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但是.......
师兄的教诲又在耳边响起。顾时雪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想,我为什么要习武?
我的武,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杀过的人不少。顾时雪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相反,这姑娘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完全称得上是杀伐果断,该下手的时候从不手软,她还没习武的时候,就曾经尝试着用硬币暗杀一个成年人。
但杀人本身也是有区别的。越是强大,就越需要慎重地对待生命。武人是强大的,就和执法者一样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命,但越是如此,就越要知道,拳高莫出。落到杀人这回事上,便是一定要少杀慎杀,而且绝不能单纯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而杀人。
顾时雪很早就说过,她自己是不提倡私刑的——虽然她很清楚,每一次自己动手杀人,都是在动用私刑。可是,这归根结底是不对的。在一个健全的法治社会当中,审判一个人,要有法官,有律师,有陪审团。
但是当她以侠客的身份动手杀人的时候,她既是法官,也是律师,也是陪审团,更是刽子手。
这是一种无上的权力。
顾时雪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像是在握着什么无形之物。
在习武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这样的道理。
她的拳,只能为了“公义”而出。她当年想杀那个胖工头,不是因为那个人欺负她,而是因为,那个人在她面前,极为傲慢地践踏了每一个女工作为人的尊严。她第一次真正杀人,是青阳镇之外,是因为那些土匪,已经做过了许许多多伤天害理无法原谅的事情。
“那个人差点杀了我,所以我一定要杀他”这样的理由,至少在顾时雪这里,是不充分的。所以在一些话本故事里,主角叫嚣着什么“人若犯我杀他全家”之类的口号,在顾时雪听来,简直就是恶臭不可闻。
可是,在“人若犯我”的前提下,一点回应都没有,也是不恰当的。武人本身也是人,被欺负了,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顾时雪脑子里慢慢转了过来,问道:“陆望,那个罗莎的东部主教桑德罗夫,你对他有什么了解?这个人该不该杀?”
陆望迟疑了一下:“说实话,了解得不多。对于国外的那些强者,我基本只知道一些比较厉害的九境。”
顾时雪想了想:“既然没有证据,那我就姑且当他没有犯过什么罪该万死的事情,毕竟死生是很大的事情,就怕错杀。不过,我们九夏人讲究礼尚往来,暗搓搓地阴了我一把就跑,也没这样的道理。”
顾时雪提上红娘。
陆望一惊:“一会儿就要开船了,你这是?”
顾时雪笑道:“礼尚往来啊?”
“等一下等一下!”陆望拦住她:“如果所料不差,这应该是东部主教桑德罗夫动的手。你现在虽然是开门圆满,比方才强上不少,但真能抵挡一个智天使?”
顾时雪道:“此前我开门境界不完整,相当于门户有缺,所以思想才会被轻易渗透。现在的话.......不敢说能抵挡太久,但至少撑上半秒钟,不是问题。”
高阶天使的难缠,她已经领教过了。和这些
天使交手,首先就得坚定自己的想法,如果本身就存在着犹豫和没想清楚的部分,那么在交手之中,只会变成被利用的弱点。她眼下明确了自己的目的,那么一个肉身孱弱的智天使,在她面前。
半秒钟,足够了。
顾时雪推开船舱内的小窗户,灵巧地钻了出去,笑道:“陆望,帮我烧一壶茶。我去去就来!”
......
顾时雪落至海面上,踏水而行。
她开始奔跑。
在极高的速度之下,水面和坚硬的石头没有太大差别,从高处落在水面上,你会感觉水硬得和石头一样,瞬间的冲击力足以让人粉身碎骨,所以武侠小说里高处坠崖落水不死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如果你会被那个高度摔死,那你落水也是会死的。同理,当顾时雪以高速蹬击水面的时候,对她而言,水面和地面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
反正自从踏入小宗师之后,只要她以九转雷声的步法完全发力,那么脚下的地面就像是烂泥地一样没有骨气,又像是沾了油一样的滑,因为在这种高速下,地面能提供的摩擦力太小了,真正推动着她的是体内充沛到如渊如海的气机,每次蹬击地面的时候,狂涛般的气机便从她脚掌的穴位中喷出,仿佛是踩着两架喷气机。
因此,在这种高速下,顾时雪的动作其实更像是在“滑行”。
水面上一串串的惊雷炸起。
不少游客惊呼出声,纷纷探出头,朝着那雷声的来源之处看去。但是顾时雪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当乘客们从甲板的护栏边上探出头来张望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身影,从水面上一掠而过,在身后留下长长的一道水线。
这并非海港,而是河港。在她的脚步之下,整条大河都像是在剧烈地晃荡。
那根本不是踏浪而行。
她就是浪涛。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加
在离开海岸冲上港口之后,顾时雪就开始放慢速度,没有弄出太大动静,毕竟在城市之内那样狂奔,一不小心踩坏了公物也是件坏事。
片刻功夫,她便回到了今早的那处“案发现场”。
顾时雪负手而立,慢慢闭上眼睛,视线陷入黑暗之后,对于气机的感知反倒是变得清晰了起来。到了无相境界,武人对天地气机的扰动就变得极为敏感,当初她追踪那个麦卡里克,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
只不过,这一次,在仔细搜寻了几秒之后,顾时雪居然一无所获。
她忍不住皱起眉,感到稍微有些棘手。不过这种失利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上午那会儿,她就没能察觉到丝毫异样,不然的话,她肯定早就发现了不对。
顾时雪并不气馁,抬起手指,按住自己的眉心。
呼吸庐间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
顾时雪深深吐纳,体内一道气机流转,自下而上,穿过关元、膻中,直上玉都泥丸宫。脑海之中似乎有一道灵光盘旋流转,最后朝着眉心冲撞而去。
体内七百二十洞天福地接连震动,一道清气滚滚而下。
开玄门!
