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倚楼听雪
在朝廷没有任何拨款的前提下,在交趾百姓都难以教化、驯化下短短三个多月,解缙依旧让这里焕然一新,这等功勋也没办法磨灭。
他也不想看着渐渐转好的交趾,因为疟疾,将前面三个月的辛苦作为全部废了。
大殿再次陷入沉寂。
解缙发泄完后,脸色再次恢复了愁苦不堪。
张叔同说第的也没错,摆在交趾面前的困境太大。
他解缙是带着信念来的,他答应朱怀,在上半年时间内,让交趾彻底实现农业化,下半年就要开始着手对商业架构进行搭建。
眼看着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万民也开始渐渐归心,布政司的威望在交趾百姓心中越来越大。
却因为一场疟疾,彻底动摇了先前所有的努力。
解缙幽幽叹口气,环顾众人,道:“诸位有什么建议?为什么在严格控制疟疾传染源的情况下,尔等辖下的疟疾还在每天累加?”交趾三端十一部的主官有苦难言。
有官吏长吁短叹道:“大人有所不知。”
“当我们下发政策,凡感染疟疾之人,全家必须被咱衙门的人带走隔离”
“然后,现在百姓即便感染了疟疾,也不敢上报,人口众多,朝廷人手少之又少,根本没办法防控。”
解缙揉了揉眉心,道:“那就将责任问到各地乡里的里正村长。”
那名官吏叹息道:“也不行啊,各村落的人都熟稔无比,人情大于法礼,人家阖家想团聚,不想分离,不想被隔离,更不想被豢养村长也不能不讲究人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交趾和中原一眼,最终都讲究人情关系。
真出事了,帮衬的还是邻里乡亲,还能指望别人么?
他们这么长时间处下的情感,岂是一道法令就能破坏殆尽的?
底层不好管理,尤其是乡村一级的行政单位,更令人头疼。
大政策大方向可以推行,真要伤害到底层百姓的利益,下面的人没有人会真的办事。
众官吏交头接耳,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对策。
明明是为百姓着想,可政策却推不下去,控也控制不住,压根没办法有效防范。
解缙咬牙道:“下令下去!凡村落有发现疟疾不上报着,里正首罪,邻里坐连诛罚!”“严格执行下去!让按察使司严格按照这条法令执行,但凡发现,从重处罚!”
解缙说完,张叔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解大人,真上升到这个高度,下官怕百姓们逃亡啊!”
解缙冷冷的道:“那也总比日复一日的累加疟疾要强!无论如何,不能再任由瘟疫爆发下去,真要到了不可控的程度,不止本官项上人头要交出去,诸位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众人听后,忍不住浑身一颤,纷纷点头:“好!”就在众人准备从布政司衙门离去的时候。“报,报,报!”
“解大人,应天来的急信!”
刚起身的百官再次做下去,目光如炬的盯着送信的骑士,而后又深沉的盯着解缙。“拿过来!”
解缙招手,将信件接过来。
众人看的清楚。
这不是六部的题本,也不是皇宫的奏疏圣旨。
这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一般的信件。
众人不免有些狐疑起来,明明是家书,为什么说是朝廷急信呢?
解缙打开铁铉送来的信件,认真的看着,漆黑的眸子忽明忽暗,脸颊更是时蹙时缓。
等看完之后,解缙额头上的皱纹缓缓松展。
脸上竟是带着一丝喜色。
布政司所有官吏都看着一脸疑惑。
这个时候,解大人还能笑得出来?!“有救了!”
解缙冷不丁开口,布政司内所有官吏目瞪口呆看着解缙,眼中布满震惊。“甚么?”
“解大人,什么意思?!”
解缙看着众人,道:“速速去找金鸡纳树,此树皮碾成粉可治疟疾,()切记,秘密行动!”“今日之事,谁若走漏一点风声,休怪本官不客气!”
百姓驱利,商贾驱利,若是有人知道金鸡纳树能治疟疾,恐怕用不了多久,这种树就会被连根崛起。
百姓和商贾压根不会考虑长远的国家利益,解缙自然深知。“什么?!”
有官吏跳出来:“竟有神药可以治疟疾?!”此事太颠覆他们的认知。
疟疾自古一来和天花都是并列为国朝的两大难题,也是自中原王朝成立之后,困扰和杀害百姓最多的邪物。
竟有药可以治?
