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可怜老韩此刻情急之下,却是忘了“女人心、海底针”的至理名言!
段三娘也是久经沙场的狠人,今日眼睁睁看着金弹子连败岳飞、孙立、唐斌,后来更是以一敌四,连杀河北四将,岂能不知厉害?
她本来也是有意要闪的,却被韩五一声大喝,一瞬间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蓦然触发出心底的刚强来,竟把狼牙棒一举,往上强行招架。
但听“当”的一声,伴随震耳欲聋巨响,原本无形的音浪,随着尘埃四面荡出,老韩、王渊连同斜也,都觉脑袋嗡的一下,震得连连甩头。
这些局外人尚且如此,段三娘身在锤下,岂能好过了去?
但见那条狼牙棒的铁柄,已然扭曲成弧,鼻孔、虎口,鲜血齐喷!
然而金弹子这一锤方砸罢,另一只大锤竟是紧随而至,“当”的一下,恶狠狠再度砸在了那铁柄上。
这一招,正是普风国师密授于爱徒的杀手招数,有名的唤作“追风赶月”。
一旦使出,真正是:追风赶月莫停留,不夺性命不掉头!
段三娘虽然也是个女中力士,却岂能比及金弹子这般天生神力,又授了高人传授的?
可怜这女将,第一锤子砸罢,她周身凝聚的气力早已一空,看似还举着那棒,其实徒具其形罢了。
第二锤紧追而来,但听大响一声,那铁柄呼的落下,正撞在三娘胸前,段三娘一口赤红,脱口喷出,偌大身躯,轰然翻落马下,一口一口,喷出少说有半盆的鲜血。
“啊呀!三娘!”
韩五眼见段三娘就要香消玉殒,一时间五内如焚。
不料段三娘忽然撑着地面,盘腿坐起,强行侧过头来看着韩五道:“这个金狗奢遮,你这废物万、万万不是对手,快、快滚,莫让老娘见了你作呕……”
韩五双目通红,咬牙道:“少说这些废话,我今日若不替你报仇,当真枉为男子汉!段狗儿,周通,你们快带这婆娘走!”
说罢一挥笔刀,纵马杀上前,使出吃奶的力便劈金弹子。
段狗儿不消他吩咐,早跳下马,泪流满面,把段三娘一背,撒腿飞奔。
杨林持条枪护卫在旁,急急往蓟州撤去。
周通却是不曾离开,他见段三娘生死难测,早已红了眼,张口怪叫道:“金弹子!还认得你家姑父‘赛霸王’么?你爹粘罕吃我捅穿了屁股,有种你替他来报仇啊!”
粘罕的旧部立刻指着:“二王子,正是这厮下得毒手!”
金弹子一听,狂性大发,大锤一翻,震退韩五,口中怪叫,便挥锤来砸周通。
周通把马缰一扯,猛踢马腹,扭头就跑,还不忘回头道:“这里人多施展不开,来来来,你要是个孝子,随姑父去个无人处,姑父不把你摆布出一千三百个花样,便和你姓完颜,从此改名完颜阿通!”
若论武功,周通虽然长进极大,毕竟比不得真正虎将,但若论诱敌,多少个虎将绑在一起,只怕也不如他奢遮。
金弹子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里还顾许多?咬牙切齿,疯狂打马追去。
第七百二十一回 龙腾虎跃战旗扬(中)
周通诱走了金弹子,韩五却一心要替段三娘报仇,打马如飞,紧追而去。
完颜斜也连喊几声,金弹子头也不回,气得连连摇头,正待去追,王渊横刀将他一拦,冷笑道:“你这厮欲往何处去?且把人头留给我报功。”
完颜斜也大怒:“狗儿猫儿,都来欺我!今日必杀你这厮!”
