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江东月
可苏闲紧接着就说,他不是在说重启科举。
这种矛盾让他也不禁犹疑起来。
而与此同时。
马皇后和朱标,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苏闲则道:“很简单……”
“如果万一,国朝真的要开科举,那所学所考的内容又是什么?”
闻言,朱元璋只是深思片刻,就说道:“当然是先贤大义,以《四书五经》为本。”
“前宋就给咱留下了一个很好的范本,王安石变法之后,科举应重……经义策问,考究时事!”
“以四书之中的《论语》、《孟子》、《大学》,等等先贤经典,再结合当下时事,让天下学子回答。”
苏闲再问道:“如果南方和北方的学子,所接受的教学不一样,那么考题为了公平……”
朱元璋当即答道:“放心,早在洪武三年,咱就和国朝大儒商量过,还是刚才那句话,将考题局限于《四书五经》之内,天下学子就算回答,所引用的典故、先贤之言,也必须要从其内引用。”
“否则,便是下等!”
“如此一来,不论各方学的天花乱坠,但从考题上,总是公平的!”
然而。
此刻听到这些的苏闲,却是眼神愕然,心中开始腹诽……
果然,时代的浪潮一直在前进,未来大明真的会开科举,也真的会以“四书五经”为本!
且,朱元璋为了照顾天下各方的学子,会将考题局限于《四书五经》之内。
然而初看起来,的确很公平。
天下初定,各地的师资力量和大明学子接受教育的环境、背景等等原因,也各有不同。
比如东南方,靖康之耻后,大半个西北方虽然沦落在金国手里,但南宋的大儒和仕族,却也因此迎来了更加繁荣的发展。
而大元之后,因其包税制的原因,基本对南方的影响很少。
所以南方宋人的遗留,可是比北方要多的太多了。
而大明后面的科举进展也很奇妙。
被后世痛击,甚至有人喊出了“八股选仕,误国误民”之语。
八股文的雏形,似乎早在局限“四书五经”的一刻,就已经定下了。
因为选题就这么一点。
前面的科举还好说,越到后面,朝廷为了选仕,就越是要在四书五经里玩花样。
所以学子考试,不仅要回答内容,还要将“形式”都固定。比如每一句都必须对仗,言辞要优美余余……
到后来,已经背离了选拔人才的初衷……
然而,这些到底是后话。
起码在这个洪武时期,这种八股文,是绝不会出现。
而真正让苏闲,并不认可现在就重启科举的原因,只有一个……
且最为根本!
一边想着,苏闲也看向这位大明最尊贵的一家人。
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问。
“先贤之言,的确微言大义。但陛下可曾想过……同样的先贤之语,在西汉时,为何有【九世之仇犹可报也】的大复仇之语?”
“在东汉时,这种大复仇之语就被禁绝?”
“为何在魏晋之时,一度丧失了独尊儒术的地位,竟然和佛学、道学三家纷争,以至于竟然向玄学靠近?”
“又为何在两宋之时,儒学再度焕发光彩,以至于出现了程朱理学?”
猛然间。
朱元璋表情严肃,他没有在乎,为什么这番话能在苏闲的嘴里说出来,他只是在乎,苏闲所说出这番话的根本目的。
而这时。
朱标和马皇后对视一眼,已经想要再度询问。
但朱元璋却打断,“你且继续说!”
苏闲顿了顿,终于道:“儒学能从曾经的春秋战国时期,一直往下蔓延,最终成为了天下学子学习的主流。”
“并非是先贤们的光辉,真的从春秋时期,就一直照耀到了历史长河的尾端!”
“而是在不同的阶段,有一位位前仆后继的儒家先生,在为其注解!”
“天下士人所学,不是微言大义,而是微言大义的注解!”
“故而,若我大明真的要开启科举,以儒家四书五经为蓝本?”
“遵的……又是谁的注解?”
“如今大儒多聚集于东南,西北被誉为儒学贫瘠之地,寸草不生!”
“一旦兴学,重启科举,恐怕比荐举制度,更要偏激的一幕就要来临。”
“同样的选题,明明是出自同样的四书五经,但是注解不同……所以天下学子,回答的就不同!”
“到时,这大明朝堂选仕,到底是给天下人开的龙门,还是只给东南一方开的龙门?”
这一刻。
马皇后和朱标的表情双双严肃,就连吕氏的目光也变得郑重起来。
“你怎么能想出这些?”马皇后不由得问道,朱标的视线也猛地看来,刚才那番话,若是不经过系统学习,显然根本说不出来。
而朱元璋也是看来,他目光游移不定,刚才听到的让他以为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沉浸儒学,研究多年的大儒!
而苏闲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才答道:“因为我父,洪武三年的科举,便是选用了不一样的注解!”
“所以,只得秀才功名!”
