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李跃亲自为他包扎。
所幸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而已。
夜色渐深,火把光照耀下,黑夜显得更加黑暗。
山上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与天上的星辰呼应,将太行山妆点的分外璀璨。
一群飞虫围绕着火把飞来飞去,有几只飞蛾直接扑进火焰之中,“哧”的一声轻响,飞蛾烧焦的尸体落在地上。
李跃望着地上一层的虫尸发愣。
飞蛾扑火,这兆头有些不吉利。
不过黑暗的历史长河中,总需要一些敢于扑向火焰的飞蛾。
所有人都明哲保身老奸巨猾,都是聪明人,反而是这个民族巨大的悲哀。
“殿下……”斥候犹犹豫豫起来。
他脸上手上全是树枝、荆棘划出来的血痕。
“说!”李跃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武都尉……率七十五名死士攻打小口隘,中敌人埋伏,七十六人,尽皆……阵亡……”
原来飞蛾扑火应在他身上。
李跃心头一颤,义儿军如其名,几乎是李跃的义子,绝对的死忠,没想到在此地折损了一个优秀儿郎。
但脸上却没有没有表情。
如此恶战,伤亡是不可避免的,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再探!”
“唯!”斥候提了一囊水,边跑边喝,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或许是李武的阵亡,激发了士卒的血性,半个时辰后,小口隘也被攻陷了。
不过此时天已蒙蒙亮。
天井关之前的隘口只剩下两座。
李跃率亲卫登山,一夜未眠,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
天井关不愧天井之名,走入羊肠小径之中,四面峭壁如削,置身其中,如同坐井观天一般。
走到日上三竿,才赶到小口隘。
李跃累的不行,披着盔甲的士卒更累,崔宏身体文弱,走到碗子城便不行了。
关隘中,到处都是席地而睡的士卒,有人直接睡在尸体和血泊之中,若不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李跃还以为是尸体。
周围墙石上,到处都是刀锤斫击出的痕迹。
可见这一战之惨烈。
“前方还剩星轺驿、斑鸠岭!”全身是伤的赵贺拱手道。
李跃拍拍他的肩膀,“还能战否?”
赵贺两眼一亮,“必破天井关,誓不回还!”
“好!”李跃没多说什么。
既然披上了盔甲,就要接受征战厮杀的宿命。
半个时辰后,李跃只感觉头顶传来一阵欢呼,过不多时,斥候从上面下来,“禀报殿下,李屹部从小道偷袭星轺驿得手。”
李跃欣慰的点点头。
这些将士没有一人辜负自己。
“起!”赵贺喊了一声。
尸堆之中,忽然站起数百人,见了李跃,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殿下!”
李跃令身后宿卫送上酒肉,“多吃一些!”
攻战一夜,又累又饿,酒肉正来的及时。
将士们抓起酒肉就大快朵颐。
赵贺猛灌下一口酒,脸上增了一些精神,但更多的是决然之色,“殿下稍待,臣这就去取了斑鸠岭!”
李跃微一点头。
剩下的士卒将手中的酒碗砸在地上,冲李跃一拱手,继续向山上攀登。
李跃也跟在他们后面。
敌人似乎也被黑云军的气势慑住,激战了一夜,看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纷纷被攻破,士气不低沉是不可能的。
不到一个时辰,斑鸠岭也被攻陷了。
越往后,关隘越是好打一些,敌人精疲力尽,士气低落,而关隘也修建的大不如前。
至此天井关外的所有隘口都被攻陷。
李跃带着千余宿卫陈兵关前。
阵亡的七百多名将士尸体被摆在关前的空地上,李跃一一为他们盖上黑云赤旗,轮到李武时,李跃心中一叹,将他圆瞪的双眼合上,小心翼翼的盖上黑云赤旗。
自己只是收留他们,他们却以性命来回报自己。
关上敌军也翘首远远望着这一切。
其他关隘都被攻破了,天井关自然也不能例外。
张平掌握上党的时间不长,大概是没想到黑云军能攻打到此地,关城破破烂烂,全靠一些山石和木头堆叠起来,还没有小口隘、横望隘修的坚固。
“梁王在此,鼠辈何不逃命去也!”李跃持剑在前,令亲卫朝着关上大声呼喊。
身后牙纛随着山风飘扬,偌大的“梁”字挺立在山云之间。
周围忽然又安静下来,只有风带着回声在山岭间一次次的呼啸,久久不绝。
“梁王在此,鼠辈何不逃命去也……”
黑云军能杀到这里,已经击溃敌人的士气,能战的精锐都已经倒在前面关隘。
轰的一声,关上传来一阵混乱,连“张”字大旗都从城上掉落下来……
第三百九十章 白波谷
白波谷北四十里。
战马聚成一圈,悠闲的啃着荒草,老卒们从囊中掏出一块指头大小的盐巴塞入战马口中。
新兵则喜欢搜集燕军尸体,寻找值钱的东西。
不过结果令他们失望,绝大多数燕军并不富裕,甚至比他们还穷,三千多具尸体,一共也没搜出几块铜钱……
刘牢之躺在一堆尸体上呼呼大睡,腰上还系着慕容尘的人头。
黑云军战功,斩将破军为先,刘牢之两样全都有了,这次大战之后,少说是个偏将,不过谁都知道,上面很重视他,封个杂号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才二十岁的年纪,就成为杂号将军,前途极其远大。
苏权、诸葛侃、高衡等人异常羡慕,却没人嫉妒,对他心服口服,这是他应得的。
按照目前军功累计的速度,两三年内,他们也能升到杂号将军。
梁国的急速扩张,给了所有人机会和希望。
只要有本事,迟早会达到想要的位置。
关键他们都如此年轻,一念及此,众人心中一片火热,跟着刘牢之,以后不缺战功。
“报——”斥候拖着长长的颤音从北而来。
刚才还在打鼾的刘牢之立即起身。
“慕容垂亲率三万步骑正向我部杀来!”
