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好耶,终于变回猫猫啦!”火车车厢内,陆望在地上打着滚。
眼下是八月底,他们这会儿是乘坐着刚刚修好的铁路,要出发前往淮远,全程预计两天一夜。
顾时雪穿着一袭深色的格子长风衣,头戴女士帽,脚穿小皮靴,依靠在车厢内的座椅上,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至于吗?”顾时雪道:“多大的人.......多大的猫了,这么激动干嘛,就因为这点事儿?”
陆望严肃道:“你不懂。”
他道:“变成人,就意味着承担责任,承担压力,整个九夏,那么多的事情居然需要我来操心,明明我只是一只猫而已,所以整天如履薄冰。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变回猫,就说明我暂时可以轻松了,自然开心。”
陆望感慨道:“对于成年人来说,可以暂时逃避一切,清闲一下,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顾时雪悠然道:“那我还真羡慕你。”
陆望抬头看了她两眼,片刻,又躺下去,在地上拱了两下,道:“那是啊。所以说偶尔放松一下也不要紧,不能把自己压迫得太紧。这次去淮远,不如好好品尝一下当地美食?”
顾时雪眯着眼,笑道:“行啊。”
顾时雪又道:“虽然你现在是猫的样子,但是你一打滚,我就忍不住想象成是你以人类的形象在滚来滚来去,然后就......”
她咬着下嘴唇,轻笑起来,一双眼睛都笑得眯起。陆望跨起一张小猫批脸,瞪了她几眼,就钻到座位的底下去了,只留一条尾巴露在外面。顾时雪看着尾巴,心里又想:若是白渔在这里.......
顾时雪道:“陆望,我说你和白渔,是不是什么时候,考虑一下结婚啊?”
陆望汗流浃背:“你怎么也催我婚,过分了,没大没小!”
顾时雪笑道:“你们俩,也算青梅竹马对吧?找个良辰吉日结了嘛。”
“白渔修为比我还高,整天欺负我,你又不是没看到。”陆望将自己的尾巴收回去,恨恨地咬在嘴里:“太可恶了!”
“我看你乐在其中。”
“胡说!”陆望大怒,然后捏起自己的猫爪子:“如果不努力,就会成为女人的玩物!太过分了。我要努力.......”
顾时雪饶有兴趣道:“努力什么?”
陆望仔细想了想所有能打败白渔的方法,最后忧愁地道:“努力吃成一只猪,让女人玩不动。”
......
经过四十小时的行驶,火车驶入了淮远城的站台。顾时雪一下火车,就被大群记者包围了。顾时雪心中长叹一声,低头扫了一眼。陆望正缩在她的手提包里,冲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家伙摸鱼。
一个洛伊斯记者凑上来:“顾女士!听说共产党在九夏的西北地区进行了残酷至极的种族灭绝,请问是真的吗?”
顾时雪义正言辞:“绝无此事!”
记者继续道:“西北地区现存一百多个民族,而你们颁布的政策文件里却明确提出,要让西北只剩下四个民族,请问是不是确有此事?”
这个问法就很阴险了,因为政策的确有这么个政策,但含义却被故意曲解了。这个时候,顾时雪说是,便正中人家下怀,相当于坐实了“种族灭绝”的罪名,说不是,则会被人家指责为撒谎。
顾时雪道:“西北在过去就只有四个少数民族,是被洛伊斯殖民者强行划分出了一百个不同的民族,凭空制造出了动乱和分裂,洛伊斯的所作所为卑鄙无耻,实在是祸乱的根源。而且我听闻,在魁扎尔大陆上,洛伊斯人正公开悬赏魁扎尔人的头皮,无论男女老少,照杀不误,手下尸骨百万,令人发指!”
顾时雪冷笑:“洛伊斯这个种族屠杀的刽子手,竟然有脸来插手九夏的民族问题?实在是虚伪至极!”
