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这话明知故问,城下的刀剑兵器摩擦声,一直不断。
自己也是瞧见蓝玉,绕开人群,进了城来。见着蓝玉全身的血迹,还有身上的臭汗味。朱元璋心里,也并非是要责怪。
如此的严寒天气,而蓝玉全身被汗水浸湿。
朱元璋便知,蓝玉这是一刻不停的,直往大同来了。如此,朱元璋更是怪不得蓝玉。
“先起来,赐座。”
搬来一把小墩子,蓝玉抖搂着披风,只敢坐半个屁股。
“路上走了多久。”
“两天。”蓝玉竖起两根手指头,“臣先前就打探到,有鞑子往大同来了。臣一开始想着,大同工事坚固,定能守住。可又有吴王差人来说,皇爷您在大同。因此,臣不敢耽搁,火速来救。”
蓝玉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臣救驾来迟,让皇爷受了惊,请皇爷恕罪。”
受了惊么。
不见得,自始至终,朱元璋都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他似乎,一早的想到蓝玉会来救驾。又或者是,鞑子纵使是天大的本事,也攻不破大同的城防工事。
大同,是九边第一塞。
四方之中有三方,直面蒙古。其地形险要,战略重要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可缺失。
已故中山王徐达在大同府时,就有感慨,可丢宣化,不可丢大同。
“咱又不怪你。”朱元璋笑了笑,“咱啥场面没见过,那年被元廷给围城的时候,你还只这么点大。那时候,元廷在外头围着,咱就在里头吃肉。城虽然丢了,可咱一点也没带慌的。”
拉起蓝玉,朱元璋仔细端详,沉吟片刻,“老四,他听你的话不。你是北伐主帅,又是叔父。他听你的,这是礼。”
蓝玉咧嘴一笑,“臣还没和燕王碰着呢。”
接到旨意后,蓝玉只遇到了李景隆。
而汤和、朱棣那边,他们只是拖住女真与兀良哈,以便于蓝玉更好的去找脱古斯。
只是不曾想,兀良哈反倒是和蓝玉,先碰到了一起。
“成,咱晓得了。”朱元璋点点头,“咱家老四,若是做的哪哪不对,你就依照军法处置,也不必来告诉给咱了。”
这是朱元璋常说的话,每逢大军北伐,为避免自己的儿子与北伐大军互有争端。他便会让北伐大军主帅,节制三位藩王。
孰轻孰重,朱元璋心知肚明。
话是这么说,可一直为北伐主帅的徐达,却从来没当真过。
毕竟姓朱的,才是一家人。
而这次,蓝玉初为主帅,自然也是这么交代。
刚要说话,蓝玉就看到朱允熥冲他使着眼色。装作没看到,蓝玉说道,“嗐,燕王机智勇敢,久居于中山王身边。臣有些时候,也得跟燕王取取经呢。”
朱元璋呡一口茶,似笑非笑,“少他娘的装蒜,你啥个样,咱还不晓得?只要你别把他砍了,随你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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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始终不说话,作为组织者,他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仿佛在局外,实际上李景隆却是最清醒的那个。
但无论文武谁在先,都离不开一个藩王。藩王势大,朱元璋绝不允许。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孙子,更要为大明朝权力的正常更迭。
“赵思礼,朝中如何,我管不着。但高丽若真的有变,整个京师大营,都可给你。”
说着话时,蓝玉突然的起身。船外明晃晃的灯光,在他脸上闪烁着。与蓝玉此时心中所想的一样,虽斑斓却杂乱。
手腕吃力,蓝玉愈发沉住脸。几番说辞之间,蓝玉更觉得,事有蹊跷。高丽虽小,却也比京畿要大。上下百姓虽少,却也有足足百万。
这几年来,让燕王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再有朱允炆之死。这些事,他们淮西勋贵可真的没帮上什么。
蓝玉耳朵动一动,猛的回头,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夜幕。那里空无一人,可蓝玉却看的入神。
马蹄踩在青砖上,那几声脆响,一定不错。蹄儿轻快有力,似是四川马。蓝玉眯起眼睛,“这是驿站来报信的。”
红旗,洪武朝特有的八百里加急标识。大明律,寻常马匹,不得插红旗。插红旗的马,任何人不得拦下。
朱元璋似笑非笑,“哦?咋漏了一个赵思礼,人家虽然是今儿才当了侯爷,你也不能不待见人家啊。”
“咱家老二,你们的秦王。在开京城,征集民夫,修建王府。因为这个,逼出了民变。你咋看,说说。”
不觉之中,蓝玉手心、额前,尽是细汗。他突然的想起在船上时,冯胜说的那句话。