顾时雪将按在眉心处的手指抬起,缓缓向外推去,如同推开了一扇无形大门。随着她的动作,她的神念逐渐扩张,从眉心冲出,像是一道射线般扫过。
如开天眼。
虽然还没办法元神出窍远游,但在坐稳了这个开门境界之后,她已经可以通过玄门,将自己的神念往外探出少许。心神上的交锋,光靠气感,察觉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但神念可以。
说起来她还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不是桑德罗夫插了那么一手,那她想好好审视自己的内心,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在炼神境界上的提升也是遥遥无期。
桑德罗夫若是知道他送出了一份何等的“大礼”,一定会后悔的。
片刻,顾时雪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抓、到、你、了。
......
萨森格勒城外,桑德罗夫在绿野间行走。
他原本也没打算在萨森格勒多呆,对那个来自九夏的女人“略施惩戒”之后,他还得返回自己的大修道院。从西到东,相距甚远,之所以没有选择更方便的坐火车,而是徒步出行,不是因为他崇尚什么苦修士的生活方式,主要原因是,桑德罗夫讨厌火车。
那种呜呜呜高叫着,边跑边冒烟的东西,和他的身份实在不相称。更讨厌的是,火车上还有一大群臭烘烘、脏兮兮、吵吵闹闹的同类。作为一个理应开解世人的修士,桑德罗夫打心眼里讨厌那些“羔羊”。早年他还是一个小小的牧师,需要聆听他人的忏悔的时候,每一次,在端着虚伪的笑脸听过别人的告解之后,他都有点儿想吐。
我凭什么要为别人服务?高贵的天使,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凡人的悲欢喜怒?
但是.......不可否认的,这种聆听其他人隐私的感觉,真的很刺激。或许是因为有这样的爱好,所以桑德罗夫对“理解”原质的掌握,在同阶之中堪称翘楚。成为第八阶的智天使之后,他就很喜欢经常潜入哪怕海洋之中,窥探他人思维之中跳跃的火花。
这让他掌握了许多人的秘密。很多秘密,都是那种无法见人的。所以桑德罗夫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利用这些秘密,写匿名信去讹诈别人——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最后能得到多少好处,他就是很喜欢看别人那种,发现自己秘密被拆穿之后的反应。惊恐?愤怒?提心吊胆?疑神疑鬼?
他能抓住那些受害者的所有心理,然后藏身暗处,用一封又一封的匿名信一点点击碎那些人的心房,让他们理智崩溃,陷入疯狂,就像是高明的猫在捕捉老鼠。这个过程,有的会持续上几个月,有的则很短,只要一两天。
谁会想到,高贵的八阶天使,居然会喜欢玩这种把戏呢?
只不过.......这种好日子,大概是要到头了。
眼下他在罗莎和教廷两方面的政治地位都相当糟糕,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撤走这个罗莎东部教区大主教的职位,真是.......他从叶卡嘉维奇那边继承过来这个主教的位置还没几年呢。
话说回来,叶卡嘉维奇是九夏人李行舟杀的,而那个最近在罗莎大出风头的女人“瑟妮娅”,似乎就是李行舟的学徒吧?
她死在我的手上,这莫非就是某种神意?
桑德罗夫忍不住嘴角翘起。虽说他是个现代派的教士,根本不信上帝,但也感觉命运这回事,安排得有些黑色幽默。
可惜没能好好炮制她一番。他看过那个女人的思绪了,骄傲,自信,闪闪发亮,像是一颗散发着光和热的小太阳。桑德罗夫最讨厌这种人,也很期待看到这种人,在他的诱导之下逐渐崩溃的样子。
这会儿,十二点已经过了,那个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投水?一掌拍死自己?用剑将自己穿心而过?