还只是一种树的树皮?
众官吏们心中打个大大的问号!
文明的进步,总是在怀疑和试验中进行,人们对未知的东西与生俱来的具有抵抗情绪。“解大人,兹事体大,当真如此?!”有人站起身,面色凝重的问解缙。
关乎着数万百姓生死大事,不可马虎。
若真能救治,说是民族英雄,说是国家英雄,都不为过!
解缙心头也有疑惑,但他知道,这书信是出自朱怀之手。
皇孙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除非他有了十足的把握。
解缙厉声道:“本官以头上乌沙做保!此药绝对可以治疗疟疾!”
“三端十一部参议官发令下去!告诉百姓,朝廷已经研制出治疗疟疾药物,让他们毋需惊慌!”
“都指挥使司,你衙门负责收集金鸡纳树的树皮,切记本官之话,不可将神树的任何资料透露出去,违者斩立决!”交趾都指挥使起身道:“好!不知解大人说的那金鸡纳树究竟是何物,长何样?”解缙将信件交给他:“上面有图以及习性介绍,速去!”“好!!”
等都指挥使司离去。
便有官吏起身,语重心长的看着解缙道:“大人,为什么不先试点,先试试药物究竟有没有作用?如此一来,也不会对您造成太多的风险。”“现在贸然通知下去,若是药物最终没有起效,岂不是”
对解缙,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认同他,尊敬他了。
解缙道:“等不及了,现在十一部各部落已经开始骚乱起来,若再不加以安抚,恐怕会有更大的灾祸!”“一旦布政司失去威信,造反、杀戮、强盗等各种秩序就会混乱”“本官不能赌,出什么事,本官一力担子。”众人听了解缙的话,顿时肃然起敬。
有人脱下乌沙,看着解缙,郑重的道:“吾陪解大人同担此罪!”解缙愣了愣,有些动容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官吏。“胡闹!你仕途不可限量,胡闹什么?!”
话音刚落,又有官吏站起身,脱下乌沙,认真的对解缙道:“解大人,下官也愿与解大人同抗风雨!”
而后,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布政司内,半数以上的官员全部站起来,无论官职大小,皆带着决绝:“吾等皆愿!”张叔同看着布政司衙门这群年轻的面庞,心里幽幽一叹:“一群傻帽!还是年轻啊!大好的仕途”操!
他也跟着站起来:“算上本官!”
在面对家国之难,大明的文武官,终是有骨气的那么一拨人!解缙看着有些痴呆,“你们”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解缙动容。
铁打的汉子,在面对这一幕,都忍不住眼眸赤红。
三个月的日日夜夜付出,比解缙做官三年都要累,都要苦,可他咬牙坚持住了,从没有低头过!
然而这一刻,他低头了。
解缙抱拳,低头,行礼:“大绅谢诸位同僚!吾等风雨同舟,此疫之后,吾亲自为诸位表功朝廷!”交趾布政司内,瞬间变的温馨一片。
第419章 、赈灾七疏,震惊二部堂!
应天。
春日的傍晚,余晖照耀在斑驳的老槐树上,夕阳俏皮的透过树荫缝隙,洒在朱元璋的脸上。
老人安静的躺在老槐树下的摇椅,和朱怀絮叨着往事。
朱怀笑的前仰后合,道:“您那大孙子可真勇敢,才七岁,居~然敢杀山贼?”
朱元璋笑着道:“敢啥啊敢,他是看到咱被拦路山贼给勒了脖颈,咱让一他拿刀捅山贼。”
“那小子当时吓的脸色惨白,六神无主,拿着匕首的手都一颤颤巍巍的。”
老爷子在给朱怀讲述关于朱雄焕的点点滴滴,已经从朱雄焕四岁讲述到了七岁。
七岁的时候,朱雄焕和老爷子做了一场大事。
那是爷孙第一次出应天城到江宁城郊,洪武十四年的时候,弥勒教的一支白莲圣教还没有彻底土崩瓦解。
那时候胡惟庸刚被处决一年,白莲圣教借以‘替胡公名冤’名誉,大肆行不法之事。
爷孙才到江宁官道,就被白莲圣教大护法劫道。
朱元璋武力本就不弱,洪武十四年,老人才刚满五十,依旧身手不俗,于是就和白莲圣教大护法大打出手、
朱元璋被勒住脖颈,千钧一发之际,七岁的朱雄焕出手刺死白莲教大护法。
事情的经过大抵就这样。
朱怀不免有些好奇的问朱元璋:“既然您大孙都怕成这样啦,为啥最后又狠下心啦?”