洛伊斯记者暂时败退,但随后艾尔瑞的记者也蹦了出来:“九夏共产党的军队消灭了当地绵延数千年的宗教,请问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
能这么快就认出这两名记者的国籍,是因为对方都是直接用本国语言问她的——人家其实身边也带了翻译。但顾时雪精通多国语言,根本不需要翻译,就可以很流畅地同他们进行对话。不过,这里是九夏,所以顾时雪在回答的时候,也都是一律用九夏的语言回答。
顾时雪道:“肉莲宗是一个会用活人血祭的宗教,它们会扒活人的皮来作画,用人的骨头来制作法器。这样反人类的宗教,如果出现在艾尔瑞,我不知道艾尔瑞的政府会不会支持它们去扒人皮抽人骨。”
嗯.......说不定还真会支持,毕竟艾尔瑞在魁扎尔那边,扒原住民的皮这类事情做得可不比洛伊斯人要少。殖民时代是血腥的时代,帝国主义是吃人的主义,如今的三大巨头,每一个,都是吃人吃出来的地位。
记者继续追问:“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九夏人民不具有信仰的自由?”
顾时雪都愣了一下,心想,这上下文是怎么联系起来的?不过想想也是,对方可能并不在乎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揪着这个问题,想要借此抨击九夏罢了。陆望当年指点她说,面对记者,不要顺着对方的问题走,只说自己想说的,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顾时雪于是道:“肉莲宗被认为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九夏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道教、佛教和圣灵教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人民不仅有信什么教的自由,也应该有不信教的自由。”
为了防止对方继续胡搅蛮缠,顾时雪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下一个。”
“请问顾女士,您在未来的九夏政府当中会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呢?新的九夏将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这个问题就比较有水准。顾时雪一看对方是个典型的罗莎大胡子,心中亲切不少。罗莎对九夏的态度体现在细节上,对方没有带翻译,是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九夏语言问她的。
顾时雪笑着道:“这个问题就容我保密了。今天是九月一号,到了九月九号的开国大典上,我们会昭告全世界人民的。”
罗莎的记者又问:“您今年似乎才二十岁吧?全世界都不曾有过如此年轻的政客,这样小的年纪,就在新政府中身居高位,会不会让人有些担心呢?”
顾时雪道:“好问题。我个人认为,相比于年纪,从政最重要的是另外两点,其一,是经验,其二,是为人民谋福祉的决心。我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在此之前,无论是攻克陇上,还是打下京城,亦或是平定西北,在这方面,我想我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经验的。当然,我的确年轻,也有不足之处,我对自己保持谨慎的乐观吧。”
后方的人群不断地往前挤,不知道多少记者争先恐后地向前压过来,要将话筒怼到顾时雪的脸上去。顾时雪烦不胜烦,也就三五米的路程,愣住走了快十分钟才挤出去,刚一脱离人群,就看见越知难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衫,负手站在远处。有一瞬间,顾时雪甚至有了一种恍惚,感觉那神态,简直同自己师父一模一样。
天地无忌横行刀是霸道无双的刀法,越知难能驾驭此刀,甚至推陈出新,本就是个性格极为狂放的人,但这几年,似乎愈发温和了。
顾时雪飞快地跑过去,道:“师娘!”
又埋怨道:“师娘,原来你早就来了,也不帮我解解围,就看着我尴尬。”
越知难笑道:“想看看你如何作答。”
顾时雪问:“那我答得如何?”
越知难点头道:“还不错。”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熟人们
顾时雪同越知难走入淮远城中。如今的淮远城风貌焕然一新,变得干净整洁,街道上戒备森严,不仅增加了岗哨,车辆也明显比平常多了不少。
开国大典在即,不得不慎重对待。
一些外国媒体看到这种景象,就将之报道为“高压强权”“警察国家”,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西陆人的脑子里,军人、警察似乎总是一个压迫者的身份,所以他们不懂什么叫人民子弟兵。街道上的军人并没有影响到淮远如今的文化繁荣与生机勃勃。
西陆的三大巨头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傲慢。九夏的共产党在当年夺回四大共管地的时候,同他们发生过不少摩擦,所以三巨头对新生的九夏,态度都算不上好。当然,也有一点儿鄙视,看不上,九夏虽然大,但是落后。列强看待九夏,就仿佛是农场主在打量圈养的猪狗。
相比之下,九夏的态度要务实得多。早在李行舟那个时候,他就预见到,九夏拥有四万万的人民,以后还会更多,这如许多的百姓,一旦挖掘出他们的生产能力和消费能力,让整个九夏参与到世界经济体系当中去,必定能发挥出无穷的潜力。列强当然可以在九夏取得利益,前提是——
正当的。
不过列强毕竟是强盗心态,他们不仅想拿走自己的正当利益,连不正当正的部分也要抄在手里,不然就要从方方面面打压你、摸黑你、抨击你。
顾时雪一边走,一边向自家师娘问:“开国大典的地点,是定在城外的大演武场?”
