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郑笃主动赔罪,“是某思虑不周,还望寨主恕罪。”
“不敢、不敢,领军在外,当步步谨慎。”
“如此说来,行谨二字取的倒也没错。”李农自顾自的灌下一口酒,小声咳嗽起来。
“跃能有今日,皆是司空扶持。”李跃顺道拍了个马屁。
岂料李农咳嗽的更大声了,咳完之后,摇摇头道:“人老了,不中用矣,身体不适,尔等自便。”
说完便起身离去。
不过他走了,众人反而更放得开一些。
李跃的军令只对黑云军有效,薄武、陈端等将照样开怀痛饮。
来向李跃敬酒之人络绎不绝,都是乞活军的大小头目。
有军令在前,李跃以水代酒,众人也没觉得不给面子,还是争先恐后的来。
原本以为乞活军就广宗、陈留两大部,却没想到山头极多,青州、兖州、并州皆有。
大者数千家,小者百余户。
跟李跃当初一样,占山为将,据坞而守。
说是军,实则是挂在乞活军名下抱团取暖的北国百姓,在石虎的倒行逆施之下,不然根本活不下去……
抱怨取暖的不只是晋人,羌人、氐人、匈奴人、鲜卑人同样如此。
如此辉煌的一战,极大提高了李跃在乞活军中的地位。
甚至超过了薄武、陈端、董闰等人,只在李农之下。
当然,前面还有个征东将军张良。
今日盛会,居然没看到他的人。
众人喝的醉熏熏,唯独李跃和黑云军清醒。
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陈端满脸酒气的大声道:“寨主年轻有为,此番诛杀梁犊,数十年未有之事,大涨我中原士气,今后我陈留乞活军但听寨主号令!”
此言一出,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大大小小的乞活军头目都目光炯炯的望着李跃。
李跃忽然发现这场宴会并不简单,难怪李农愁眉不展,要装病离去。
“陈将军严重了,天下乞活军皆是一家!今后有难处互相驰援,绝不让他人骑在我们脑门上!”李跃掷地有声。
出生入死的这一战为了就是收揽人心!
这是最大的红利!
“好!寨主这句话足矣!”陈端满脸激动之色。
魏山嘟哝了一句:“还叫寨主,太生分了。”
陈端立即拱手:“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近一半的乞活军头领朝李跃拱手。
这些头领大多是黄河以南洛、豫、兖三州的。
李农麾下的董闰、高开等人礼貌性的拱拱手。
他们是广宗乞活军,有羯赵的官职在身,又是李农的亲信,自然不可能归附李跃。
不过取得黄河以南乞活军的支持足够了。
这只是第一步,他日羯赵大乱,焉知河北形势如何?
当初李跃在黑云山,只怕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日!
众人兴致高昂,喝了酒,手足舞蹈,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跳起了舞,借着酒劲儿,转着圈儿,颇为欢乐。
汉魏之时,士人之间喜“以舞相属”,是一种社交礼仪。
不跳便是不给面子,不转圈更是不尊重别人……
汉末,陶谦为舒县令,庐江刺史张磐有意亲近晚辈陶谦,一次宴会上,张磐邀请陶谦跳舞,陶谦不跳,张磐强行拉起,陶谦勉强一跳,却不转圈,由此两人交恶,陶谦弃官而走。
跟这些血性汉子在一起,李跃也没多少拘束,学着他们手足舞蹈起来,权当一乐,气氛倒也越来越热烈。
一直闹到天快亮,才散去。
将士们吃饱了,早已回营安歇,只有呼延黑、杨略、张猪儿三人带着士卒轮流巡夜。
李跃征战一天,劳心劳力,回来还跳了半夜的舞,到了此刻,早已困的不行,倒在草席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呼延黑推醒,“将军,有紧急军情。”
李跃一愣,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发生何事?”
“常先生方才送来密信。”呼延黑双手捧着一个小布条,不是常用的缣帛,仿佛是衣角上割下的。
布条上只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字:“走!”
歪歪扭扭,似乎是极仓促时写成。
乞活军中能让李跃彻底相信之人,出了薄武,就只剩下常炜。
他是传统的士人,心怀苍生黎民,李跃在黑云山救治瘟疫,赢得了他的好感,之后,一直在暗中帮衬自己。
什么情况下,他会写血字来示警?
李跃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惜现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既要与外敌厮杀,又要与人内斗,压力极大,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亲卫在外道:“司空派人召将军去郑府,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李跃心中一动,常炜刚刚来示警,李农就召见自己?