即便蓝玉知道,即使没有这个旨意,里头的人也不会为了大的而舍弃小的。但这句话,从朱元璋嘴里说出来时,意义又不同。
看赵宁儿欣喜的表情,朱元璋就猜出几分。打断赵宁儿说话,先问,“太子妃如何了。”
拍一拍朱允熥的肩膀,朱元璋开口说道,“得了,没事了。待会就回去歇息吧,今儿咱准你一天假。晚些时候,去看看你母亲。”
“趁着这事,把藩王给定一定。赵思礼速去高丽,别再耽搁了。带着咱的旨意去,不成就行家法。”
“那一档子的丑事,咱们可不能再有了。也可趁此,让你那几个兄弟安心呆在外头。至于蓝玉,得让他知道疼。”
后头,几个一并带出来的家丁,脑袋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秦淮河石舫往东百步止,便是一座宅子。开国之后,这里曾高官云集。几乎每日,都有全国各地的官员,出入于此。
自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这座宅子便也荒废下来。
第336章 告状
城下,人声渐止。
偷偷的瞄上一眼,就能看到正在打扫战场的京师大营。从山西到大宁府,再从大宁府到大同。连日奔袭三千里路,蓝玉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儿郎们,也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虽然心疼,却不敢抱怨。
蓝玉心里清楚,自己只能成了国公,才能做朱允熥更大的倚仗。
殊不知,做了更大的倚仗,朱元璋就会更加忌惮蓝玉。
因此,在朱元璋每次训斥蓝玉时,朱允熥总是淡然的站在一边,从来不去多说一句话。
君训诫臣子,这是天经地义。
这既是朱元璋对蓝玉的告诫,也是对蓝玉心性的打压。
“打完了,就好好的休整。咱知道,你蓝小二这些日子不好过。可咱也不好过,这不,都跑到大同来了。你打了胜仗,咱才敢回去京城。”
这是一句玩笑话,蓝玉听得出好赖。
事实就是,蓝玉在外头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蓝玉憨憨的笑着,声音极小,“皇爷,臣还想和您讨一道旨意。”
“说吧,咱听着呢。”
“就是信国公那儿,臣前些日子,派人去金州,请信国公继续往北走,给臣打着掩护。可信国公他...”
说到这个,蓝玉就委屈又无奈。
朝中这么多人,他唯独不敢对常遇春、徐达、汤和这三人动眼色。
这三人,都是朱元璋身边,元老级别的人物。抛去君臣,他们与朱元璋就是亲兄弟。
如今只剩汤和一人,面对蓝玉派过去的人,反口骂道: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蓝小二还是个娃娃呢!论起辈分,你得叫老子一声叔,你就是这么使唤你叔的?
朱元璋笑着反问,“可他把你一骂。”
提到汤和,朱元璋眼中笑意渐止。
不得不说,他的这位老伙计,近些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洪武三年时,汤和未能位列公爵,就有了些抵触的情绪。再到后来,把汤和丢去主持大明水师。这在武将看来,有些发配的意思。
若不是自己的妹子总是说情,朱元璋早就让汤和尝些苦头了。
“怎么,跑到咱这儿来告状了。”
蓝玉苦笑,叹一口气,“皇爷,臣这不是告状。实在是,燕王他们拖不住兀良哈加上女真两家。若是信国公不动,女真偷偷漏过来,臣那边吃不住啊。”
“信国公老当益壮,臣心里头佩服。只是北伐,向来都是朝廷大事。若是因为臣带兵不力,误了大明朝的正事,臣就算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臣的意思是,您给信国公去一道旨意。再不济,臣也能听他的调遣。咱们,先把这仗打完了。回了京城,臣再去同信国公请罪便是了。”
“严冬北伐,大军本就吃不消。再拖延下去,万一出了什么变数,臣实在是到担罪不起。”
朱元璋边听边点头,孰轻孰重,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再看一眼朱允熥,后面正伸长耳朵。与朱元璋目光对上,连忙闪开。
“成,咱知道了。你安心去就是了,咱派人给汤和去一道旨意。不论是老四还是汤和,都得听从你的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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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礼心烦,厌恶的看着那几个从教坊司送来的歌女、舞女。
赵思礼明知故问,他完全知道,赵氏的嘴里,会蹦出什么样的话来。
赵思礼岔开话题,往常升身后瞧了瞧,“开国公,您今日来是为了?”