越知难眯眼笑道:“是那里。那地方最合适,
听说你当年大闹淮远,将人家的演武场都给直接砸了?淮远这边的江湖人,至今都愤愤不平。”
顾时雪咳嗽道:“明明是王星怜姐姐一脚踩塌的.......这帮人不去找王姐姐,来找我干嘛啊?是因为看王星怜是九境,不敢招惹,所以觉得我好欺负点儿?”
越知难道:“说菩萨,菩萨到。”
顾时雪略微愕然,下一秒,就感觉有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一下捂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
顾时雪惊喜道:“王姐姐?你回国了?”
“嘿嘿!”王星怜松开手,蹦蹦跳跳地转到顾时雪的前面来,捋了捋头发:“这不是小时雪吗?一晃多年,出落得都这么水灵了,看得我心痒痒。我说,不如今天晚上去我屋里,咱们姐妹俩好好促膝长谈........”
越知难道:“我看你可不是只想促膝长谈。”
王星怜眉飞色舞,坏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顾时雪奇怪道:“我还以为,王姐姐和庄游大剑仙是一对儿。”
老色批对小色批,怎么看都般配。
王星怜忧愁地道:“大剑仙不够帅啊.......”
又摆手道:“其实也不是不够帅的问题,主要是我和大剑仙两个人都不会过日子啊。这要是凑一块儿,想想都是灾难。”
顾时雪笑道:“咱们不聊这个。王姐姐突然回国,看来是学成归来?”
王星怜撇了撇嘴,脸色有点儿不好看:“别提了。我之前在康考尔那边求学,就体会到整个社会对咱们九夏人都不太友好。我在机械制造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在康考尔的工业大学机械工程系留学了四年,之后又进入帝国学院航空系。本来学得好好的,但是咱们新九夏不是要建国了吗,我就表露出了一点想回国的意思。”
顾时雪道:“然后就遇到麻烦了?”
“可不是?”王星怜双手叉腰,道:“一开始想来硬的,但他们忘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九境大宗师!我真要铁了心出手,闹起来,怎么都能大搞一番破坏。人家投鼠忌器,硬得不成又来软的,各种利诱,反正就是不让我回国。我那时候就感觉不妙,于是一边假意应和,一边找了个机会,就直接偷偷溜走了。”
王星怜叹道:“一切交通工具都不能使用,我愣是凭两条腿跑到了罗莎去,然后才从罗莎坐船回来。”
顾时雪道:“着实艰难。康考尔分明是不想让你把先进的知识和技术带回来,还好王姐你决断及时,不然对方用九境大法师,暗中施法将你暗杀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相比于武道的直来直往,魔法这东西,就有点儿神鬼莫测的感觉了,而且一旦施法完成,几乎无法被反制,防不胜防。
王星怜道:“我想想也是后怕。”
顾时雪向她伸出手:“不管怎么样,欢迎回来。王姐,你不在的时候,你们百辟楼可是连机甲都造出来一台。”
王星怜笑道:“我听说了,正打算去看看呢。”
顾时雪又看向越知难,道:“师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姐姐回来了?”
越知难道:“也就比你早两天。”
她搭上顾时雪的肩膀,道:“走了,咱们先去见一下卡西米尔女士。”
......
卡西米尔正在淮远边上的南联大学堂内讲课。
淮远和南城,堪称是一对“双子城”,隔江相望,而且有趣的在于,一座城古老,另一座城却极为新潮。在未来,随着城市的发展,两座城很有可能合并为一座城,南城估计会变做淮远的一个市区。
南城的南联大,创办于三十几年前,和如今九夏大学前身的西府大学差不多是同一个时期创办的,背景也差不多,东西方合资建设,顾时雪早年来南城游历,去南联大逛过一遭。当初她在这所学院,还曾遇到过一位九夏和康考尔混血的老师,叫雷蒙德.陈,他说的一句话让顾时雪警醒至今。
他说,“在西方看来,你们九夏,是没有什么哲学思想,没有理性思维,也没有法治精神的。”
这句话像是刀子一样扎进顾时雪的心里,那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国际话语权的重要性。国际上的整个标准都是西方制定的,西方将标准打造得完全偏向于自己,于是按照他们的标准来判断,那人家说你野蛮你就是野蛮,说你愚昧你就是愚昧,说你是猪狗不如的垃圾你就是垃圾。然后国内一些人,还真就接受了这套先进的标准,觉得我们,没错,就是垃圾!
