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杨再兴心如火焚,忽然回头,望见高宠呆呆的看,不由大怒道:“相好的,你看戏么?不见我二哥撑不住了?”
原来高宠长在山中,少同外人交往,因此性子天真烂漫,他一生从未见武松这般高手,既生佩服之心,又有比较之意,再者他将心比心,生怕自己贸然上前,惹得对方不喜,因此竟是做了半晌看客。
被杨再兴一喝,他这才如梦初醒,大喝道:“武二哥,小弟叫做高宠,上来相助乃是好意,你可千万莫怪小弟失礼。”
喊罢这一声,方把马儿一拍,抖擞精神,杀如敌阵,手上那条虎头枪乱砸乱刺。
石土门方才见他独杀六将,宛如杀鸡一般,晓得此人本事惊天,连忙叫道:“乌延家几位,你们先围杀了这个小将。”
乌延七将也不含糊,果然弃了武松,围住高宠大战。
高宠自艺成以来,不曾撞见对手,以一敌众,不过家常便饭,然而乌延七将,个个都有独当一面之能,七个合力,便是高宠,也只办得遮拦招架,口中哇哇怪叫:“好厉害,好厉害,二哥方才如何挡得住?”
孙安后面见了,叫道:“不好了!武二郎和高宠都遭围住,一旦遇险,岂不是天塌地陷?杜壆快和我去相帮。”
他和杜壆,这几日在高宠家里做客,得他母子殷切招待,心中都爱极了这个新结交的小兄弟,又知他不大会为人,因此今日一战,刻意要让高宠展露身手,好让武松高看。
只是不料此刻二人竟同时遇险,吓得哪里还敢藏拙?手中双剑陡然加快,土德彪应接不暇,双刀当即脱手。
这个德彪,也是烈汉,失了兵器兀自不退,双手成爪,咔咔就是挠,直取孙安脸门。
孙安也不留情,一剑横荡,将敌将拦腰斩断。
可怜德彪上半截儿滑落,砸在了尘埃里,满口吐血,兀自还说话哩:“这南蛮不按套路打,我挠你你该收剑用拳法,才合规矩……”
孙安也不理,纵马杀向撒改,“铁锏万户”乌延查剌见了,弃了高宠,双锏一舞,挡住孙安。
杜壆也连忙使出本事,一条蛇矛与敌将蛇矛绞在一处,双方都使“绞”字诀,两条矛便似两条大蟒纠缠。
这般绞了几圈儿,土德豹的本事、力道,安及杜壆?忍不住怪叫一声,长矛吃他绞飞,虎口破裂流血。
急欲走时,杜壆背后一矛,将他挑杀下马,随即杀向撒改,乌延蒲卢浑见他来得凶,舞一口六十斤大刀,上前拦住。
土家四将,武艺其实也甚出众,孙安、杜壆斩将而去,朱仝、杨雄有心效仿,剩下的土德龙、土德虎悲愤之余,加倍小心起来,一时岂能得手?
好在孙安、杜壆各敌住一个狠的,高宠独战乌延五将,顿时从容许多。
残关之上,宗允儿见一个金国女将叱叱咤咤,围着他老公狠杀,心头不由怒起,叫道:“石家哥哥,你且指挥,我去帮我夫君!”
说罢一拍胯下白龙驹,那匹白马一声欢快嘶鸣,直从关上冲下,石宝阻止不及,连忙叫道:“快去几个兄弟相帮。”
马麟、邓飞、薛永三将靠的较近,齐齐杀出,保着宗允儿杀奔去。
宗允儿一马当先,冲至近前,放声娇叱:“呔!那女真贼婆娘,如何敢欺负我丈夫?”
完颜沙丽芝听见女声,好奇扭头,一看宗允儿白马银鳞细甲、如花似玉容颜,顿时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原来这位“奇女子”,武功、本事固然了得,长得却是驴脸马齿老鼠眼,黑里透红一身皮,平生最见不得美女。
当即大骂道:“小泼贱人,没廉耻的浪货,敢把言语伤犯奶奶?奶奶这就扒了你这身白皮!”
正所谓:妇人上头,不管不顾,这女人径直便离了战团,提起大刀,要把宗允儿剁成肉馅儿解恨。
眼见二马相交,宗允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忽然叫道:“马麟哥哥帮我!”
小皮靴一踢白马腹,她这白马是最通人性的,前蹄左腾右踏,竟是做了一个假动作,骗得沙丽芝一刀劈空,噌的自她左侧掠过,踏风一般去了。
沙丽芝一惊,正待回马追她,马麟舞起一双铜刀杀来,口中叫道:“驴面表子哪里走!”
