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倚楼听雪
谨身殿的灯还亮着。
朱元璋依旧在孜孜不倦的批着奏疏。
又熬过一年,朱元璋越来越力不从心,才批了不到半个时辰,眼睛已经湿润模糊。
即便带了眼镜,看起字来依旧开始模糊。
晚些时间又下了会雨,朱元璋的风湿腿也开始疼痛起来。
年余六十五的老人家,身体各项机能都在下降,朱元璋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不服老不行。
刚登基那会,朱元璋每每批奏疏能批到凌晨,睡上三个时辰依旧精神气十足。
现在不睡四个时辰,总会犯困。
他又强支撑着羸弱的身子,捶了捶肿胀的腿,用热毛巾敷了敷湿润的眼睛,便开始继续批起奏疏。
全国各地的主干道修建进度已经推进大半,今年朝廷给道路修建拨款一百六十万两白银,老爷子是打“七二三”算在今年彻底将十五个布政司和三个都司的主干道全部修建完毕。
至于布政司下的直隶州和府、县等下一级的行政单位则是以尽量修建完毕为国策准则。
除此之外,各地的驿站业务的收入,也越来越高,单月的净财政收入已经达到恐怖的五十万两。
这是抛开成本,单纯送入国库的钱,也就是说,每年单驿站这一个板块,能进国库六百万两。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政收入。
洪武二十四年,两税的收入进国库的也不过勘勘只有一千万两冒头。
相较于洪武元年的国库总收入二百六十三万两白银来说,二十五年时间,国朝的经济收入翻了八倍有余。
这个进步对朱元璋来说还是非常恐怖的。
很多事就怕对比,这一对比下来,老爷子都吓的不轻。
虽然钱财还算可以,但朱元璋并不满意,因为今年有几个大工程要做,第一要扩充军费研发投入。
大明的火器、枪支等还需要加大投入,以应对北方瓦剌、鞑靼有可能的入侵。
还有东南沿海的大明宝船的建造,也需要投入很大一批钱。
以及全国各地的官吏俸禄支出,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换算下来,到洪武二十五年年底究竟国库还有多少余粮,朱元璋心里其实也没底。
正在老爷子凝眉遐思之际,郑和悄悄走到朱元璋身旁。“皇爷。”
郑和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他是等朱元璋停止批奏疏才过来说话的。
朱元璋嗯了一声:“说。”
郑和忙不迭道:“皇孙殿下求见。”
朱元璋面上有些不悦,不过还是道:“去将他叫进来。”“奴婢遵旨。”
朱元璋叹口气,不用说他都知道,朱允炆是为了黄子澄之死而来。
没多大功夫,朱允炆走来。“皇爷爷。”
朱元璋嗯了一声,轻声问道:“这么晚过来找爷爷有事儿吗?”朱允炆道:“爷爷,您身子要紧,别批奏疏太晚了。”朱允炆小心翼翼的劝慰。
对朱元璋,朱允炆感觉越来越陌生。
陌生到害怕,害怕到现在说话,都变的小心翼翼。
黄子澄的死,让朱允炆明白,眼前这和蔼的老人,说到底都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帝王。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和朱元璋的距离会变的这么遥远。朱元璋嗯道:“爷爷心里有分寸。”
朱允炆想了想,道:“皇爷爷,孙儿明天想带着娘去城郊走走,踏踏青。”
深怕朱元璋会说自己铺张浪费,朱允炆强调道:“孙儿不兴师动众,就带几个护卫安全的侍卫,悄悄出去。”朱元璋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出去踏青?”
朱允炆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老师走了,孙儿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也陪着娘出去看看爷爷打下来的锦绣河山。”朱元璋愣了愣,叹口气道:“黄子澄的死,有没有怪爷爷?”
朱允炆摇头:“孙儿不敢,孙儿也知道,老师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让爷爷动了杀念。”即便替自己老师辩驳,朱允炆都没有勇气。
他不敢质疑朱元璋,他越来越恐惧这个爷爷。
朱元璋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也没多说,只是道:“将老三也带出去吧,你们都是一家人,还有你的两个妹妹,都带出去转转。”朱允炆点头:“好!谢谢皇爷爷。”朱元璋嗯道:“成,没事你回去吧。”
朱允炆道:“皇爷爷,您也早点睡,现在不比年轻那会儿,别太操劳了。”朱元璋点头。
望着朱允炆萧索的背影,朱元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是个孝顺的孩子,就是太软了。
咱也是为咱老朱家的江山着想。
东宫的灯火还亮着。
朱允熥在书房内挑灯夜读
这些日子,朱允熥明显感觉皇宫的氛围变了。
在大哥和爹相继离开之后,朱允熥本以为朱允炆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位。
所以之前对朱允炆母子格外害怕,格外小心。
可现在,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朱元璋似乎来东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今年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而黄子澄的老师,居然在前两天也被朱元璋杀了。
一切的一切,让朱允熥渐渐觉得,朱允炆可能并不一定会继承储君位置。
那皇爷爷究竟在琢磨着谁呢?