举枪直取王渊,两个叮叮当当战在一处。
战没多久,方才被段三娘追杀的刘彦宗,不知哪里兜了回来,身边还多了三五千人马,王渊的部众早已十不存一,正叫得苦,追在斜也军后的一千飞骑杀出,梁红玉一声娇叱,箭发如雨,挡住两军不能合流。
刘彦宗却是个有智谋的,见一时难以取胜,派出十余名偏将,纵马四出呼喊:“大都统斜也在此,诸军速来汇合。”
金兵虽吃岳飞等冲得乱了,毕竟人多,他这一喊,一支支兵马,都向斜也处靠拢。
一时间,四下旌旗滚滚,皆是金兵旗号,四面阵势滚动,将梁红玉远远驱开。
王渊见不是头,有心也要走,斜也却不肯放他了,一条铁枪使得毒蛇一般,死死缠住。
不多时,吴乞买嫡长子完颜宗磐,率一彪人马杀到,口称:“方才相遇岳南蛮,吃我一阵杀退了去。”
王渊听了,愈发叫苦。
完颜宗磐将他一指:“四弟、五弟、六弟,去捉下此人!”
前番斜也求援上京,吴乞买派了铁浮图和金弹子来援,除此之外,几个刚成年的儿子也私下赶来,如今都在宗磐帐下听令。
乃是:老四完颜宗顺、老五完颜宗伟、老六完颜宗英。
三个小将上前,长枪大刀狼牙棍四下招呼,可怜王渊也是强弩之末,哪里抵得住这几个如狼似虎小女真?勉强周旋几合,完颜宗营一棍扫断马腿,把王渊撞下马去,自有兵丁扑去按住擒了。
完颜斜也看得大乐,指着道:“这个南蛮,一心想杀我立功,到底落入我手!且不杀他,待赢了此战,细细摆布他解恨。”
这时副都统完颜蒲家奴领兵赶来,杀得人马鲜红,见了斜也,连连摇头:“南蛮中猛将无数,方才我领军同他一支骑兵大战,为首主将使条画戟,连斩我七员偏将!若非李石,几乎折了锐气。”
斜也闻言,望他身后看去,却见一个光头壮汉,神色睥睨,马前拴一颗龇牙咧嘴人头。
斜也识的这壮汉姓李名石,乃是渤海汉儿,其姐美貌过人,嫁给了阿骨打第三子完颜宗辅做妾,李石因此得以提拔,因武艺高强、作战凶猛,封做行军猛安,乃是蒲家奴帐下战将最得力者。
原来蒲家奴奉了斜也将令,带领五千猛士,准备袭破蓟州,不料蓟州兵马一出,立刻四面散去,他只缠住方杰所部的豹骑,两边都是强军,一场大战,都不曾讨了好去。
方杰一人一戟,斩杀蒲家奴七员战将,司行方大战蒲家奴,不曾分出胜负,倒是这个李石,独战“鬼和尚”温克让、“夺命秀才”汤逢士,三人大战十余合,李石一刀斩落温克让首级,惊退汤逢士。
方杰见势不妙,引军杀出,蒲家奴也无心恋战,忙忙来寻斜也。
李石马前所系,正是“鬼和尚”人头。
可怜“鬼和尚”,出身杭州二十四飞将,杭州、睦州几场大战,杀得天崩地裂人头滚滚,他从中活下性命,却葬身这北国蓟州。
眼见斜也人马越聚越多,忽然铁蹄震地,自南而来,斜也惊讶望去,却见一彪骑兵,狂袭而至,毫不犹豫,直插入金兵阵中。
斜也惊呼道:“哪里来这许多精兵?”
但见对方为首一员大将,披重甲,使大斧,满面杀机,放声大吼道:“金狗,可识‘夜叉’王德么?”
随后百余骑士,都使大斧,所过之处,百余口大斧咔咔乱砍,真个当者披靡!
斜也看在眼中,不由又惊又怒。
原来王德最擅练斧兵,自接手豹骑后,特意精选了百余名有力之士,传授斧法,如今结阵冲锋,果然犀利至极。
这伙斧骑之后,云宗武左手锯齿长刀,右手护手钩剑,招数精妙凌厉,身旁滕氏二虎,一使三尖两刃刀,一使虎眼竹节鞭,并肩撞阵,如入无人之地。
他四人带三千豹骑,一直杀到阵中,发一声吼,各自转向:王德、云宗武依旧前冲,滕戣、滕戡各取左右,化一为三,分头杀出阵去,至前方汇合,调转马头,再度杀来。
斜也见这杀法,分明是要冲乱他阵,不由大怒:“区区数千人,也欲阻我么?蒲家奴,你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蒲家奴狠狠点头,立刻吩咐下去,待豹骑掉转头,重新蓄起马力冲来,大股金兵蓦然一分,放条大道任他冲突,竟是丝毫不加抵挡。
王德领着一干斧兵纵马奔驰,眼见敌人纷纷让路,先还道是对方怕了,然而看那些金兵神色,满满都是恶意,浑然不似被冲垮畏惧模样,念头一转,大叫:“糟糕!”
