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一个坐镇关中,号令群王。另一个,则是朱元璋曾经的封号。秦王,已经做不成储君。但吴王,可是嫡子嫡孙。
朱允熥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所有人。
这一次的吴王,是皇爷爷册封的,而不再是那个建文!
第60章 酒
“这把剑,可是送给吴王的。还带着剑鞘,你怕个啥。”
常茂拖着一个小车,车上一个楠木箱子里,全是原本打算送给朱允熥的东西。除去一把短剑外,其余的都是在元大都抢来的。
门口的侍卫有些不知所措,“开国公,不是小的们眼拙。这宫里头有规矩,您的这把剑,就不能带进奉天殿里。”
常茂一下子来了脾气,“老子打了胜仗回来,那些东西你咋不去查一查呢。”
侍卫自拗不过常茂,便也闭嘴不再说话。可侍卫并没有让开,给常茂进去。带着剑进奉天殿,就算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放进去。
“小子,站门口干啥呢。”
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奉了旨意进宫。汤和而且是从浙江赶回来,进宫面圣。
常茂听着声音熟悉,转身俯首,“徐叔,汤叔,您二位咋进宫了。”
虽然,常遇春没了。
但常家和徐达、汤和两家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从小,常茂也都是喊着徐达、汤和一声叔。
三家之间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常家是铁杆站在朱允熥这边,另外两家都是观望态度。
“嗐,也没啥子事。这不,吴王刚刚承封。侄儿便想着,把家里头的宝贝拿出来,献给吴王。到了这儿,却被殿前军的人,给拦下了。”
徐达年纪大了,腿脚也有些不利索。
上楼梯时,常茂伸手去扶,“没多大的事儿,侄儿那舅舅,要教吴王行军打仗的,少了兵器,那哪行。”
楠木箱子是打开的,最上面的那把短剑,特别的醒目。
尤其是上面镶嵌的几颗珠子,还有镀金的剑柄,闪烁着寒芒的剑刃。这些,都无不宣告着主人身份的高贵。
“这剑,哪来的?我瞧着,咋那么眼熟。”
常茂把短剑递给汤和,“汤叔,这剑是我家老爷子在的时候,打王保保,从他那儿抢来的。那时候,瞧着还成,就说了留给他外孙。”
汤和把剑抽开,耀眼的光泽,在太阳底下闪烁。
“好剑,瞧着让人心里勾的直痒痒。”
常茂笑了笑,“汤叔,您来晚了。哪怕您昨天说想要,侄儿都是二话不说,给您亲自送到府上。只是今儿,这剑是要送给吴王的。”
见汤和爱不释手的样子,徐达笑骂一句,“得了,我家里多的是,待会儿出宫,去我家挑去。都老不死了,还和孩子们抢东西。”
把剑收好,徐达招呼一声,“得,跟我进去吧。”
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两个人,可以佩剑进奉天殿。一个是徐达,另一个就是汤和。
虽然是特权,两人却也从来没用过。就好比他们手中的铁券,也从来没用过。
“天德,汤瘸子,你俩来了。”
最里头,朱元璋还在自己忙活。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提着嗓门喊了一声。走出外殿,看到常茂,“你咋也来了。”
常茂拿出那把剑,“皇爷,这些都是臣家里的一些玩意儿。听闻吴王开始要练些腿脚功夫了,臣特意送来这把短剑,供吴王练功防身所用。”
把剑放在桌子上,朱元璋只看了一眼,“这是你爹抢来的吧。”
“啥都瞒不过皇爷,这把剑确实是先父在打王保保时,从王保保那儿抢来的。臣瞧着,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削铁如泥。特拿过来,献给吴王。”
把短剑在手上把玩几下,朱元璋轻轻点着头,“放这儿吧,待会咱大孙来了,你给他就是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咱在宫里,摆了些菜。待会儿,你陪咱,还有你这两个叔叔,喝几杯。”
常茂心中一喜,“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奉天殿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圆桌。