媒体上又会怎样报道呢?不过话说回来,如果
动静不大的话,可能要轮船抵达了下一个港口,才会有人发现她死在了自己的船舱里吧?哈。桑德罗夫忍不住有些想笑。仅仅是一些幻想,就让他分外愉悦,可以肯定,接下来好多天,他都会持续关注报纸......
.......嗯?
桑德罗夫脚步一顿。
他听见了从远处席卷而来的爆风。
什.......
桑德罗夫惊愕地转过身,瞳孔骤然缩紧。
林中就像是发生了一场爆炸,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的白色激流还依稀可见,强大的风力从树梢之间卷过,让千树万树齐齐摇晃起来。
在那风力吹拂而来之前。
一道剑光!!
在这名主教眼中,那丑恶无比的撒旦之力,就像是一条从地狱冲出的猩红血河。
糟糕!!
桑德罗夫心头狂跳了一下。在他意识到的时候,这一剑已经杀至他的眼前!
躲不开.......
心念电转之间,桑德罗夫体内的原质接连震动,磅礴的神力喷出。然后,这一剑从他的胸前穿透而过!
剧烈的痛楚,让他的身体都是一颤,只一瞬间,一个前后贯通的伤口就出现在他的胸口位置。
但桑德罗夫体内的肌肉、骨骼都在迅速地重生,在刚刚那个瞬间,他就意识到这一剑是避不开的,因此直接用神力强化了自己的肉身。与此同时,他也推测出这直来直去的一剑将会落在身上的何处,所以刻意放松了对那个位置的防御,还微调了自己的骨骼、内脏,让这一剑可以轻松将他穿透。
这就和战舰的“过度击穿”是一个道理。炮弹如果留在船体内,就相当于炮弹的全部能量都留在了船身上,可反过来,如果炮弹将战舰直接穿透,那也就是留下了两个洞而已。
眼下他身上这伤口看着吓人,可是对一名八阶智天使来说,根本不算大碍!
但在剑光过后。
大地上的积雪被纷纷冲起,一道身影狂飙而过。那速度快得吓人,几乎让桑德罗夫难以反应。
在.......身后!!
桑德罗夫亡魂皆冒,竭力地转过身。与此同时,顾时雪从林间扑出,滑翔一般飞跃在半空中,右掌摊开,一道气劲在掌心凝聚。
顾时雪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掌推出。桑德罗夫抬起手臂挡了一下,但那势不可挡的力量直接碾碎了他的手臂骨骼,然后硬生生地撞在他的脸上。豪拳破开了风力,一瞬间,桑德罗夫的脸部肌肉都在巨大的拳风之下扭曲起来,肉眼可见的波纹从他的肌肉上刷过去。
轰——
气浪炸开,桑德罗夫身体打着旋高高飞出。
顾时雪收回手掌,在林地间站定下来,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我们九夏人,最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吓退(加更2/2)
揍完人,摆开姿势放过狠话,顾时雪就打算走了。
打了人就要赶快跑!
她毕竟没有和那个桑德罗夫不死不休的打算,而且站在一个八阶智天使的身边,对于她而言,其实依旧是个很危险的举动。别看她一登场就是一拳一剑,直接将八阶智天使毫无还手之力地打飞出去,但那两下都不致命。
而智天使在心灵层面上的反击,却可能很致命。
这也是武人面对高阶天使时的一个微妙之处。虽说天使的肉身在武者眼中孱弱得过分,但依靠那强大的恢复能力,同阶交手,天使想要撑过一两秒未必是难事——不是所有武人都能和顾时雪这般强横的。而一两秒之后,等到天使的力量渗入思维层面,局势就可能会发生反转。
她的那扇心神玄门,此刻已经有了种被撬动的感觉。
顾时雪一拱手:“告辞!”
拔腿就跑,去得和来得一样快,在身后留下一道彪起的雪线。
过了一两秒,落满积雪的林间,桑德罗夫才摇摇晃晃地站起。他的整张脸都被顾时雪那一拳砸歪了,下巴几乎脱臼,此时用手咔嚓地掰了一下,才让歪掉的嘴巴恢复原样,但里面断掉的骨头,一时半会儿,还难以复原。
跑了........居然跑了.......
他盯着顾时雪的背影,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庆幸,或者两者皆有。
他和麦卡里克那种废物不同,他是八阶天使,曾经当过教廷的护教骑士,而更重要的,他还是个罗莎人!
罗莎自古就是彪悍的民族,这里的人能与熊搏斗!
可是.......
在稍微冷静了一下之后,无法遏制的疑惑就从桑德罗夫心中升了起来。
为什么........
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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