急待下令变阵,为时已迟:滕氏双虎各分一支兵,照旧向左右杀转,金兵却早有准备,忽然空开一片,数十匹人骑着马,不顾生死,径直对冲而来,两面骑兵迎头相撞,顿时人仰马翻一片,后面的豹骑不得已,纷纷勒马,冲击之势尽失。
完颜斜也仰头大笑:“骑兵冲阵,溃而击之,这是我女真起家的本事,你们以之对付我军,谈何容易?”
眼见三千豹骑,只王德所领千人无人过问,成功冲出,其余两侧,都被陷在阵中,王德回头看见,心中大震:“头一回冲他还无备,再冲立刻有了应对之策,金兵竟然如此善战!”
云宗武急道:“滕家兄弟陷了,如何救得他出来?”
阵中,滕戡跌得满头是血,昏头昏脑爬起,眼见几个金兵扑来捉他,大喝一声,挥动铁鞭砸去,几颗人头应声而裂,蒲家奴大怒,喝道:“射他,放箭!”
顿时稀稀拉拉射出十余支箭矢,滕戡把铁鞭舞荡起,挡下一轮箭矢。
随即更多人开弓射来,滕戡心中绝望,狂叫舞鞭,然而人力有时而绝,一支支箭矢,接连从鞭影中透入,眼见得他鞭法渐渐凌乱,终于铁鞭落地,露出身形——
只见周身上下,插了少说百余支箭,口齿动了一动,晃了一晃,轰然倒下。
有分教:
五虎昂然出纪山,雄威凛冽动荆南。江湖游倦披征甲,国战捐躯死未惭。
第七百二十二回 龙腾虎跃战旗扬(下)
完颜斜也应付豹骑撞阵的法子,十分野蛮,便是凑起数十名敢死骑兵,暗藏阵中,策马与他对撞。
须知骑兵撞阵,自家阵型必然十分紧凑,这时金兵对面撞来,挥刀舞枪都难来及,两面撞倒一片,遍地人马横陈,后面骑兵再多,也只能暂时却步。
这些骑兵深陷敌人阵中,一旦失了马速,那还能有个好么?
只是这法子虽然简单,但军中若无死不旋踵的猛士,主将又岂能捉住这稍纵即逝之机?
相比兄弟滕戡,兄长腾戣运气则是好些,他使一条三尖两刃刀,毕竟是长兵,眼见敌骑狰狞撞来,忙把长刀探出,奋起平生之力,使一招“撼浪摇波”。
那口刀左摆右砸,生生将面前敌骑拨开两边,自家从狭缝中冲出。
滕戣一颗心怦怦乱跳,回头望去,只见人惨叫、马悲嘶,两边百余骑撞翻一地,自家豹骑都被隔离在后,两面金兵挺矛挥斧,虎狼般杀上。
亦有数十人来杀腾戣,腾戣舞转三尖刀,胯下战马踢踏腾跃,须臾间连斩十余人。
余者畏其勇猛,稍稍松懈,腾戣趁机便往外冲,却听身后豹骑哀声齐呼:“将军欲弃我等而去么!”
腾戣闻言,把马一勒,咬牙挣扎片刻,大叫道:“罢了!既同你等并肩出征,自当生死与共。”
调转马头,直撞入金兵阵中,刀劈马撞,强行杀回本阵,高喝道:“欲出生天者,紧随滕某之后!”
行军猛安李石,见滕戣往复厮杀,无人能挡,大怒道:“这个南蛮,欺我大金无人么!”