朱允炆拖着下巴在沉思。“三弟。”
朱允炆敲响朱允熥的门。
朱允熥吓了不轻,急忙对外道:“二哥请进。”朱允炆进门。
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朱允炆是没多少感情的。
恨屋及乌,对朱怀的恨,让朱允炆对朱允熥也提不起什么好脸色。
今天要不是皇爷爷叮嘱朱允炆带上朱允熥,他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名义上的三弟。
之前已经交恶和朱允熥交恶了,如果朱雄焕真回到东宫,朱允熥一定会靠着他亲大哥对自己母子两人展开报复!
但皇爷爷都说了,朱允炆也不敢不听。“二哥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朱允炆道:“明天我和娘亲要出去踏青,你也跟着去吧。”朱允熥愣了愣,笑着道:“多谢二哥好意,我就不去了吧。”朱允炆道:“皇爷爷交待的。”朱允熥点头:“哦,那好。”朱允炆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深夜的朱府。
朱怀也在挑灯夜读,夜深之后,下人端着蜜茶走来。
这是郑和临走前交待的,每晚都会有人给朱怀送一壶蜜茶来。
朱怀揉了揉酸胀的脑袋,端着蜜茶喝了一口。
等下人离去,朱怀便准备熄灯睡觉。
他想了想,准备明天一早,买点礼物送给赵檀儿。
那丫头在牢狱内那么楚楚可怜,又帮着自己忙着忙那的,总不能让她默默的付出。
朱怀就算再直,也懂得受人之恩,要及时回报,即便是最亲的父母,也要懂得感恩和反馈,不能让人一直对你付出。
想到第一次赵檀儿在小摊上购买玉簪的场景,朱怀笑了笑。
明天去集市买个好一点的玉簪给那丫头送过去吧~
第352章 、哽咽的朱允熥,大哥,哥,你出现了!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春日的阳光洒满大地,应天城的空气中都能感受到一片春意盎然。
东宫内,朱允熥早早起床,贴身小太监忙前忙后,给他梳洗装扮。
虽然朱允熥不太想和朱允炆母子一起外出,但难得能出一次东宫,难得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朱允熥心里还是由衷的开心。
自从朱标死后,朱允熥的人生彻底陷入灰色。
朱允炆母子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
在这东宫之内,他活的小心翼翼,他也不敢开罪朱允炆母子,他也知道自己注定不会成为储君。
皇爷爷亲口说过,皇明正储非长嫡不立。
所以在大哥走后,朱允炆就成了皇位最有力的继承者。
朱允熥对自己有认知,即便真的皇位落到自己头上,他也没本事拎起来大明江山。
所以朱标死后,自己便像个隐形人,彻底在大众视线消失,深居简出,很少见人。
他的亲舅舅常家,亲舅姥爷蓝家,还有一些淮西勋贵,他都不敢见,也不愿意去见。
朱允熥是个善良且聪明人,他怕自己一旦和淮西勋贵交好,会引起皇爷爷忌惮,会清除淮西勋贵集团,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有些道理,朱允熥都能想的明白,想明白之后,这些亲人他也就疏远了。
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是为淮西勋贵未来担忧,也用这样的做法,为淮西勋贵们寻一条活路。
没有外界任何势力的帮衬,皇储之位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朱元璋也像是遗忘自己。
一切的一切,让朱允熥在东宫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朱允炆母子缩减了自己的俸禄、柴薪、吃穿用度、下人规模等等。
一切的一切,朱允熥也没办法和朱允炆母子去争。
等朱允熥穿戴完毕,便在两个小太监的陪同下去了中厅。
刚到中厅。
朱允熥便问侍卫道:“二哥他们还没起来么?”
侍卫回朱允熥道:“回三爷的话,二爷和太子妃已经早早走了。”朱允熥愣了愣。
侍卫继续道:“二爷说让你自己坐轿过去。”
朱允熥噢了一声,脸上落寞之色一闪即失,“走吧。”
外面的轿子矗在东宫门口,所有随从规格,都符合东宫皇孙的规模。
朱允炆母子对外面做的一切,都滴水不漏,但却从心底疏远自己。
朱允熥叹口气,上了轿子。
身后,一群婢女窃窃私语。“哎,三爷好惨呐。”
“是啊,他侧宫的下人已经被抽调无几,现在便是出门,都孤零零的。”“跟着他的下人们,也是倒霉了。”
“等哪天二爷要是登基了,听说他们府上的所有下人都要死。”“啊?为何?”
“深宫的残酷哎,不要多说啦,咱们庆幸吧,没有跟着三爷这个窝囊废。”“嘘,小声点!”
“怕什么,三爷在东宫的地位连咱们大公公都不如。”下人们的编排,朱允熥是知道的。
他是一个有自尊的人,虽然贵为朱标的嫡脉,但注定与皇位无缘,所以注定被孤立,被嫌弃,甚至自己府邸的下人每日都活的战战兢兢,都被欺负,可他不敢替下人出头。
看不到任何希望,又怎能直起腰杆来?
轿子四平八稳的走在应天大街上。
朱允熥撇开一切不快的想法,将轿帘掀开一角。
繁华的应天城,商铺鳞次栉比,熙熙攘攘的应天大街,随处都是老百姓叫卖贩卖。
路边各种路边摊应接不暇,人间烟火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六朝古都的应天城,泛起强大的生机,一切都入在朱允熥眼中。
他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三爷,您好好看看,这儿真热闹呐!”
旁边,贴身小婢女宝瓶激动的对朱允熥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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