你的国家哑巴了,那别人就可以随便涂抹你。
这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后来,顾时雪就一直很重视话语权,重视宣传,重视舆论的战场。
说回卡西米尔女士,这位九夏世界共产主义的创始人,正在南联大的礼拜大讲堂里发表一篇介绍共产主义的演讲。大讲堂一千多个座位,居然全都被学生、老师和记者们坐满,无数学子没有座位,就挤在后排的走廊上站着听。
顾时雪和越知难、王星怜两人很不引人瞩目地从礼堂边上的小门进来,扫了一眼,就发现来听讲的人里头,有许多自己的熟人,比如周白鹭,比如雷蒙德.陈,还比如.......顾时雪头疼起来,她看见了威廉.凡.萨克森。
这人怎么也来了?哦,也是.......说不定是康考尔派到九夏来的使节。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顾时雪的演讲
卡西米尔演讲的过程中,顾时雪悄悄走到周白鹭边上,小声地道:“白鹭姐,还记得我不?”
周白鹭已经从交际场上退下来好几年了,如今正在写《花月缘》的结局。
周白鹭仔细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记得。你那天晚上偷偷溜出来,爬墙来找我。”
顾时雪认真地道:“你对我文学观念乃至社会观念的成型,起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周白鹭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我很荣幸。当年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成长为非常了不得的人物了。沾你的光,我或许也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不至于愧对我周家的列祖列宗。”
顾时雪小声问道:“你还喝酒不?”
周白鹭妩媚地白了她一眼,道:“前两年因为喝酒,做了场手术,差点儿死掉,后来就不怎么喝了。”
顾时雪道:“无双宫的凛冽浆,滋味如酒,但却并非是真的酒。回头我去无双宫讨要一点儿来,请你喝。”
周白鹭笑意愈发明显起来。
陆望从顾时雪的手提包里探出头来扫了一眼,然后蹦了出来,落到地上。黄妩作为民主共和党的代表,赫然也在,一看见他,就两眼放光,啪的一把,很快啊,上来就是一个抱抱,一个亲亲,一个摸头,看来是,有备而来。
陆望两爪摊开,摆出一个太极推手推,唰唰唰,全部防出去了,防出去以后自然是点到为止,右爪放在她鼻子上没挠她,收起爪子,表示不打了,但黄妩突然袭击来亲陆望的脸,陆望同志大意了,没有闪,眼睛上被她用嘴巴蹭了一下,当时就喵喵喵地叫出声来,被黄妩擒住,一连被吸了两分多钟。
卡西米尔在台上演讲,这会儿正说到她在九夏得出共产主义灵感的原因。她在九夏生活了许多年,自己的共产主义理论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成熟的,所以卡西米尔能说一口相当流利的九夏语言。
她道:“民主这个词,大家一定都很熟悉,但我今天要剖析一下什么叫民主。民主概念的起源来自于我们西陆古代的城邦政治时代,这个民主中的民,指的是什么?不是说普通人,而是说城邦当中的拥有参与政治权利的公民、商人和贵族。”
“没有参与政治权利的自由民、奴隶和女人,全都是被排除在概念之外的。换而言之,民主的概念,天然就具备阶级性。而在进入工业时代,进入资产主义社会之后,民主的概念又被拿了起来,这个时候,我们所谓的民主,代表的又是什么人呢?”
“是指城市里的市民阶级和资产阶级。”
“而市民阶级又是从经济上依附于资产阶级的,所以归根到底,是资产阶级。”
卡西米尔笑了笑,道:“无论是今天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也好,还是社会学家也好,他们对社会都有一个二元制的模型,可以被称之为政府-公民二元社会。在这其中,政府代表着强权,代表着压迫的那一方,所以大家就呼吁着要通过民主的方式,将政府的权力还给公民。这个公民是什么人呢?我刚刚已经讲过了,就是资产阶级。”
“至于普通的劳动人民,无产阶级,在这个看上去很美好的二元社会当中,是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所以西方一面呼喊着要人权,要自由,但是实际上,你看普通人,有自由吗?有人权吗?都没有。这就不是给他们准备的概念。”
“但是在九夏,我看到了另一种东西。”
上一篇:四合院:看我晋升加彩礼?不娶了
下一篇:刀客塔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