辩道:“贵我两国,乃是盟好……”
银术可冷笑打断:“盟好之国白白出力,反把土地送于敌人,你宋国如此行事,我等不敢和你盟好,也做敌人便是。”
葵向阳听了,一头冷汗流下,正苦苦组织言语,忽然云州王耶律延禧蹿出,抱拳道:“娄室元帅,小王却有一言。”
他自献策攻郑州后,娄室等人,待他厚了许多,闻言温声道:“云州王有话,但说何妨。”
耶律延禧抖擞精神,大声道:“小王乃是辽国正朔,既已奉国降金,世上便无辽国二字。耶律淳那厮,能取宋国山东河北土地,却是打着辽国名义,然而他一介叛徒,岂有这等权力?因此小王愿请一支兵马征讨不臣,再把山东河北之土,双手奉给大金,如此方见小王忠心!”
葵向阳大惊:“云州王,那是我家土地,如何容你献给金国?”
耶律延禧冷笑一声,忽然大喝:“呸!什么你家土地,你那土地,方才说得分明,赠给了耶律淳,那便是耶律淳的土地!耶律淳这厮,乃是我家叛徒,我自剿灭叛徒,取他基业,又关你宋朝何事?”
韩常在一旁凑热闹,嘻嘻笑道:“也不是全然不关他家事,割河东路以劳我军,还是要他家做主的。”
葵向阳连连摇头,看向娄室:“元帅,此事万万不可!”
“不可?”娄室还没说话,耶律延禧大叫一声,跪倒在娄室面前:“元帅,小王求拨一支兵马,去他家汴京走一遭,问一问赵佶,这世上有没有让人白白帮忙的道理!”
娄室点头笑道:“云州王难得这般忠义,本帅岂肯逆你心思?罢了,任你点一万军,先往汴梁一行,若是宋皇真的拿我等耍笑,你便替本帅,好好问他一问!”
葵向阳越听越惊,连忙道:“元帅,莫要冲动,且待我回去,把元帅意思告知吾皇,必有一番主张,绝不会让盟友心寒。”
娄室大笑道:“好,那你且先去,告诉宋皇,对敌人都这般大方,对朋友更不可小气,否则,朋友怕是要变敌人,让他好自为之。”
葵向阳不敢言语,点头离去,绕了一遭,施展轻功,寻见李助:“金人怕是要翻脸,李兄,你设法带伏牛军撤离,绕道前往汴梁,若是一旦有事,擎天保驾,全仗你这支军马。”
李助点头道:“葵兄放心,定不让你失望便是。”
葵向阳心下稍安,急忙奔汴京赶去。
与此同时,山后九州最西面,朔州境内,一支三千余人的兵马,顺着恢河匆匆而行。
恢河者,又名灰河、浑河,《汉书》称为治水乃是,桑干河源头之一,发源于吕梁山中,自南向北流淌。
沿此河而上,至吕梁北麓,有一处陈家沟,乃是险恶峡谷。
此谷南北走向,长十里有余,东西两崖,皆奇峰怪石,陡峭异常,地形至为险要。
那支兵马行至此处,都不由两面观望,似乎生恐杀出伏兵来。
“好险要地势!无外乎杨业当年要把辽军诱到此处!”
说话之人,非是别个,正是曹操!
他骑在马上,看着周边地形,赞不绝口:“难得时迁兄弟,探出这条路来,就此深入吕梁,绕过雁门关,届时回首一击,雁门天险又是我有!”
看他身边,乃是扈三娘、时迁、石宝、史文恭、公孙胜、焦挺几个。
公孙胜接口道:“哎!小弟只叹那杨无敌,忠肝义胆报国,拼死引来辽军,援军却不曾至,好好天险,反成了自家绝地,可惜可叹也!”
时迁打个抖道:“道士哥哥,这里寒冷的厉害,一发冷到小弟骨髓里,岂不正是阴气逼人?莫非是当年那些屈死的兵将作祟?”
公孙胜点了点头,长叹道:“我们来路上,看见许多残垣败壁,那都是曾住在此的人家,正是因这里阴气太盛,鬼祟横行,牲口活人,都难久住,因此才外迁废弃。”
原来这陈家沟,正是杨无敌杨业败亡之处,他诱敌至此,事先约好的伏兵全然不见,“拊膺大恸,率麾下力战”,最终兵败,无数宋军,惨死此间。
曹操所以到此,却是此前金兵行动迅速,他不曾夺下雁门,因此不安,于是派遣人手打听,想寻路绕过雁门关,恰好时迁从一伙盗墓贼处,探听到这里路途。
这条道路沿着恢河而上,可至宁化县,那县深处吕梁山脉之中,因为盗匪极多,已然废弃,然而却有小路,可以插至忻州,如此一来,不论偷袭,还是两面强攻,都有夺取雁门关的机会。
此刻听了公孙胜所言,老曹不由感慨:“忠义之士,往往不得善终,着实令人痛心疾首。以后若有机会,当好生在此做一场法事,超度这些忠臣义士!”