圆桌上,几壶酒,几道菜,都是些清淡的口。唯独桌子正中间,摆着一只烧鹅,这是今天唯一的荤菜。
“皇爷,您还记得臣爱吃这烧鹅。”
徐达搓一搓手,没了正行,伸手就扯下一根鹅腿,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这不成,不抵臣在城东吃的那家烧鹅,那叫一个香啊。”
片刻的功夫,一条鹅腿,就只剩一根骨头。
许是不过瘾,徐达又把两根手指头,伸进嘴里嗦了一下,依旧摇头,“不成,这烧鹅不入味儿。”
朱元璋端着酒杯从里头出来,见徐达已经是吃上了,不禁骂道,“徐天德,你这啥意思嘛。再咋说,咱也是皇帝。这东西,哪有皇帝吃人家吃剩下的。”
看着烧鹅好大的一个窟窿,朱元璋有些气恼,“这是咱妹子,特意为你烧的。嫌好识歹的,你脸咋那么大哩。”
汤和在旁边附和着,“皇爷,您该治他的罪,怎么着,也该打上几板子。”
徐达笑道,“汤瘸子,你还别说,皇爷自个儿的旨意。只要有这烧鹅在桌上,我就不必恪守这君臣之礼。我不信了,皇爷还能自己不认自己的旨意嘛。”
酒菜上齐,徐达提筷子就要吃,朱元璋止住,“再等等。”
话音刚落,朱允熥就跟着进来,“孙儿参见皇爷爷。”
再是看向徐达、汤和,“魏国公、信国公,您二位身子可还硬朗。总听皇爷爷说,信国公英勇善战,今日得见,老国公威风不减当年。”
朱元璋率先拿起筷子,吃一口菜,“行了,和常茂一块儿,在旁边帮着倒酒吧。咱和老伙计吃饭,没那么多规矩。”
朱允熥拿起酒壶,站在徐达面前,“老国公,孤给您倒酒。”
有些受宠若惊,徐达连忙起身,“殿下,臣不敢。”
朱元璋慢慢的咀嚼,他伸手示意徐达,不让他站起来,“鼎臣,让他给你倒。在这儿,他是晚辈,该给你倒酒。”
“臣哪能让吴王给臣倒酒啊。”徐达说话,都有些结巴。
在家里,徐达总让自己的孙子伺候他吃喝。但到了宫里,面对朱允熥,徐达却不敢享受这份清福。
朱元璋依旧不松手,“没事,让他倒。他虽是吴王,可也是你们的晚辈。给你们倒酒,是应该的。再过些日子,做了君臣,他也不能给你倒了。”
这个时候,徐达把手松开,任凭朱允熥给他倒的酒,进了酒杯。
第61章 醉话
酒入半酣,桌上的菜,没动几筷子,壶里的酒,早就已经是见底。
朱元璋涨红了脸,打一个酒嗝儿,拉住徐达的手,“天德,想那时候,咱刚投军。也是这一张桌子,也是咱们仨人,这菜都没变。”
“那时候,咱们年轻啊。不像现在,你瞧瞧你,满头的白头发。”
说话时,朱元璋东倒西歪,坐稳都有些费力,“咱说话,你俩听着!咱老了,不中用了。再瞧瞧你俩,壮的像头牛。等咱哪天死了,你俩也得照应照应咱儿子还有咱孙子。”
徐达同样是醉眼迷离,“皇爷,您把心放肚子里。你孙子,那和臣亲孙子是一样的。到那时候,咱们自己的孙子,咱们不照应,谁去照应。”
旁边的常茂年轻些,酒量也好些。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清醒。
听到徐达这句话时,常茂皱眉,拉一拉徐达的衣角,“徐叔,您喝醉了,许是乏了,回去歇歇吧。”
徐达打个嗝儿,笑一笑,“皇爷,臣那儿子,给臣生了个孙女。那脸盘子,啧啧,瞧着就俊。臣斗胆,和皇爷您讨个恩典。您孙子,臣孙女,结个亲家如何。”
朱元璋费力的睁开眼睛,“胡说,你孙女咋能配得上咱孙子。就你这样,你孙女能俊到哪里。”
前些日子,徐允恭得了一个闺女。
虽是个孙女,徐达也是疼爱的不行。刚刚出生几天,就开始寻思着,给自己的小孙女,寻一个好的人家。
今日吃饭,见到朱元璋的孙子,再是酒意上头,说出这个话来。
朱元璋终是放倒手中的杯子,杯中的酒顺着桌面、桌腿,流到地上。汤和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徐达,嘴里嘟囔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皇爷爷,魏国公、信国公都喝醉了。让他们回去吧,您也回宫歇歇。”朱允熥附在朱元璋的耳边,小声说着。
朱元璋哼了一声,把腰直起来,“常家小子,你起来,把你这两个叔叔送回府上。”
“臣遵旨。”
常茂胜在年轻,有把子力气。他和门口的侍卫,合力把汤和、徐达拖起来,放在门口早就已经备好的轿子上。
嘴上说了一声,常茂带着两人回去。
刚上了轿子,汤和就坐了起来,拍一下徐达,对方没反应。汤和叹一口气,“天德啊,你今儿可是说错话了。皇爷醉了,倒也罢了。他若是没醉,徐家就是灭顶之灾啊。”
汤和目光看着前面,嘴上喃喃自语,“你还真以为,他是原来的朱重八啊。他现在可是皇帝了,有些事儿,可不能当真。”
