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不仅仅是失去自我的绝望,更是……
一个声音告诉颜鹿,告诉她这并不是她的责任,并不是任何人的责任,自己完全可以等姑姑出手,她的姑姑一定会完美解决掉这件事。
谁又会指摘她?就像季离情说的那样,她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疏散人群,尽可能保证所有逃出来的群众们的生命而已。
有谁会强求她在这样的灾难中救下每个人呢?
可即便那声音说的再怎么有道理,颜鹿还是站在了这里。
站在这里,就代表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天在游乐园,颜鹿竭尽所能地一边压制着那股力量降临己身,一边又必须在不影响自身心智的前提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借住那份馈赠,身心的双重压力让她昏死过去。
而这一次,她不再留有余地。
“这种逞英雄的机会,我一点也不想要啊。”
随着轻叹在风中消逝,女人的双眸被仿佛要浸出血来的猩红侵染。
“既然这么……恨天恨地。”
她面容扭曲狰狞地低声嘶吼着:“那就在用我身体的时候搞清楚……现在该干的事情!”
在这一瞬,风好像都停止了吹拂。
颜鹿的身体逐渐佝偻,仿佛失去力气和神志般弯下腰,垂着双手,空中有缕缕猩红血气缓缓蒸腾起而。
而随着她整个人逐渐升向天空,身体也突然仿佛活络过来,缓缓挺直腰板。
缠绕在她身上的血气如蛇游走,钻入肌肤又破体而出,再配上她那遍布青筋,双眸血红的脸,看起来极其可怖,已然非人。
“颜鹿”抬手,五指微张,整个小区内所有居民楼的无数墙体瞬间碎裂,而未能及时跑出的全部群众,在这一瞬间全都被庞大的引力扯出楼屋,被粗暴地丢到小区门口。
“天……地……”
她的喉中,发出了完全变形的扭曲声音。
——仿佛是以堆积千年的杀意,暴怒,苦痛铸就熔炉,燃之不尽的金铁刀剑在炉火中碰撞嘶鸣,以恨为啸!
“不……允!”
“颜鹿”抬手虚握,无数血气凝成一杆虎头大枪,而紧握这杆血色虎头大枪的“颜鹿”,死死盯住这栋楼的楼底。
她举枪,弓腰,将身体拉成一张绷紧的大弓,在蓄势之时,天地间又有血气蒸腾勃发,如狂龙席卷于“颜鹿”周身。
那一瞬,天地间划过一道血色的闪电。
没有声息,没有爆鸣,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夸张场景,那杆血枪之时瞬间消失在了“颜鹿”手中,不知去了何处。
可在地下,那血色雷霆却如万军摧锋陷阵,将无数涌动的狂暴元灵连同地脉掀起地震时无比巨大的能量轻易碾碎,只是顷刻间,便已至一个深埋于地底的巨大漆黑方块之前!
这方块处在无尽暴乱元灵与地壳碰撞撕裂时迸发的能量的最中央,恰好宛如处在台风眼处一般,即便向外发散着阵阵极其可怕的震波,自身却没有受到影响,那足以将万物摧毁殆尽的巨大震波,反而已经成了它最好的保护壳。
但这能撕裂大地,诞出深渊的可怖震荡所形成的铁幕,却在那血枪之下脆弱薄纸。
——连通这不可思议的元灵器械一道贯穿!
地上,那摧毁了人们心理防线的巨大震荡渐息。
虽然他们仍然能够感受到来自远方的震动,但比起之前那好像随时可能将地面都撕成碎片的巨震,这种微弱的震动已经让他们庆幸到快要落下泪来。
天空上的那个血色人影缓缓落下,不远处关注着她一举一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人群们本该大声欢呼,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全部陷入了沉默。
……甚至害怕得后退。
她好像在……挑选下一个对象。
不管是谁都好,能够让她倾泻杀念的对象。
没有人敢去看那张形如恶鬼,几乎全无人形的面孔,在“颜鹿”的中指上,一枚平平无奇的指环突然开始收紧,像是要嵌进肉里般死死箍住她的指节。
女人的身形顿时一僵,但却仍旧一步一步,一步步地走向人群。
——伴着身后渐浓滔天的血色。
“全部……都是……”
她低声呢喃着:“全部……”
“……颜小姐。”
有个女人站在她的身前,凝视着她,轻声说:“我来履行约定了。”
“……”
而“颜鹿”只是沉默着向前,手中再度凝聚了刚才的血色长枪。
“拦路者……”她嘶声道,“皆敌……杀!”
季离情则神情肃然的将手放到了自己的颈环上,眼中满是决意:“我必会救下你,以——”
“嗤!”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季离情的脸。
已经准备好殊死一搏的女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在她身前,那个如魔如鬼,血气缠身的女子,狠狠将血枪捅进自己的腹部。
“杀……杀……你……妈!”
颜鹿抬起手,盯着自己中指上那枚铁灰色指环,大口呕血着咧嘴笑道:“谢谢你,老祖宗,然后……滚吧!”
三四秒后,女人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不仅仅是腹部的伤口,浑身上下的皮肤毫无征兆的骤然破开数十数百道裂口,喷洒出的鲜血瞬间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颜鹿!”
哪怕在顾无怜面前都未曾表露出慌张情绪的季离情,此刻无比惊惶地冲上前去接住仰面而倒的颜鹿:“你——”
“……没死呢,皮外伤。”
声音虚弱的大姑娘抬手抹掉脸上血污:“离死还早着。”
她细长的手指在抚过面庞,轻触到那根根还未消退的青筋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先带你做些应急处理……撑住!”