马麟金陵小番子出身,混迹街头,什么粗话不晓得,“驴面表子”四字,一语戳中这女真大娘们儿死穴,沙丽芝鼠目猩红,怪叫一声,便来砍马麟。
马麟长声大笑,两口刀舞成两团黄光,死死将她敌住。
金国国相完颜撒改,此时身边猛将尽出,忽见一将绕过战阵杀来,不由大惊。
然而细细一看,却是一个窈窕女将,芊芊手臂,细细柳腰。撒改顿时把心一定,暗道:似这等体型,能有什么气力?既无气力,能有什么本事?汉人女子花拳绣腿,男子们宠坏了她,这般大战也敢肆意胡为!不过她既是受宠的,待老夫擒捉了她,威胁一二,岂不美哉?
撒改一向少上沙场,比之阿骨打这些战阵老手自然不如,但比之一般战将,却又出众许多,当下信心满满,暗暗提了鞍边长枪在手,准备待宗允儿到得身前,便好下手擒人!
这正是:
武松高宠齐出手,难比允儿运势强。不料当年无影箭,有缘今日猎名王。
第七百五十一回 神箭娘子神力郎
武松、高宠等人,将撒改帐下一众猛将尽数抵住了,乱里乱慌间,却被宗允儿趁虚而入,轻易杀至撒改面前。
撒改见她娇滴滴的,哪里惧怕?有心生擒下来做个把柄,眼见允儿到了四五丈外,把马一挟杀出。
不料允儿忽然挺腰提臂,玉手之间,弓开如月,正对着撒改。
撒改一惊,正要把枪舞起,忽觑见她弓上空空,竟无一物,不由哈哈大笑,操着汉话道:“小娘子,你以空弓诈唬,想瞒谁来?”
允儿莞尔一笑,恰若桃李齐开,但见青葱般手指一撒,嘣的一声弦响,撒改惨叫一声,翻筋斗坠马。
周围亲卫一时大骇,争相去救时,却见一支晶莹剔透、恍若无色琉璃的神奇羽箭,深深没入撒改左眼眶中,这位连阿骨打都依仗无比的堂堂国相,竟是已然气绝!
便听宗允儿娇喝道:“呔!汝这伙金狗,今日可识得‘无影箭’武夫人的厉害!”
这正是——
巾帼有志建奇功,不枉夫人亦姓宗。
银甲鱼鳞映月色,征袍蜀锦绣花红。
奋蹄裂阵骑白马,弹指开弦射北风。
名满江湖无影箭,侠声传颂女神弓!
撒改那些亲兵,都是精选而出的女真勇士,此刻如丧考批,都发了狂性,纷纷嘶嚎着挥刀割破自家面皮,披血满脸,狰狞恶鬼一般,要来生噬宗允儿报仇。
宗允儿冷笑道:“我本不怕你们,只是不肯夫君担心,哼,追得上小白,才和你们厮杀。”
说罢把马头一拉,真个是人也灵、马也精,一人一马,扭头就跑。
笔至此处,看官不由要问——她这个无影箭,许久前把来射武松,曹操持之反射,因不会发力,一时弄碎,如何此刻又有?
却是当初此箭残片,落在花荣手上,花荣琢磨了许久,写信给好哥哥宋江,告知此事。
彼时黑三郎正在登州做官儿,那里沿海一带,都产水晶,当下颁发文书,高价收购,一二年间,果然收得几条合用的水晶。
只是说它合用,也不过是长短适宜,有足够剔透,似原本那支无影箭般窄薄的,却又不如。
花荣得了,请匠人雕刻,稍不小心,便即碎裂,遂以为天工难成,把剩余三条都送给了武松。
武松得了这三条水晶,本来也无法可想,后来“金钱豹子”汤隆加入,得知此事,献策道:“既然难雕,何不熔炼?”
有宋一朝,铁匠打铁,炉温约莫一千二三百度,冠绝寰宇,汤隆却更有家传妙法,于鼓风一道别有建树,能升温至千五百度。
于是熔炼一回,炼得那水晶红艳如日,却依旧不化,汤隆长叹无策。
夏侯虎得知此事,大感兴趣,寻来汤隆相商:他家传铸剑本事,乃是唐朝失传之遗法,能以石炭烧做炼碳,以此碳铸剑,火焰纯青,温度绝高。
于是二人联手,各逞所长,果然把炉温提升至千八百度,水晶乃融,浇筑为箭,细细打磨,终得无影箭三支,使宗允儿绝技再现,得成今日之大功!