赵思礼先谢恩,再有些苦巴巴,“这宅子好是好,可臣住不习惯。宅子大了,反而觉得不自在了。”
赵思礼答道,“收拾好了,就等着启程了。臣这第二回去高丽,也不知道带啥,就随便拾掇了些。”
说话时,赵思礼看了一眼赵氏。后者脸色通红,不敢对视。生不出儿子来,不知是她这块地不好,还是那地里播的种不好。
平叛,听到这个词,朱允熥脸色阴郁起来。眼皮垂下,似有些不悦。嘴里发出的声音很小,却也能听清。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隔着墙镂,去看临街过往的百姓。看的入神,久久不愿动一下。
朱棣虽做的不错,鲜有败绩。但朱允熥看到出,朱棣已经做到了极致。他所能保证的是,蒙古三部,不敢南下。但彻底消灭,几乎不可能。
赵思礼听的认真,待朱允熥说完,他开口问道,“三爷,倘若秦王有制于臣,臣该如何。毕竟,他是藩王。皇爷先前也说,以秦王为主。”
倘若朱元璋还是在洪武三十一年,那这一年朱棣恰好在京。如此一来,便也去了一分担心。
“孤想着,有朝一日,咱们大明的马,也能吃上蒙古肥美的草。蒙古的百姓,也能吃上大明的米面。”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臣就是拼这把子的老命,也要为三爷您,闯出一条名堂来。”
这些日子,朱棣呆在燕王府,未经旨意,不得外出。这已经算是禁足,虽心中不满,但朱棣始终不敢对朱元璋说一个“不”字。
如此的样子,燕王妃徐氏看着心疼,轻轻坐在朱棣腿边,“一个看书呢,一个练武呢。”
这,便是洪武治下的大明王朝。一个用铁血与仇恨,铸就的汉人长城!
朱棣轻挑眉毛,有些不屑,“也对,现在的大明朝,除了他,没人能说动老爷子去开海了。倒也不是啥坏事,你看倭寇猖獗成啥样了。”
常升讪讪点头,坚硬的椅子,坐的十分不舒服。几次挪动屁股,怎么也找不着舒服的姿势。
“吴王今日到此,怕是想喝燕王府这一杯浙江素茶了。”
杯盖撇开,朱允熥鼻子轻轻一动,嗅着其中的香气,“四叔还记得侄儿爱喝什么。”
不展开时,便只是一堆文字。展开时,便不得抗拒。大明朝,始终是似乎不问政事的老皇帝说了算。
“他们机动灵活,而大明朝的将士们,却只能被动守土。如此往复,大明国力迟早有被耗尽的那一天。”
第337章 五天
“舅舅,您这回待多少日子。”
常升牵着马,跟在蓝玉屁股后头。一身的暗血,马腿还被砍了一刀。刚刚进城时,就看见了蓝玉。
蓝玉正想着事,听着声音,微微眯眼,“挂彩了?”
“嗐,被个鞑子砍了一刀,不打紧。”
蓝玉拽过常升,看到伤口。一把撕开衣服,一道手腕长的刀伤,显现在眼前。
伤口不深,却还“咕噜咕噜”冒着血。
有些衣服,粘在伤口上。
蓝玉扯时,撕裂伤口,常升疼的龇牙咧嘴,“舅,您慢些。”
“别嚎了,老子被鞑子砍的时候,也没像你似的,鬼哭狼嚎的。去,取些冰水和金疮药来。”
常升倒吸一口气凉气,眼皮打着颤儿,“舅舅,外甥刚刚问您呢。这回,您待到什么时候再走。不如,就多待些日子,冰雪化了再走也成。”
南边的春,一路往北推。
在刚刚进城时,常升无意间瞥见一棵树上,开了一个花骨朵。
见着这个,常升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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