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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优菈向前伏下身子,突然很想戳戳他的脸。
这幅睡相总给她一种很大的反差感:
平时不是很能耐的吗,但睡着了还不是可以任我摆布。
真的很想戳戳他的脸,恶狠狠地出一口气。
优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了顾白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缘故,连带着自己的手指也变得很烫很烫。
于是,看在这家伙生病的份上,“恶狠狠”没有了,只剩下戳了戳他的脸。
顾白不情愿地扭了扭头,看样子是想甩开,这一幕落在眼里,优菈不由勾起嘴角,继续不依不挠地按了按。
哼,以前招惹我这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来讨些债了。
手指停留在顾白脸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半个手掌,优菈将手轻轻贴在顾白脸边,她托起下巴,短发慵懒地贴在脸上,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时总是奈何不了他,即便是拌嘴。
很多时候已经在努力想着反驳他的话了,但他只是笑眯眯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说不出话,最后只得瞪圆眼睛凶过去。
总不能真的动手。
每当这种时候,自己就会下意识地卸去伪装。开心也好,生气也好,郁闷也好,最起码都是发自真心的。
优菈开始回想起自己平时的样子,因为熟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在她的生活里,大多数此刻都充斥着陌生的人,自然是一副冷冰冰的姿态。
而这幅姿态令无数想要接近她的人主动退缩,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当复仇的言辞一说出口,都会和她撇清关系。
恐怕是被吓到了。
这些人中,有因为她的外表想要搭话的,也有想找麻烦的……各种各样的目的,都退缩在她的刻意而为,以及周遭的流言蜚语中。
其实就连安柏,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也被自己的表现给吓到了吧……
但这也正常。
长久以来,她一直站在一座孤岛上,扬起下巴,冷傲地俯视着对面宽广的陆地。
可这个家伙却不同。
如果硬要做个比喻,大多数人是站在陆地的一侧远远看着她;而她的朋友们,则是小心地撑着小船来到自己身边;
只有这个家伙,一路憋着气、悄悄地游到自己脚下,然后猛地浮上来,趁着自己错愕的功夫,笑着拉住自己的双脚,把她也扯进了水里。
优菈想着这个比喻轻笑了起来。
随后她敛住笑容,目光变得复杂,也是这个瞬间,她才突然意识到,那个被拖下水的自己,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为什么对方的一句话就能使她牙痒痒呢……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一举一动都会令她在意。她已经下意识地沦陷进去。
他笑着把她拖下了水,在水花溅起的那个瞬间,心中或许有着犹豫与彷徨,但在那之后,她就已经闭起眼,将手交到了对方手里。
只要是你还握着我的手,那么——
未来去往哪里都好。
月下龙奇潭 : 第122章 说,我爱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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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菈向前倾过身子,伸出一只手,贴在顾白的半边脸上。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怎么舒服。
需要单膝跪在地上,将脚尖轻轻踮起,同时还要保持不动。
但优菈仿佛没有觉察到一样,只是默默地望着对方的面孔。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
这张脸不知看过了多少遍,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熟悉的一闭眼就能浮现在脑海。
但在此时,面对这张熟悉的面孔,优菈却突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像是相识好久,又好像初次见面。
帐篷外的风声渐渐隐去,这一刻,耳边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她看着他,手心被那呼出的气息弄得有些发痒,一股痒丝丝的感觉同样游走在心间。
优菈怔怔地捂住胸口,那里有着些许悸动传来,是她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情绪。
这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她咬紧下唇,将发丝撩在耳后,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只要看到他,就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或许是轻笑,或许是慌乱,又或许是红着脸……如果有面镜子能照一照的话,无论怎样,都一定很傻。
等到这股悸动不断生长、酝酿,直到填满自己的心脏;
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无关乎对方的熟悉与陌生,她的心里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只是想再多看他一会。
仅此而已。
于是,优菈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而悸动却因此变成了冲动。
在这久久的凝视之中,她不只满足于戳戳顾白的脸,甚至还想捏住他的鼻子、想要抚开他的眉心、想要用指尖划过他的嘴唇、想要……
她刚要抬起手,最后却还是停住。
