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战场重新恢复平静,只有乱风时而向北,时而向东,周围葱翠的茅草、菖蒲瑟瑟作响。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天空昏昏沉沉,乌云低沉,一场暴雨又在酝酿之中。
大地上,两支人马重新对峙,赵军在北,黑云军在南,牙纛对牙纛,长矛对长矛,弓弩对弓弩,士卒对士卒,间隔四百余步。
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天穹中的乌云仿佛要掉下来一般,悬在两军头顶上。
过不多时,数百名氐人俘虏被押到了阵前,没有任何迟疑,刀光一闪,人头落地,鲜血在两军之前汇聚成了一条红线。
胡人们纷纷仰天狂笑,一片乌烟瘴气。
刚才溃散的高力禁卫又重新聚集在“石”字牙纛之下。
赵军兵力恢复到八九千左右。
而战场上的黑云也差不多万人左右,受道路泥泞所限,尚有四五千的人马在后面看管牲畜和辎重。
两边旗鼓相当。
如果不是氐人不听军令,这一战也不用弄得如此被动。
斩杀数百俘虏之后,赵军士气高涨,不过黑云军也同样渴望着厮杀,周围黑云将、亲卫都在喘着粗气,眼底升起淡淡的血红。
李跃持刀在手,心知这将是一场恶战。
黑云山的前途与自己的性命将在此地见分晓。
不过身居大都督的石闵都敢孤注一掷,自己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越是不敢战,别人就越是欺负上门。
黑云军一反往常的寂然。
丛林之中,猛兽会嗅到猛兽的气息。
对面的赵军也没了声响,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神汇聚在一起,如洪流般投了过来。
“轰隆”一声,一道闪电从乌云中落下,如一把弯刀般劈开了昏沉的天地。
轰然声中,两边的杀气再也抑制不住。
“杀!”
“杀!”
无数人嘶吼着,与天上的雷鸣汇聚在一起。
“石”字牙纛之下的两千余龙腾甲士奔来。
黑云军长矛竖起,无数白羽飞向乌云之中,然后与闪电一起落下,仿佛白色的雨点一般,砸在赵军的甲胄上,叮当作响。
赵军倒下二三十人。
接着,魏山一声暴喝,领着两千前锋营死士冲了上去。
盔甲碰撞声、惨叫声、兵器交击声,犹如雨点一般密集响起,夹杂在轰隆的雷声之中。
黑云军从不惧恶战,李跃也一直是从接连不断的恶战中走到今日。
两百步外战场上血肉横飞,刚刚还勇猛无畏的战士,下一刻尸体四分五裂。
前锋营由军中喜好杀戮的老卒组成,人人都是亡命之徒,乱世之中永远不缺这类人,战场越是凶恶,他们越是兴奋。
李跃隐隐约约中还听到了几声狂笑,不知是龙腾中郎还是前锋营士卒发出的。
龙腾中郎不能前进一步,前锋营死士也无法杀退他们。
战场上杀的昏天暗地,仿佛大地上生出一张血盆大口,在不断吞噬鲜活的血肉。
李跃心中波澜不惊,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宿命,包括自己也不例外。
目光转向对面牙纛之下的那道高大身影,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背后,将他的脸映照出来,还是那般的自信。
只见他扬起了手中的短戟,指向战场。
李跃直到最后的时候到来了。
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天边,霎时,大雨倾盆而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雨
大雨砸在脸上,一股清凉冲淡了心中的杀意和暴躁。
也让周围更加模糊起来,石闵的身影就此湮没在暴雨之中。
即便天上的闪电也无法撕开这雨幕,周围只有不断的厮杀声,越来越剧烈。
地上浑黄色的泽水迅速漫延,淹过了脚底。
大禹治水于兖州,开大野泽滞洪,东平、山阳、济北一带遍地湖泊,一旦大雨,动辄沦为泽国。
“紧守阵营!”李跃对身边的亲卫下令。
亲卫们则大声呼喊了出去。
这个时候,指挥基本荒废了,旗号、传令兵都派不上用场,只能考验中下级军官的战争素养。
好在李跃一向注重军中的伍长、什长、队率的培养。
军中自上至下,所有军官都是李跃亲自审视,亲自任命的。
轰鸣的脚步践踏水声从西北面传来,应该是石闵攻过来了。
虽然有极大的自信,但面对石闵,李跃心中仍有些担忧,论冲锋陷阵,石闵无疑站在这个时代的顶峰。
只要守住他的冲击,胜利必归黑云军。
大雨其实对黑云军有利,石闵最擅长的骑兵无法施展,他本人的武勇也去了一半。
等待之中,时间一丝一毫的划过,暴雨却越下越大,落在大地上,溅起一朵朵红色的水花。
西面中坚营阵列中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一道巨大的轰鸣。
俄而,东面的中垒营也传来厮杀声。
听声音,似乎石闵发动了全线猛攻。
厮杀跟眼前的暴雨一样剧烈,一支羽箭钻出雨幕,却失去力道,落在李跃面前,周围千余亲卫紧张的竖起大盾,睁大眼睛,试图看穿这绵密的雨幕。
不过注定是徒劳,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左右两边的厮杀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一名胡人杀到李跃面前。
李跃仰头望向由昏沉而变得黑暗的天空,忽然笑了起来,仗打到这个份上,是胜是败,李跃的预感逐渐清晰起来。
毫无疑问,黑云军挡住了赵军的疯狂一击!