几人面面相觑,朱标还想再问什么。
此刻,朱元璋已经赫然起身,他已经从对方的话语中,联系到之前的四民,所谓的向上通路。
猜到了对方很可能,要给自己说些什么。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自己就必须在意了。
“别打断他,你继续说……”
苏闲停顿片刻,旋即,才将蓄势许久的疑问,赫然问出:
“如今大明百废俱兴,科举一事起了又废……”
“当今我大明是要继续沿用儒学?还是要开启新学?”
第111章 实事求是不如纸上谈兵?
儒学?新学?
朱元璋知道什么是儒学,但并不知道什么是新学。
所以他不解的看着苏闲,实在想不到,你能给咱说出个什么新学?
“小子,单说科举,那也是经过了很多朝代的兴衰灭亡,所以才在儒学的基础上改进过来的。”
“你说的新学?是凭空跳出来的?还是你自己准备给咱挖掘出来?”
说到这里,朱元璋感受着这平和的东宫,却是连他自己都有些好笑了。
太子妃无事,国朝不用将重点放在什么选新的太子妃身上,自己也不用看着标儿失魂落魄,内心压抑,所以才能和苏闲在这里侃侃而谈。
况且对方说的,有些确实有道理,但这种大言不惭,嘴巴一张就是“新学”的语气,他还是觉得有些荒诞。
而苏闲则抬头,新学?
他不可能用后世的理解和眼光,去给这位洪武皇帝去解释。
所以,唯一的答案,也就只有切合实际以及当下了。
“陛下想要解决什么?然后因此得到的答案,就是新学!”
朱元璋被这个答案都有些绕晕了。
索性苏闲并不卖关子,而是继续道:
“诚如刚才所言,大明要选仕,要公平的让大明的每一个百姓,都能认知到,自己有朝上走的通道。”
“科举的本质,是朝廷将四方的良才,收归朝廷。然后再利用他们治理地方,清查贪吏,造福一方百姓。”
“所以,没有科举,再重新找一条,同样能到达这个目的的新路……就是新学!”
苏闲简单的解释之后,旋即话锋一转。
“而固化户籍,限制一地,看似能在短时间内稳固地方,但长久呢?历史洪流向来是朝前走的,没见过往后倒的。”
“百姓的身份也同样如此,越是固化,就会腐朽。人才不能到达中枢,就会在地方坐大。”
“或者说,大明需要的人才,没办法让他们一展所学。那么各地的贪官污吏、豪绅地主,就没有人去监察检举!”
“久而久之,腐朽滋生一切罪恶,固化的环境并没有让大明的百姓真正稳定,反而是在加剧祸害!甚至会成为天下动乱的根源。”
说到这里,苏闲话语一顿,继续道:
“陛下生在元末,大元的制度陛下再清楚不过,只要地方官府能给大元朝廷缴纳税粮,那地方怎么治理全然不管。”
“而祸端,也就越埋越大,到最后一眼望去,天下不安,百姓怨声载道!有人登高一呼,便是红巾遍山!”
唰!
朱元璋面色一肃,刚刚还悠闲的他,现在却是猛地站了起来。
“小子,你哪来这么多唬人的大话?”
说完这句后,朱元璋却明显陷入深思。
这一次,这小子是真的“不忘初心”,说来说去,怎么还是那户籍?四民?
是不是和他爹商量好了,专门在这件事情上套咱?
可话又说回来。
其所说的也有道理,大明确实需要一个公平的人才选拔方法。
原本,从洪武三年后。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元末之后的第一次科举,选拔出来的人外强中干,实在不忍直视。
到最后他是为了让朝局稳定也好,让百姓尽快恢复耕种也罢,不得不捏着鼻子,任用一些元庭旧臣。
而荐举,经过一次改制后,选出来的人才在他看来的确可用,就是确实有结党营私的风险。可话又说回来,难道科举就不会结党营私?师生、同僚关系,甚至有时候比荐举的关系更要复杂。
起码荐举制度,谁给朝廷推上来的官员,一旦出问题,自己就能立马锁定他的同党,然后一网打尽!
而现在,朝廷之上,关于选仕的风云,却已然到了不得不动的时候了。
下面的臣子举动,他都看在眼里,今日所谓的官员选拔只在一人之手,这个一人又是谁?他更是清楚!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想骂一个人。
汪广洋!
此人治理百姓的本事着实不错,可一到中书省,便把自己给他的“期望”全然抛在脑后。
自己不仅给他右相的职位,还让他兼任右御史大夫!
这么大的权力,让他干什么?
不就是和胡惟庸打擂台?
结果呢?其整日沉迷声色,酗酒睡大觉!
以至于这朝政混乱,似乎又要逼自己下场?
好哇!
尔等逼得太急,到最后咱真要下场,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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