当下骤马直抢入阵,斜刺里蹿出,使一口泼风大刀,拦住滕戣。
滕戣见有战将来挡,也不打话,纵刀挥头就劈,两个你来我往,杀成一团。
大战二十余合,周围金兵潮水般猛攻,枪戈刀戟如密林一般,滕戣暗自心惊,忽听王德叫道:“兄弟们都莫慌,王某来也!”
滕戣听得王德杀回,心中大喜,连忙应道:“王兄,小弟在此!”
李石趁他分心,重重一刀竖劈而下,把滕戣那口三尖刀劈得大开,滕戣惊道:“不好了!”
欲待跳马逃生,为时已迟,李石翻手一刀,快若闪电,自滕戣肋下斜挥上去,连肩膀带头,一刀两段。
可怜堂堂“食象虎”、“下山虎”,兄弟二人半世豪杰,于此翻做画饼。
这正是:
下山虎断归山路,食象虎嗟气象绝。
荡荡西风吹落照,英雄无奈泣离别。
李石斩了滕戣,哈哈大笑,下马把滕戣首级割了,与“鬼和尚”温克让人头一并,都系在战马鸾铃上,复上马来,大刀指着豹骑道:“都杀尽了这伙,不留一个。”
话音未落,便见金兵波开浪裂,王德挥动大斧领兵杀入,一眼看见滕戣首级挂在李石马前,不由大惊失色,自忖道:啊呀,“武孟德”特意差遣这对兄弟来帮我,如今首级都遭他割去,岂不显得我统军无方,有何面目去见“武孟德”?
一时怒从心头起,抡起大斧叫战:“兀那金狗,纳下头来,替我兄弟偿命。”
李石连连立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闻言应道:“来一个,叫你死一个,来一双,叫你亡一双!”大刀一挥,上前迎战。
然而王德王夜叉,勇冠三军,岂是幸至?当初征江南,一口大斧,砍杀南军多少猛将?
这个李石武艺虽高,比之王德,却有不足。
但见刀斧并举,大开大合,几招一过,李石那颗功名之心,便似一桶冰雪水自上泼下,暗自叫苦:不好了,我的刀快,这厮斧子更快,我的刀沉,这厮斧子更沉,这还打个鸟?
怯意一生,再无心恋战,一双眼东瞄西看,便想逃跑,王德那口斧子却是一招紧似一招,不肯放他半点空,尤其他身后百余斧骑,奋力厮杀,把周围金兵都逼得近前不得。
两个又斗七八合,李石刀法愈慢,忍不住叫道:“快来助我!”
王德大喝道:“狗贼休要聒噪,且安心受死!”
手中斧子一劈即收,李石忙把刀拦,一拦拦到空处,晓得吃了对付虚招,惊呼一声,不由亡魂大冒,眼睁睁望着王德那口斧子劈下,喀嚓一下,连盔带脑袋,剁得粉碎。
王德下马,抢了滕戣、温克让人头,使披风包裹了系在鞍侧,重新上马,领人往外就杀。
金兵见李石战死,尽数失色,斜也再遣兵来围,却是慢了些许,吃他一冲而出。
王德杀出阵后引军急走,正遇辽国降将讹里次,领着数千兵追杀梁红玉而来。
梁红玉本部一千飞骑,此刻折损近半,本人亦杀得桃红满面,汗腻甲衣,迎面见了王德,急忙叫道:“王夜叉救我。”
王德见了欢喜道:“正要寻飞骑相助,却是天不绝我弟兄!”
便让云宗武领住豹骑,自家只领一干斧骑,让过梁红玉,迎面杀入敌军。
原来讹里次这支兵,倒有一半都是刀盾手,恰好克制飞骑,然而如何挡得住王德?
但见斧骑们齐声呐喊,一轮大斧,砍得追击敌军天昏地暗。
王德趁敌军见乱,匹马突入,正撞见主将讹里次,交手只三合,奋力一斧,把讹里次连人带马劈开,鲜血浪涛般四溅,敌军无不丧胆。
王德趁机回马,找到梁红玉道:“我方才冲阵时,一千豹骑跟着滕戡,被困入金兵大战,若有你飞骑协助,我或能救他出来。”
梁红玉慨然道:“都是自家兄弟,分什么你我?全听王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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