奉天殿,朱允熥叫来了大狗,也要把朱元璋扶起来。
再回来时,却看到朱元璋已经是坐的端正,又喝起酒,吃起菜来。
“皇爷爷,您怎么又喝上了。”朱允熥带着一丝的埋怨走过去。酒壶里,又装满了酒。菜虽然凉了,也不妨碍吃。
朱元璋不去说话,自己低头自己吃菜。
朱允熥愣了一下,声音变小,“皇爷爷,魏国公许是喝醉了,说的醉话呢。胡说了几句,您也别放在心上。”
话进了耳朵里,朱元璋却如同是没听到,依旧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端起酒杯,朱允熥又给朱元璋倒满一杯。
“干啥。”
“皇爷爷,您喝酒。你也喝醉了,就把魏国公这糊涂话,给忘了吧。”朱允熥把酒杯推到朱元璋面前,说的十分认真,“魏国公是大明开国功勋,朝廷的柱石。您老呀,也别和他置气,权当做没听见就是了。”
朱元璋深叹一口气,双手拍着大腿,“咱咋能当做没听到,他徐天德,就算是和汤瘸子一样装醉不说话,咱都不会和他计较。”
“若不是念在他昔日的功劳,今儿他连这奉天殿都走不出去。”
朱允熥继续劝着,“父亲喝醉了酒,也还会说几句糊涂话呢,更何况魏国公那么大的年纪了。他敢说这些,说明呀,他心里头和皇爷爷您亲近。而且,这不是您下的旨意,魏国公才无所顾忌的。”
“就算是咱的旨意,他也不能张嘴就来。”
说着话,朱元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大孙,你说说,咱该怎么罚他。咱要让他心里怕,就算是喝醉了,也不敢乱说话。”
语气之中,都透露着朱元璋心里的不痛快。
“孙儿觉得,不罚比罚好。把桌上这只,魏国公没用完的烧鹅,派人送去魏国公府。这么做,让魏国公去猜,这比罚他还让他难受呢。”
朱允熥笑着出了个主意,朱元璋反倒是哈哈大笑。
“谁教你的这些,都不是啥正道。”
朱允熥继续说着,“孙儿以为,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是喜怒哀乐。皇帝的心思,都不能教大臣们给猜出来。不管什么事儿,就得让大臣们去猜。要让他们猜的心神不宁,这样他们才能尽心做事,不敢懈怠。”
朱元璋深以为然,轻轻的点头,“说的是不错。”
见有了效果,朱允熥趁热打铁,“皇祖母常说,开国功臣,咱们动不得。他们都是对大明有恩的人,既然有恩,就不能亏待人家。”
“违了事,把他遣回家去,做一个富家翁就是了。古往今来,好人可都不能恩将仇报。”
朱元璋冷哼一声,“咱不是啥好人,可他们也不是好人。但有一点,只有咱能才镇得住他们。他们嚣张跋扈惯了,见到咱时,才能收上几分。”
“你爹心善,你又年幼。咱若是不让这些老家伙安稳些,你爹和你,日后有罪受哩。”
朱允熥想了想,才又开口说话,“皇爷爷,那些大臣们,在见着孙儿时。孙儿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那是敬畏。他们呐,心里有着害怕。”
“他们怕的不是孙儿这吴王的号,怕的是您是孙儿的爷爷。就如您说的,他们嚣张跋扈惯了,那孙儿不得花些功夫,让他们在见着孙儿的时候,也能收上几分。”
“你能?”
“有您在,孙儿没什么顾虑。给孙儿些时日,必定是能的。”
第62章 魏国公府
昨儿,徐达醉醺醺的被人从宫里抬回来。自己爹的酒品,徐允恭心里是清楚的。尤其是汤和扔下的那句话,更是让徐允恭心里头蒙上一层阴郁。
“喝点水吧,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徐允恭最大,徐达渐渐老了,也开始把家里的事,悉数让徐允恭去管。
夫人谢氏,见着徐允恭这副模样,心里头十分的担心。可她一介女流,又不能妄加言论。
“哪喝的下,爹昨日进宫,本是和皇爷一块儿用膳的,结果却是被抬着回来。这倒也没什么,只是信国公说的,让我心里头,就像被驴给踢了。”
“信国公说啥了。”谢氏小声问道。
徐允恭咬住嘴唇,一字一顿,“他让咱们,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看似只有四个字,却远比实际上,要严重的多。留下来的,都是给人无尽的遐想,越想心里就会越乱。
管家匆忙进来,还不等徐允恭发作,就赶紧说话,“爷,吴王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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