此话出口,忽然平地卷起一阵旋风,隐隐约约,似有无数人嚎哭,众将士都不由胆寒,公孙胜惊道:“哥哥一言之间,鬼神响应,今日这句誓言,却须牢牢记住也!”
有道是:战魂英烈总无名,谁记当初慷慨行。一念萌生万鬼泣,他朝度化满天晴。
第六百二十三回 汴京三国大乱斗(二)
曹操见谷中旋风起的蹊跷,兼那隐隐绰绰的哭声颇为瘆人,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斟酌片刻,问公孙胜可曾带得线香。
公孙胜道:“道士吃饭家伙,岂能不带?”当即包袱里找出几支线香。
曹操下马接过,火折子上点燃了,恭恭敬敬捧着香,高声告道:“汉家英灵在上,晚辈武植,为御异族,率兵马途经贵地,惊扰英灵,着实不安。只因军情如火,无法祭祀,聊以清香三支,略表吾等晚辈敬重之情!待武某百战功成之日,必于此处做罗天大醮,超度前辈战魂!”
说罢,长揖到地,起身来,正待把那香寻地方插了,却听扈三娘、时迁等齐声惊叫——
老曹一低头,只见手上长长线香,便似有人吸摄一般,肉眼可见地飞速短了下去,转眼成灰。
随即满地旋风,滚滚聚合一处,直往天空卷去,刹那冲开阴云,剔透阳光,缕缕洒落谷底,原本浸骨阴寒,荡然无存,众人都觉得内外融融,身心皆暖。
全军身临这等奇境,俱都惊讶不已,公孙胜满面涨红,高声叫道:“心念一动,便可超脱冤魂,此为——金口玉言也!我家武植哥哥,合为天命真主!”
他这一嗓子吼出,苦修数十年的内家功尽数爆发,宏亮声音,在山谷间反复传荡,“天命真主”四字,滚滚不绝。
石宝是拜明尊的,骨子里比常人更信这些,当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哥哥乃天命真主,小弟石宝,誓死扶保!”
史文恭、时迁、焦挺、公孙胜都跪下道:“小弟等人,誓死扶保哥哥。”
麾下三千军,乃是从八万大军中精选的锐士,其中大多都是汉儿,亦有契丹、奚人,然而此刻,神魂剧震之下,都身不由己拜倒,发自肺腑大叫:“魏王乃天命主,小人等誓死扶保!”
曹操四面望去,满天灿烂阳光,照得那些形态狰狞的奇峰怪石,都仿佛天将神兽一般辉煌,四下俱是拜倒之人,只有扈三娘呆呆站着,美目间全是沉醉与爱慕。
老曹哈哈一笑,把她一指:“咄!那妇人,既见天命真主,何不拜我!”
扈三娘回过神,没好气翻个白眼:“你我夫妻一体,你若是天命真主,我便是皇后娘娘!”
曹操大笑,上前搂住腰肢,点头笑道:“这般豪气!足为天下母!”
又冲众人一一抬手:“兄弟们,都起来,一日是兄弟,一世骨肉亲,武某与你等,愿效桃园刘关张!”
几个兄弟心肠一热,几乎便要流泪,石宝一擦眼睛,跳起身,慷慨激昂道:“哥哥这般待我等,小弟愿做哥哥的关羽……”
话音未落,时迁伸两根手指,在他腋下软肉一拧:“你当关羽?问过关胜了么?”
焦挺连连点头:“亦没问过美髯公朱仝哥哥和俺张飞。”
石宝被时迁扭的一跳,顺势纵去夹住焦挺脖子:“你还张飞?你问过林冲、杜壆么?”
