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锈迹符文
他自然知道里德所指的是什么。
此刻的神国之中，目睹了这一切的大部分人，也都能够明白。
尤其是褚林。
这个时候，已经是一脸的复杂。
这个世界的灾难本身，可以理解为他的世界的遭遇的灾难的弱化版本。
甚至还是极致弱化。
高温气候？食物的产量降低？风沙？环境恶劣？
在天崩地裂，大地沉没的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更不用说，这个世界的环境距离彻底的恶化，还有足足几十年的时间。
而他的世界……仅仅是一年时间，整个世界便变得让人类无法生存了。
可他们是怎么样活下来的？
协会的帮助是不可忽视的部分，可是，同样也是整个文明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在每一个幸存者，甚至是无数的牺牲者的巨大付出下，最终实现了那样宏伟的奇迹。
这需要的，是集体的意志，集体的信心，集体的信念！
但是……
在这个世界，这种集体的力量，已经被破坏了。
因为他们经历了一次惨痛失败。
一千六百万精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资金投入，整个人类文明的殷勤期待……在看似集中一切力量的热血之后，却迎来了无比的惨败，甚至不是败给了灾难，而是败给了人类自己。
这就犹如一把匕首，一柄尖刺，深深的刺穿了“集体”的精神。
当再一次的呼唤集体的力量时，这道血淋淋的伤痕，就会不受控制的破裂，出血，带来剧痛。
然后，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集体，又能做到一些什么？
这便是顾言和里德，真正难受的原因。
情况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更艰难。
不过——
既然选择了拯救这个世界，便不能轻易的放弃，顾言和里德暂且将不安压下，继续调查着这个所谓的宇宙移民项目的情况。
十二万人，自然不是均匀的分布在这个已经荒废了大半的城市之中。
而是集中在少数的几个地方。
很显然。
这些地方，就是仍然在运行着的项目。
里德和顾言，很快来到了聚集人数最多的地方。
大约六万人，呆在这座城市中的一角。
当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总算是感受到了一点城市的人气，街道上有着三三两两的人走过，而让顾言和里德有些感受到惊喜和意外的是，这些人之中，竟然还有不少的孩子。
没错，看上去十几岁，甚至是更小一些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中，二十五岁以下的人，有多少个？
不超过百分之五！
不断减少的食物，愈发恶劣的环境，以及肉眼可见的末日，让大部的人都拒绝生育，但是在这个地方，却还有这么多的孩子。
“他们似乎是学生。”顾言看出了更多的信息，他看见一位少女，戴着厚厚的眼镜，正拿着一本笔记本走在路上，不断书写着。
也就是在顾言说话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橄榄球，朝着那个少女飞去。
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背上。
一个趔趄，少女险些摔倒在地上，但也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然后是少年们欢呼的口哨声和肆意的嘲笑声。
“嘿，走在路上不要低头。”
“不愧是书呆子。”
“把球丢回来，我站着不动让你丢。”
“哈哈哈，没用的，她连球在哪都找不到。”
“无用的黛尔。”
“……”
少女明显愤怒了，就连脸色都变得涨红，但是也有着更明显的惧怕，红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其余的学生都在看热闹。
这种事情，明显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顾言和里德都有些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样的一幕。
第492章 被废弃掉的学科
不得不说，在这个地方看见这样“朴素”的校园霸凌，还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这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一样。
不过，这也正常。
年纪小的人，终究要多了一份朝气，他们尚且处于了解这个世界的阶段，也还未完全因为这个世界的暮气而失望。
以顾言和里德二人的心性，自然不会因为小孩子的冲突而有什么情绪。
但是，顾言却忽然走了出去。
并且显露出自己的身形。
“不需要难受。”他走到女生的面前，从地上捡起了那个橄榄球，“无论什么时候，渴望知识都不需要有任何羞愧。”
女生似乎是没有想到，还会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她有些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位相貌英俊，器宇轩昂，似乎是能给人带来某种安心的帅气大哥。
竟然有些脸红。
但目光里闪过一丝自卑，慌忙低下头，最后抱着自己的书，低着头，逃跑似的跑开了。
身后似乎是隐隐听到另一个人的轻笑声。
“看来你的魅力还真不是在吹嘘。”
里德自然看的出来，这个少女的表现来看，只怕这瞬息间的见面，顾言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逃跑，不过是长期自卑而已。
顾言看着少女慌忙逃窜的背影，又看看那些嬉笑声渐停，有些畏惧的看着他们的少年们。
只是随意的将手中的橄榄球丢过去。
“走吧。”
“去哪？”
里德的话刚刚问出来，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也同样看向那位少女的背影。
马上让人工智能查一下对方的身份。
黛尔·安德烈。
航天动力学教授斯坦培克·安德烈的女儿。
而斯坦培克，曾经是宇宙移民项目的项目主管。
现在虽然没有任何的职务，但却是希望派的一个代表人物，长期以来，仍然在研究航天动力技术。
“的确是个不错的切入点。”里德看了眼顾言。
不过是看见一个书呆子少女，就能意识到对方可能有特殊的背景，这份敏感性，倒是他不具备的。
而此刻黛尔，抱着自己的书，喘着气向着家里跑去。
感觉心脏犹如小鹿一般乱跳。
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
“黛尔，你回来了？”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
“爹爹。”黛尔吃了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在她的面前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非常的消瘦。
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
正是斯坦培克。
但如果有他的熟人见到他，肯定认不出这一位曾经赫赫有名科研人员。
“没事，我只是买一些纸。”斯坦培克扬了扬自己手上的袋子。
“买了这么多。”黛尔走过去接过袋子一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纸，却有些急了，“那爹爹你的药怎么办？”
在如今的这个时代，纸张的需求早已经降低到了一定的程度。
所以生产稀少，价格昂贵。
买纸的钱，都得从斯坦培克的药钱里面出。
“不碍事。”斯坦培克呵呵笑道，“那些药又不是治病药，吃不吃都没关系。”
“怎么能说没关系！”黛尔更加焦急，“不吃镇痛药，爹爹你晚上根本睡不着，休息不好只会恶化，你……”
“好了好了。”斯坦培克却伸出手抓住了黛尔的胳膊，有些警惕的看着她的身后，“两位，是什么人？”
黛尔吃了一惊。
转头看着身后。
两个身材高大，背脊挺直，穿着黑色风衣，一看就气质非凡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其中一个，不正是刚刚见到的那个男人？
“斯坦培克？”里德打量了一下的面前的老人，有些遗憾地说道，“人类最顶级的科学家之一，却到了连药都买不起的地步，这个人类文明，真的还有未来吗？”
“……”
斯坦培克明显有些被刺痛了。
微微捏紧了拳头。
“只是有些知识……暂时没有需求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暂时吗？果然是希望派的代表人物。”里德的视线，移到了黛尔的身上，“所以，这就是你生了个女儿，并且培养她学习航天动力学的原因？你希望她能够继承你的知识，直到它们还有用得上的那天。”
黛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她的确是从小就对已经被认定为“无用”的航天动力学有兴趣。
只是没有想过，这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刻意培养。
但此时听到这样的说法。
难道……这就是自己出生的原因？
斯坦培克干瘦的手掌放在了自己女儿的胳膊上，仿佛是在安慰，但是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
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来找自己。
正如他说的那样。
他的知识，他的能力，早就在十几年前就被认定为“无用学科”。
其余的人都转业。
他这位曾经的世界知名科学家，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老头，就连买纸张的钱，都只能从医药费里面省。
这样的自己，还有谁会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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