这一战,自己的声望已经达到顶峰,如彗星般崛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李农接连惨败,逐渐丧失人心。
一旦羯赵大乱,广宗的乞活军李跃不知道,但大河之南的乞活军必定唯黑云山马首是瞻!
什么人最见不得黑云山崛起?
李跃越想越是心寒,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内斗!
但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其他人怎么看?
人走到某种地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明知是坑也要踩下去!
李跃起身走出府邸,外面,五百中垒将士披甲提刀而立,守护在府邸外。
中垒就是自己的亲军,有宿卫之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激愤
望着杀气腾腾的士卒,李跃心中大定。
十几万人都战场都去了,区区鸿门宴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整个荥阳城中胳膊最粗的不是李农,而是黑云军!
李跃就不相信城中还有谁敢对现在的黑云军出手,石闵不在,李跃最强。
所有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白费心机。
常炜固然是一番好意,不过到了如今的局面,绝不能一走了之。
身为武人,又是一方流民帅,跋扈一些又有何妨?
只要掌握分寸即可,再说是他们先打自己主意。
再则,李跃身上没有任何官职,根本不用屈从李农。
“传令,徐成、朱序接管城防,魏山与吾率一千军,前去拜见司空!”
“遵令!”亲兵飞奔而去。
过不多时,城中一片嘈杂,喝骂声有,哭喊声有之,但很快黑云军的血红旌旗插在城墙之上。
城中百姓原本一阵慌乱,但看到一面面的血红旌旗在城头摇曳之后,出奇的都安定下来。
关起门,从门缝中露出一双眼睛望着街面。
街道上,盔甲铿锵,一根根长矛刺向天空,一柄柄狼牙棒狰狞的扛在肩上。
沉重的脚步声砸在地上,掀起阵阵灰尘,随着春风卷起、落下。
很多士卒盔甲上的血迹和碎肉还未清理,更加重了他们的杀伐之气。
经历这场血战,黑云军比昔日更威武。
李跃一向坚信强军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经历生死之人,才会从容面对生死。
轰、轰、轰……
一千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郑府。
沿途不少广宗的乞活军,提着刀矛躲在民居之内,但一见到黑云军,全都如老鼠见到猫儿,低头躲闪。
这时一骑飞奔而来,走的进了,才发现是董闰,“司空派在下前来询问,寨主意欲何为?”
战马似乎被黑云军的杀气惊扰到,不断的后退、挣扎,险些将董闰颠下马来。
“得司空召见,在下特来拜会!”李跃身披两层甲胄,被一众黑云将簇拥着。
“汝是来拜会,还是挟持!”董闰颇有胆色,厉声责问。
“董将军莫非不知在下心意?”李跃懒得理他,士卒大步向前。
董闰一人如何能阻挡气势如虹的黑云军?
见拦不住,拨转马头,纵马离去。
郑府门外,也聚集了一批甲士,提着刀盾堵在门前。
郑笃躲在甲士之后,连连陪笑,“李寨主,这时何故?”
李跃也不废话,“司空相召,特来拜见!”
郑笃干笑道:“拜见用不着这么多……刀甲……”
李跃以刀拄地,盯着郑笃,“郑太守,郑家若与此事无关,还请退下,跃改日再赔罪,若是也参与其中,就休怪某手中刀剑无情!”
郑笃脸皮都在跳动,仿佛受不了黑云军的煞气,“寨、寨主何逼人太甚……”
“退是不退!”魏山一狼牙棒砸在地上,石板碎裂成渣。
郑笃赶紧后退。
李跃大步向前,却不料几个甲士顽固的挡住大门。
“滚开!”李跃一声大吼,甲士们再也承受不住,转身逃进门内,试图关门,被梁啸一脚踹开。
门内也是一众甲兵,环首刀已然出鞘,还有数十支弩。
而李农、张良、董闰、常炜等人就站在甲士之后。
黑云军也针锋相对的竖起长矛。
“属下李跃特来拜见司空。”
“行谨这时为何呀?”李农神色倒是从容,不愧这么多年身居高位。
“司空忽然召见,属下以为有贼兵犯境,未想惊扰到司空,死罪、死罪!”李跃挥手,让士卒们收回长矛。
张良冷哼一声,满眼掩饰不住的恨意。
常炜则饶有兴致的望着李跃。
李跃心中一动,自己的崛起,利益受损最大的是张良。
当然,张良预谋,没有李农的点头,这场鸿门宴也弄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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