焦挺一愣,随即挣脱出来,仰起脸道:“我赵子龙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众人听了都大笑,曹操亦笑,心中却想到:“不料后人这般爱大耳一伙,噫,待天下定,闲暇无事时,吾当撰书一本,曰《魏武英豪传》,以正百代视听,譬如结义,吾便是大哥,典韦便是二哥,许褚乃是三弟,吾三人虎牢关前大战吕布吕奉先……”
这些念头,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毕竟书写历史的,一向都是胜者。
众人笑闹一会,催兵复行,那些兵士一个个兴高采烈,崎岖山路,都似平地般踏过,浑然不觉疲倦。
及入暮,已近宁化县境。
山路越发崎岖狭窄,又行数里,忽然面前一座山坡,巍然拦在当途,坡上一座城池,墙高三丈二寸,周方二里有余,残阳如血,照得此城越发破败。
时迁遥指高处堡垒道:“那处便是牛角城,小弟同人打探得实,此处有个天池,又有暖泉,故此隋炀帝建汾阳行宫,以为避暑。唐时改为城堡,因忻州又名卧牛城,故取名为牛角城。至本朝,为防西夏侵扰,于此设宁化军口,并设县,近年来连胜西夏,夏人远避,此路渐无人知,又多匪患,因而废之。”
曹操看了一回,摇头叹道:“雁门关固是天下奇险,然若无此牛角城,天险不免自败。宋废此处,若姜维废阴平也!此城若有数百人守卫,吾等插翅难过!”
若看地图便不难得知,太行吕梁山脉交汇,把山西分为两截,上为辽国山后九州,下为宋国河东路,若视为一个沙漏,中间的腰口,便是雁门关。
然而吕梁山中,发源二水,恢河在上,自南向北流淌,汾河在下,自北向南流淌,水过之处,便有大小平原,宽窄路径,点缀沿途,人至此处,向南寻峡谷险径,便可进得忻州,也就是山西沙漏下半部分。
隋建行宫,唐建牛角城,都是为了堵住这个缺口,其意义,恰似阴平之于蜀国一般。
当年诸葛亮交待后事,特意提及:“蜀中诸道皆不必多忧;惟阴平之地切须仔细。此地虽险峻,久必有失。”
后人不听其言,不愿于此“浪费粮秣”,故有邓艾偷袭,以奇兵直抵成都之憾。
扈三娘却懒得理会这些,只关心道:“也不知那天池、暖泉,如今尚在否。”
时迁凑趣道:“嫂子,小弟打探的详实,那天池‘阴霖不溢,阳旱不涸,澄亭如鉴’,自然还在,只是暖泉所在,却要探寻。”
扈三娘听得悠然神往,只是晓得如今乃是行军,却不敢开口邀老曹同她访幽探胜。
不料入得废城,又有惊喜,于中一座宫殿,沿着山势,高高低低建了数十处汤屋,里面都凿成坑池,引入了暖泉之水,以火把照耀,其水微白,甚见清澈。
扈三娘大喜,便要沐浴,老曹亦喜这荒郊野外勾当,当即令人打扫干净,自己带着扈三娘,霸占了最高处一间汤屋,其下诸屋,任由兄弟们分配。
所谓温泉水滑洗凝脂,这一夜春色盎然,险些闹了个君王不早朝。
次日,众人整顿出发,南行登山数里,果然望见那天池,却似茫茫峻岭之间,一块无瑕巨璧,天上春阳映照,池水耀眼夺目,众人都看得呆了。
老曹指着道:“此水或者便是汾河、恢河源头,吾在史书上看过,北魏孝文帝以金珠穿鱼放入其中,又曾用箭射其中巨鲸,后来御箭、金珠,都在桑干河中拾得,可见水下必有关窍。”
扈三娘奇道:“又非海洋,高山之上,岂有巨鲸?”
曹操摇头道:“史书上便这般记载,或许是什么巨大鱼类,古人无知,以为是鲸,也未可知。”
焦挺直勾勾望着那大湖道:“若是阮家兄弟们在便好,是大鱼还是巨鲸,下去一看便知。”
石宝瞪目道:“你可真是好兄弟!你知那巨鱼吃人肉不吃?”
扈三娘听说巨鱼吃人,顿时有些害怕,不敢站在水边。老曹一时兴起,令取肉干来。
时迁笑道:“肉干无血,未必引得出巨鱼,哥哥且稍待!”怀中摸出弹弓子,飞一般去了,不多时回来,手上提着热乎乎三只野兔,俱是鲜血淋漓。
曹操笑道:“赵子龙,你来扔,扔远些。”
焦挺听见曹操这般唤他,心中大喜,一点头,接了一只野兔子,倒拽着双腿,原地转了两三个圈儿,脱手掷出。
那兔子飞出十余丈远,噗通落在水里,再无动静。
众人眼巴巴望了一回,石宝急性子发作,嚷道:“焦子龙无用之辈,且让我石云长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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