虽然看不见士卒们英勇奋战的场面,却能感受到。
不过石闵也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惨烈的厮杀仍在持续着。
一直到泽水淹没脚背,夜色笼罩,周围彻底看不清为止,厮杀声才渐渐淡了下去。
这一场大战前后将近两个时辰,再生猛的人也疲累了。
暴雨渐渐变成细雨。
“前锋营击败羯奴!”
“中垒营击退羯奴!”
“中坚营守住阵脚,未让羯奴越过一步!”
周围响起欢快而疲累的声音。
这场大雨帮了李跃,但同时也救了石闵。
败的人,不至于一败涂地,胜的人,也不可能尽全功。
当然,此时此刻,敌我情形不明,现在说胜为时尚早,只能说击退了敌军,伤亡、斩获还不确定。
“各营小心戒备!”李跃坐在地上,望着沉沉夜色。
身边亲卫干脆直接躺在泥中,掬起一捧泥水,直接喝了下去,也有很多士卒抱着刀矛背靠背睡着了。
李跃自己也眯了一下,睁开眼,天色一阵朦朦亮。
北面的“石”字牙纛犹在,不过被暴雨淋过之后,耷拉在旗杆上,全无昨日的嚣张气焰。
两军之间,扑满尸体和碎肉,无数断矛断刀仿佛地里破土而出的庄稼,支棱着指向天空。
虽然击退了石闵的雷霆一击,但黑云军损失也不小。
前锋营减员一半,中垒营和中坚营伤亡也不小,大量受伤的士卒经过一夜雨水的浸泡,已经发红发肿。
对面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复伤者不计其数,不断有重伤昏迷的士卒被扔出阵列。
这种局面,两边其实都打不下去,只能等援军到来。
不过李跃有援军,石闵却没有,刘启归降后,兖州便是黑云军的天下,有主场优势。
“后面的人马赶来没有?”
昨日一场暴雨,让原本救泥泞的道路更加难行。
张生野拱手道:“还在宁阳。”
北面的徐成应该也受到消息,短时间内肯定赶不过来。
不过拖下去对黑云军有利,李跃也就不急着进攻,下令士卒原地休整。
昨夜一场大雨,让所有人都变成了落汤鸡。
现在就看谁先熬不住。
泽水泛滥,鱼虾也被裹挟上岸,老卒们直接以刀片之,生吞下肚。
李跃本想劝他们不要生吃,有虫。
但如今到处都湿漉漉的,生不起火焰,干粮全都泡湿了,也只能生吃。
士卒需要快速恢复体力,准备下一场大战。
一个时辰后,对面一人徒步过来,“大都督邀李使君一叙!”
打不下去了,就只能谈,但谁先开口,谁就落在下风。
以石闵不死不休的性格,既然开口,肯定军中形势相当严峻。
“回去告诉大都督,若是投降,不必拐弯抹角,若欲再战,还请速来。”李跃让人传话。
石闵再猛,没有马,陷在这泥地里,已是进退维谷,而李跃各路援军迟早会赶来。
泗水对峙时,等着他来谈,他不来,现在进退维谷,却想再谈,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其实李农被生擒时,这场大战就应该画上句号。
但石闵非要血战一场,方才甘心。
如今,就算不能擒杀石闵,也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听到黑云军的名字,多想想后果。
跟他这样的人只能如此。
那人走后,安静了小半个时辰后,对面忽然起行,缓缓向东北退走。
这场大战耗费无数心力、精力,方有今日的局面,李跃怎么都不可能让石闵走了。
号角声响起,黑云军应声而动,跟在赵军之后。
泥泞之中,两军且追且战,从东平陆一路杀到章县,士卒的毅力体力经受了极大的考验。
赵军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断有人掉队、逃亡,或许是逃生心切,赵军爆发出顽强的斗志,坚持一口气不散,前前后后,接战十一次,每次都能坚持下去。
黑云军也没好到哪去,士卒伤病加重,不断有人感染、高烧,李跃只能就近送回富城救治。
踏入济北地界,两军都精疲力尽了。
徐成领着两千骁骑营艰难赶来,然而泗水之北的张温部也率七千步骑在赶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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