“哈哈哈……额咳咳,我好歹也是能停地震的角色了,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好不好……虽然,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季离情背起颜鹿,“明明就是你破坏掉了普舍顿。”
“……你看不出来吗?那不是我,当然也不是我的功劳,甚至于……”
血红色的人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无力,笨拙,艰难地擦拭上面的血迹。
“如果不是姑姑,我不知道……又要犯下什么大错。”
“你刚才拦不住我的,季离情。”
“……我没打算对你动手,颜小姐。”
“啊?”
“我有……某种秘法,家传的。”季离情低声道,“可以将你陷入停滞状态,只有我可以解除。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只要找到能帮你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的人就可以了。”
“……婆妈!”颜鹿无力地骂道,“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你……咳咳咳……想过吗!”
“这个秘法不可能失败,我有这个自信,就像颜小姐你有自信拯救人们一样,而且……”
季离情顿了顿,轻声说道:“我绝不会对愿为这片土地牺牲的人动手,绝不。”
“事先说好,我可没想过直接死掉。”颜鹿咳嗽着强调,“我还没那么伟大。”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颜小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颜鹿愣了下,莫名其妙道,“什么为什么?”
她有一万个理由不站出来,但站出来时,却又没有想过任何理由。
“……不,没什么。”
季离情的声音柔和了很多:“颜小姐,你的伤势……还能撑住吗。”
“肚子上那一下只是看着夸张,其实没捅多……咳咳咳……”
颜鹿甩掉咳到手上的血:“没事,我挺抗揍的,这么点血流不死我,我比你心里有数。”
“大姐姐!”
人群中,突然有个孩子大喊道:“是你救了我们吗!”
“不是!”颜鹿摆着手同样大喊回应,“我被鬼上身了!”
“……才不是!我看到,看到你——呜哇!”
那个孩子被转过头来的血人吓了一跳,那张遍布着黑青色经络的脸哪怕平日再怎么娇俏,在此刻也显得比恶鬼都要狰狞。
女人做了个鬼脸:“都说了是鬼上身,那不是我,记住了!”
“……颜小姐,不至于这样的。”
“算了吧。”颜鹿懒洋洋地说道,“我刚才也算是真的打算杀掉他们,免去他们高呼英雄颜鹿小姐万岁,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好了。”
可就在此时,突然又有人大声说道:“就算是鬼上身!也是敢把鬼叫来的你救了我们,不是鬼救的我们啊!”
“鬼才不会救人呢!”
原本沉默的人们也都开始说话。
“颜小姐。”
此时,季离情也轻声说:“为什么要说拯救了他们的不是你,起了杀心的却又是你呢?”
“……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颜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烦躁地挠了挠头,用力咳了几下。
“烦死了……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傲娇角色一样。”
她捂住腹部的伤口,转过头,用另一只手用力揉了揉脸,尽可能把脸上的血污再抹去掉一点。
“你们这样想的话,那就听好了!”
“我叫颜鹿!有一个个子矮矮,头发雪白的可爱姑姑,你们谁家要是在菜市场摆摊,或者开超市的,以后看见她记得打五折,她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为了感谢她侄女颜鹿,就这样!”
在阳光下,颜鹿那脸上丑恶的青黑经络依然起起伏伏,将她原有的全部俏丽美感摧毁殆尽。
——但现在,这些青筋上的每一寸脉络,都是骄傲的痕迹。
第一百四十四章——去你妈的天灾 1.7w/4.8w
西弗弗利岛唯一的教堂内,龙伯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翻动着手中的圣经。
在吱呀声中,有些老旧的木质大门缓缓打开,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迎着阳光步入教堂,独身一人。
“主说:谋害我的人,我要降下大祸和灾殃。”
龙伯合上书,头也不回地问道:“绘师先生,假如没有人谋害这位主,祂会不会无端降下大祸呢?”
“祂如果降下了大祸,那就不是无端。”绘师平静地回答。
龙伯摇头道:“倒是够绝对够正确,毕竟是主啊……万能的主,不是吗?”
绘师并没有接过龙伯的话,而是缓步向前,自顾自说道:“我给过你,给过你们机会,龙伯。”
“哪怕你只是个单纯的投机者,我都愿意与你分享这次胜利。”
他的声音有些遗憾,随后又从遗憾,转为了刺骨森冷。
“……但你不是,你只是个卑劣可笑的欺诈者,如我所料一般。”
“如你所料?”
龙伯站起身来,十分随意地将那本圣经丢到地上,他走到两排座位中央的过道上,直视着绘师,哈哈大笑道:“你的戒心与谨慎的确令人惊讶,直到最后一刻,也依然咬定自己的目标是玄天塔。但你如果真的猜到了我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开始就不会跟我合作,不要在自己脸上贴金贴得太过分了,绘师。”
天灾的布局已经进入尾声,那四个音响就是开始的标志。
普舍顿可以由声音启动,这一点龙伯早已通过旱魃从黑绣刀那里得知。
——天灾会用音响公放这么简陋可笑的方式启动如此关键的计划吗?显然不可能,即便没有通过声音启动,天灾也一定手握能远程开启普舍顿的方法。
这只是一次对于越龙的明牌试探。
越龙当然可以毫不理会,让天灾自己操作,不从中做出任何干涉——这对龙伯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出的决定,他的罪孽已经够多,不差成为天灾的帮凶这一次。
但这没有意义。
上一篇:我是天马,不是赛马娘啊
下一篇:我的妹妹从来不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