朱元璋道:“咱要被勒断气了,那小子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刀从贼人背后捅了进去哎!”
朱怀不解:“怎么?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老爷子点头:“不顺利,那直娘贼的狗獠,夺过匕首,伤了咱大孙。”
朱怀听的有些倒吸凉气,道:“该不会捅了肺吧?”
朱元璋狐疑的看着他:“为啥这么问?”
朱怀讪讪道:“因为我右胸就有伤口,呵老爷子你这故事是为我倾心编的吗?”
朱元璋哭笑不得:“你!”
他摇头:“爱咋想咋想。”
“不过那小子自那后落下病根,一年后就走了。”
朱怀一阵惋惜,道:“哎,世事无常啊!难怪老爷子您到现在还这么怀念您大孙子。”
朱元璋道:“这事儿,咱谁都没敢说,他亲爹咱都没说,后面咱单独让他养了一个月的伤,才让他和他爹娘见面。”
“哎,咱对不起他啊!”
朱怀竖起拇指:“你大孙真勇敢。”
朱元璋唏嘘道:“第一次杀人的滋味不好受,那小子好长时间才恢复如初。”他看了一眼朱怀,道:“好啦,咱大孙的八年经历都和你说完了。”
朱怀点头:“他这八年没白活,孝顺父母,爱悌兄弟,勇敢无畏,是个小男子汉阿?”朱怀愣了愣:“也是八岁就走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元璋:“老爷子,你该不会在给我充实我失去这八年的经历吧?”“这是故意给我找个故事编一下吗?”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道:“你总该要找回失去的八年,总不能八年时间都一片空白吧?这样的人生不完美。”朱怀喃喃:“原来正在和我扯犊子!害我听的这么入神!”朱元璋哈哈笑着。
朱怀拍屁股起身:“我去给你将药汤端来。”
朱元璋大惊失色:“还还喝?咱不是好了么?”
他赶紧摇头:“不喝了不喝了,太苦了,咱实在喝不下去了!”
朱怀道:“最后一次,咱老祖宗的医术,大都是于身体有益无害,都是治根固本的东西,成了,没商量的余地!”朱怀说着,便走了。
望着朱怀离去的背影,朱元璋咂摸咂摸嘴,幽幽一笑,自言自语道:“你失去的八年,咱给你找补回来了。”还有不到九个月的时间。
咱慢慢和你说。
你慢慢吸收。
没多会儿功夫,詹徽和傅友文急促走来。
见到老槐树下的朱元璋,两人心中大定。
老爷子气色不错,看样子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詹徽急道:“皇爷,你吓死老臣了!”
傅友文也有些唏嘘道:“天可怜见,皇爷吉人自有天相!”“你们在说什么?”
朱怀端着药汤走来:“什么‘黄’爷,叫我爷爷做啥?”见到朱怀,詹徽和傅友文讪讪一笑,忙是摇头:“没啥。”朱怀噢了一声,将药汤端给老爷子,道:“您老试试。”
詹徽和傅友文对视一眼,对朱怀抱拳道:“朱公子医术无双,太医院都解决不了的疟疾,却不想被朱公子轻松医治,佩服佩服!”说完,两人又将一封奏疏毕恭毕敬的递给朱元璋,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子,这个,还是需要您看看。”朱元璋打断詹徽和傅友文的说话,指着朱怀道:“给他看,咱病着呢,能看个屁!”
嘶!
詹徽和傅友文对视一眼,倏地一愣,心中狂喜。
皇爷这真是要将大权交给皇孙的节奏了呀!
詹徽讪讪一笑,将题本递给朱怀:“有劳朱公子看看。”
朱怀哦了一声,接过题本,没着急看,而是问詹徽道:“詹大人,您脸上这伤疤怎么回事?”
詹徽一恼:“踏马的,别提了,咱皇上病了,一群杂碎吵着要进宫,被老夫挡住了,就把老夫抓破相了。”“嗯?”
朱怀一愣,看着朱元璋,迷茫的道:“皇上也病了?什么病?”詹徽恨不得扇自己一嘴,颤颤的看着一旁喝药汤的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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