眼见金兵一片大乱,一众金将不由失惊,老将军完颜石土门大喝:“不好,你等拦住了此人,待我收拾起兵马来。”
却听武松笑道:“老匹夫,何必慌走?真当你家二爷是泥塑的不成?”
要知先前乌延七将未出时,石土门父子三人,加上阿邻、沙丽芝夫妇,五个对武松一个,将将能够匹敌,其关键在于两点:
第一,石土门年纪虽老,叉法着实精强,堪称真正猛将;
第二,那夫妇俩若单独厮杀,未必能挡二郎三合,但彼此默契十足,两个联手配合之下,威力何止倍增?
然而世间之事,身在局中者往往自迷,他们几个虽挡住了二郎,却不知缘何才能挡住,沙丽芝那婆娘不分青红皂白一去,这个均衡便已打破。
加上酣战之下,石土门毕竟年老,武艺虽高,气力已不若初时,此刻竟还想走,那真是谈何容易。
武松说话间,奋起神威,右戟舞成一团黑光,走一个“快”字诀,死死抵住石土门父子,左戟运力,使一个“重”字诀,一连三戟,劈得阿邻面无人色——
这要是他婆娘在,两个彼此护持,他自然能有空当回力,如今却是连换气都嫌奢侈,仓促叫道:“老将军救我……”
石土门急欲救时,武松第四戟已劈下,可怜阿邻双臂如有千斤之沉,那条枪举得稍慢,喀嚓一下,脑袋已然去了半个。
武松左戟劈了阿邻半颗头颅,卷着鲜血脑浆荡回,正挡下石土门一叉,顺势把戟一扭,早将叉尖卡住。
石土门大惊,奋力便夺,然而若比力气,“花和尚”不出,“活典韦”怕谁?
武松臂膀上肌肉一涨,单臂与老将全身之力僵持,右手大戟抡起,便似瓢泼大雨,杀得蝉蠢、思恭连连惊呼。
一旁沙丽芝拦阻宗允儿未果,被马麟拦下交战,愤怒挥刀乱劈,马麟不敢直撄,一直取巧游斗。
忽见武松斩了完颜阿邻,沙丽芝悲呼道:“你杀我老公?老娘要你偿命!”
便舍马麟来奔武松,邓飞看出机会,铁链蓦然抽落,正中沙丽芝胯下马头,那马儿往前一倾,把这婆娘攧将下来,薛永趁势一枪,戳在满是脂油的肥肚子里,马麟赶上一刀,旋了那颗母驴头去。
这时杨再兴和完颜沙离质已斗到四十合上,再兴这口枪吞吐开合,沙离质棒法渐乱,吃小杨寻个破绽,一枪刺下马去。
完颜阿离补见哥哥失利,心中一震,暗叫不好——
这厮在原本时空,亦在衍庆宫功臣之列,灭辽攻宋,都有大功,陕西一带军州,多系此人打平,官儿直做到左副元帅、左丞相、谭国公。论及武艺,还在乃兄之上。
此刻他看出不对路,狼牙棍横扫直击,连使几手绝招,逼开了罗延庆,策马便逃。
薛永、邓飞见了,双双来挡,阿离补侧身避过邓飞铁链,薛永把枪来戳,阿离补却是后发先至,挥手一棍,打得薛永翻筋斗倒地。
邓飞大惊,急跳下马来救时,只见薛永胸口盔甲烂成一片,口中吐血,眼见难活了。
这正是:
「吹老年光似转蓬,半生浪迹江湖中。
风尘困顿大虫病,志气难遂好汉穷。
偶遇英雄识骏骨,愿托肝胆效馀忠。
一朝身死心无恨,魂魄犹能慑远戎!」
那阿离补打倒了薛永,走马如飞而去,杨再兴怒道:“你如何放他逃了!”罗延庆面红耳赤,纵马急追,四下皆是金兵乱跑,一时哪里见人?
武松正战,忽听邓飞大哭,百忙中扭头看去,见薛永阵亡,不由勃然大怒:薛永此人,自江州随我哥哥,虽无十分的本事,然而练兵做事,无不用心,实是老成可靠的好人,不料折在此地。
心中悲愤,怒吼一声,左臂猛然发力,将石土门扯得跌落马下,金盔滚出老远,露出一颗白发苍头。
蝉蠢、思恭见老父落马,齐齐一震,不顾性命挥棒猛打,武松见他章法全失,更不手软,一戟横扫,恍若羚羊挂角,角度精妙至极,完颜思恭一颗人头,顿时冲天而起。
完颜石土门在地上滚了两圈,翻身站起,此时刺虎叉已脱手,这老将也是极为刚烈,儿子头颅飞起,他竟看也不看,大吼扑来,拔出腰刀狠狠刺向武松。
武松左戟还挂着那条刺虎叉,一时遮挡不及,眼见寒锋临体,后面杨再兴、前面宗允儿双双惊叫出声。
然而武松一身武艺,已入化境,不慌不忙,马镫中抽出左脚,弹膝只一踢,正中石土门手腕,那口刀脱手而出,不知飞去了何处。
石土门痛叫一声,兀自不退,双手探出,猛地捉住武松左手,声嘶力竭叫道:“蝉蠢,杀了他!”