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归根结底,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
像这样贴着他的脸,就已经很是逾矩了。
她将心中的冲动按捺下去。
虽然说,在对方熟睡的时候,就算悄悄做一些事也无人知晓,但她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下去。
她还记得,早在很小的时候,具体的年龄已经忘了,她曾看过的一本画册。
那是关于一本王子与公主的画册,里面描绘着关于他们的爱情。
公主暗暗地喜欢着王子,喜欢到每晚都会想着对方,在窗边发呆的程度。
然而公主却从来不敢将自己心中的爱恋说出口。
她就那样一直想啊想啊,每天却只是暗自凝望着王子的背影,黯淡神伤。
明明他们曾有着无数相处的机会,但她却从未敢主动踏出一步。
这样的单恋终于迎来了转机,在一次酒会上,王子喝醉了,公主送她回房,看着心上人熟睡在床上,她终于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
轻轻朝着王子的嘴唇吻了上去。
然后,甚至还来不及品味着心中的甜蜜,她随即慌乱地小跑出房间,当作一切没有发生。
这一切当然像是没有发生过,毕竟,那晚发生的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主动袒露自己的心迹,王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再后来的事情优菈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结局是这样的——
那晚的经历仍然没有使她向前迈出一步,公主一直回味着那个吻,直到王子娶了别人,直到青丝化为白发。
她就那样守着那个吻,度过了哀怨的余生。
直到现在,她也记得画册里最后一副画面。
公主心碎地站在窗前,依然看着远处王子的身影,背影落寂。
小孩子没有经历过多少事,自然难以品味出这段单相思中的惋惜与痴缠。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看完画册后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悲伤,不是遗憾,而是一股浓浓的讽刺。
真的好讽刺,那个只有公主自己知道的吻,即便是在她心碎的那天,王子也从未知晓那晚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自己还小,她只知道自己从小出生在一个富裕且庞大的家族,是家主的女儿,有着不苛言笑的父亲与温柔的母亲。
周围的大人们,每当谈起他们的姓氏时,总会展露出一种莫大的荣誉和不甘。
而那时的自己,还不曾懂得劳伦斯这个姓氏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只是每每听到长辈们回忆起家族的历史与荣光时,像是“血脉”、“高贵”等词传入耳中,往往会生出一种小小的得意。
劳伦斯啊……虽然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东西。
她自幼受过极好的教育,有着优渥的生活条件,一日三餐有规定的时间、长长的桌子上摆着丰富营养的菜品,睡觉时是软得能让身体陷进去的大床;
衣柜里有许多漂亮的裙子,出门会蹬好靴子坐上马车……
每天一睁开眼,拉开房间里的窗帘,是家族中一眼望不到边的庄园。
看过许多书,也举着很重的剑,还有许多关于家务、厨艺、礼仪与剑术的修行,在同领的小孩中保持着最优异的成绩。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心中自然有股天生的骄傲在。
哪怕是后来认清了身边的丑陋,就比如劳伦斯这个姓氏果然很了不起,可惜自己当时是照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判断的。
随后决然与家族断绝关系,加入西风骑士团,在野外风餐露宿,执行一个任务的时间往往以月份为单位。
那个童年时像个公主的她,有过几天没洗澡的时候,有过饿到只吃野菜的时候,也有过鲜血将衣服凝成一团的时候。
最窘迫的那段时间,在城里买不到任何物资,就连吃饭也要去城外打猎,然后由自己做。
但即便如此,那股骄傲就像一个烙印,哪怕物是人非,这些年周遭的一切的都在变,就连骄傲本身,与之前也截然不同了。
童年时这种情绪诞生于懵懂,因为长辈的期许,因为条件的优越,还因为那个不知所谓的姓氏。
而到了现在,她从压抑腐朽的家族独自脱离出来,与过往决裂,出现在这座城市的视野中。
再从被当作家族复兴的工具到遭人唾弃的罪人,最后带着旧贵族后裔这层身份毅然决然地成为了一名西风骑士。
选择了这种方式在恶意与不公中生存下去,这样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她心中的那股骄傲却从来没有褪去过。
因此,在她看完那本关于爱情的画册后,尽管并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小小的她就在心底做出了决定。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才不要用那种偷偷摸摸的方式,一定要跑到对方面前,大声地喊出——
我爱你。
然后还要追问一句,你听到了吗?
你该如何回应与我无关,我只要说出来我想说的就足够了。
这份决心直到如今也不曾改变。
不然,也不管别人是否情愿,只敢在对方不省人事的时候,像做贼似的亲一下,那像什么话?
不是退缩,不是逃避。
而是她对于这份感情的尊重。
同样也是对她自己与心上人的尊重。
这是属于她的骄傲与坚持。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优菈·劳伦斯。
这一刻,刚刚红着脸出神的少女已然消失不见,那位旧贵族的后裔、被称为罪人的大小姐出现在帐篷里;
她昂起头,像位女王一样,尽管眼前的男人还在睡着,仍然一字一句地对他宣布道:
“总有一天,我,要亲口告诉你。”
这样说着,她得意地看着对方的睡颜,俏脸上挂着仿佛凯旋般的浅笑,准备把贴在他脸上的手缩回来。
就在这时,对面的男人突然睁开眼:
“额,那个,虽然很煞风景……”
顾白相当虚弱地指了指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掌:
“但我还是想说,真的好热啊……”
……
浅睡中是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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