慕容垂非傅颜、慕容尘之流可比,成名已久,是燕国双璧之一,战功赫赫,除了在黑云军手上没占到便宜,从军以来,鲜有败绩。
“慕容垂久经战阵,麾下人多势众,不如暂退白波谷固守。”诸葛侃建议道。
刘牢之揉了揉肩膀,“高将军在何处?”
高衡道:“刚到白波谷,已派五千轻骑前来接应。”
刘牢之望向北方苍茫大地,目光如鹰隼一般,“我军若退,敌必知我军之虚,慕容垂三万大军南下,白波谷未必守得住。”
“将军意欲何为?”苏权一脸诧异,他的勋位官职年纪都在刘牢之之上,却甘愿居其下,敬称其为“将军”。
刘牢之的战将破敌之功,要分一些给苏权。
有这么一位领头狼,大家的利益又是一致的,自然十分团结。
黑云军一向崇尚强者,以军功和勇力说话。
刘牢之哈哈一笑,“慕容垂号称燕国柱石,不妨去会一会他。”
“我等不到两千五百人,去……迎战慕容垂?”诸葛侃咽了咽唾沫。
其他将校也睁大眼睛望着他。
“不是迎战,去吓一吓慕容垂,彼虽有三万之众,何惧之有?愿去者随我,不愿去者,回白波谷!”刘牢之从不废话,也从不勉强。
经此两战,没人再怀疑他的判断,众人纷纷上马。
缴获的燕军战马足有两千多匹,足够他们去试试慕容垂的成色。
“不必爱惜战马,再好的东西都是拿来用的,刘轨引三百人,驱赶马群,多弄些烟尘。”刘牢之驱马向前。
两千多名骑兵奔动起来。
滚滚烟尘紧随其后,溯着汾水向北。
燕军斥候见他们还敢来,极为惊讶,几骑回返,几骑远远吊着。
不到一个时辰,北面一条褐色潮水汹涌而来。
虽然经历了两场失败,燕军的气势看上去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昂头挺胸,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前。
长矛在朝阳下反射着白光,最前排的铁甲厚重如山。
两翼骑兵时聚时合,其中不乏数百甲马,跟在骑兵之中,缓缓行走,其他轻骑则始终占据着周围有利地形,与步卒时刻处于相互呼应的状态。
即便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灵狐一般时隐时现的黑云骑兵,也没能阻挡他们南下的步伐。
对黑云骑兵背后掀起的偌大烟尘视而不见。
虎狼的气势自然跟牛羊大不相同。
燕军任何动作,刘牢之都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虚实,但燕军仿佛无视己方一般,让刘牢之心中没底。
感觉慕容垂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或者,他早已知晓刘牢之的把戏,不屑一顾。
燕军丝毫不见慌张,就这么沉稳的平推过来,让刘牢之感受到了压力,“慕容垂果然名不虚传,堂堂之军,无懈可击。”
“该当如何?”身边的诸葛侃问道。
“尔等在此守候,我上前一试。”刘牢之说完便策马而出,百余亲兵紧随,直奔到燕军一射之地前,“慕容垂何在,可来决一死战!”
亲兵们跟着大吼。
百余骑在数万人形成的波涛面前,仿佛一叶扁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慕容垂何在,可来决一死战!”
一个校尉去挑战一军主将,慕容垂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来。
不过燕军左右翼各有四五百骑兵杀出。
刘牢之转身即走,试图将这一千骑引入埋伏之中。
燕军只是追了一阵,便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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