蝉蠢双目流泪,长声怪叫,举狼牙棒猛砸。
武松右戟挡了几招,只是吃石土门奋力扯住左臂,发力不畅,不免有些狼狈。
一时懊恼起来,大喝一声,径直将左手大戟弃了,施展出小金刚擒拿手,腕子向外疾翻半圈,挣脱出石土门抱彻,大手一张,直抓着石土门的老脸,生生提起,翻手砸向蝉蠢。
石宝立马残关指挥众军鏖战,忽瞥见武松抓着一将脑袋,如兵器般砸人,一时目瞪口呆,心口乱跳,自忖道:这老儿高大肥胖,又披挂重甲,怕不有二百余斤?这“活典韦”使他做兵器,岂不是比典韦还典韦?
可怜蝉蠢是个孝子,眼见老父亲当头砸来,不敢用狼牙棒去等,弃了棒子张手去抱,如何能抱得住?只听一声沉闷大响,连人带马都被砸翻,父子两个,也不知断了多少骨头,武松恶狠狠补了几戟,叫他父子死成了一堆。
不远处高宠见武松陡发神威,看得心旌摇动,一腔子热血都不由烧灼起来,大吼一声,长枪暴起,如天外惊雷,将归顺军节度使乌延胡里改刺翻。
乌延七将之中,单论武艺,以蒲卢浑、鹘沙虎、“铁锏万户”查刺三个最奢遮,他七个斗高宠一个,任高宠本事惊天动地,也自处在下风,然而孙安、杜壆杀来,引走了蒲卢浑和查刺,余下五个,便只能勉强持平。
乌延胡里改此人,号称“锋镝在前,不计生死”,武艺虽非绝强,却是有名的悍勇之士,此刻死在此处,余下四将,倒有三个丧胆。
唯有鹘沙虎,这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不仅不怕,反而发起狂来,大叫道:“你们都滚开,我同他一个对一个,定要活活撕了他!”
其余三将闻言,心花怒放,扭头就撤。
旁边乌延查剌见了,亦生退意,奋力几锏迫开孙安,斜刺里蹿入乱军,逃没了影。
蒲卢浑本来也要逃走,只恨慢了一步,再要走时,非惟杜壆提高了警惕,孙安亦包了过来。
完颜蒲卢浑此人,一身武艺着实不同凡响,若在原本时空,曾立下追完颜构于扬州、攻取金陵府等大功,名列延申庆宫功臣,封为镇国大将军、太子太保、豳国公。
可惜如今撞上孙安、杜壆两个虎将,两柄剑,一条矛,剑似两头虎,矛如一条龙,蒲卢浑一口大刀使得上下翻飞,勉强支撑了十余合,忽听傻兄长鹘沙虎长声惨叫,心中一慌,杜壆把矛趁机一压,捺住他刀,孙安噗嗤一剑,刺穿了护心镜,又复一剑,砍透重甲,将他杀下马去。
及倒地,蒲卢浑气尚未绝,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高宠自他哥哥身上拔出枪来。
却说武松杀翻一众金将,眼见许多金兵恶狠狠正追他妻子,冷哼一声,飞马杀上前,两口大戟砍瓜切菜般乱杀,高宠杀死鹘沙虎,见其余几将逃没了影,也懒得追,一人一马,直杀入金兵阵中,挥枪一击,打折了撒改帅旗,前面攻打残关的兵马见了,顿时大乱。
石宝连忙喝道:“陶宗旺、汤隆、郝思文随我顶住北面,李忠引八千人去助二哥,杀南面金兵。”
这股军往南一冲,金兵被切的七零八落,有些狠的,兀自咬牙死斗,有些后来的降军却是溃了,四下大哭奔逃。
乱战之中,朱仝一枪将土德虎挑翻,杨雄却是久战之下,气力不济,吃土德龙策马逃了。
武松等人汇合了石宝,各自领一彪军乱冲乱杀,那些金兵没逃出,撞开寨门,都奔静边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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