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阳光从门帘缝隙照耀进来,几许灰尘正在光芒中漂浮,睡在里侧的唐恩蓦然睁开眼,捂住脑袋慢慢坐起来。
“头疼,果然便宜没好货,这些劣质麦酒是毒药吗?”
昨晚他又‘辛苦工作’到大半夜才回来,然后一觉睡到了中午,打了个哈欠之后,头疼的状况顿时好了许多。
唐恩不是自虐狂,即便当初和瑟濂一起被追杀,依旧在水唤村好好玩了一些时日,如今所有的功劳都甩给维克了,他更没必要着急。
揉了揉眼睛,他看向在外侧跪坐的梅琳娜,一时挑起了眉:“你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睡眠对我而言毫无用处。”少女平静的回答道,想问对方一连两天都大醉归来,到底又打探到什么情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
她耐得住寂寞,也按捺得住好奇,更喜欢默默地观察。
“想问什么就说。”唐恩一边穿起新买的斗篷,一边说道,两人接触已经快一周了,只能说梅琳娜不愧是块木头。
如果自己没在交易中加上不许灵化的条件,估计走到终点,两人都不会说多少话,当然,那无情的复读不算。
既然唐恩主动发问,梅琳娜也不好默不作声,便淡淡问道:“你这几天又发现了什么事?为何我总觉得你在浪费时间。”
“胡说八道,我那只是在打探情报的同时顺带放松心情。”唐恩捆上腰带,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
“当然发现很多事情了,对今后的路非常重要。”
“所以呢?”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看着少女古怪的表情,唐恩毫不羞愧的昂起头来,他可没说假话,比如从一队过路的褪色者嘴里套出了利耶尼亚的情报。
那位威严的菈妮殿下已经占据了半壁利耶尼亚湖,然后就停下了攻略的步伐,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不过听那些无孔不入的褪色者说,卡利亚之所以停下,是罗德尔干预了战事,其中深意耐人寻昧。
而获取这个珍贵情报的代价,不过是五瓶麦酒一夜宿醉罢了,实在是赚翻了。
“放心,我这人玩归玩,正事从不耽搁。”
“嗯,我信。”梅琳娜轻轻点头,又道:“可是你还是没回答继续留在雾林镇的意义。”
这女人真是一根筋啊......
唐恩有些头疼,心说你这个榆木脑袋又帮不上什么忙,老实听话不就完了,只得摊开手。
“我口渴,帮我倒杯水进来。”
梅琳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掀开门帘出去了,没多久端了个水壶回来。
壶中还漂浮着污泥,明显就是在外面小水塘随便接的。
“你这叫我怎么喝?不知道那些褪色者常常往里面撒尿吗?”
面对某人的抗议,梅琳娜也不惯着他,直接把水壶放在地上:“那你自己去。”
可恶,为什么我就没有个体贴温柔的同行者。
唐恩咬咬牙,说起来,他单独行动的时间也比较少,可同行的有谁?
生活无能的老师瑟濂,威严满满不好接近的菈妮,现在又换成了一根不可燃木头。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得想办法改造一下这根木头。
唐恩瞥了眼木然的少女,心里打起来算盘,讪笑一声道:
“其实我是在等。”
“等?”
“嗯,等褪色者和史东薇尔打起来,然后找个机会干掉葛瑞克!”唐恩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干掉葛瑞克?
梅琳娜眨眨眼,确认这个男人不是在说笑,目标倒是不难理解,想要完成这场交易,对方的力量还远远不够,那么杀戮半神,取得他们身上的大卢恩是必然途径。
“怎么做?就凭天天在小酒馆里喝酒吹牛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讽刺我?
唐恩翻了个白眼,闷闷的站起身来:“说过了,正事我从不拉下,这几天我又听到个有趣的消息。”
他卖了个关子,见梅琳娜投来询问的目光,这才说道:“圆桌厅堂在装死。”
“装死?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们并没有召集褪色者要找葛瑞克算账的动向,而后者只要不昏了头向所有褪色者宣战,便不会爆发一场会战。”
梅琳娜没说话,显然不太明白,如果两边打不起来又何谈找机会杀葛瑞克,这个男人莫非还能单枪匹马攻破史东薇尔不成?
哎,我又开始想念菈妮殿下了。
唐恩无奈的耸耸肩,论分析阴谋,梅琳娜果真没有那般灵活的脑子。
“圆桌厅堂那群人也想杀葛瑞克,他们必须用大卢恩展现自己的价值。”
“可你刚才说,圆桌厅堂不准备对抗啊。”梅琳娜皱起眉,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引蛇出洞的小伎俩罢了,他们想用示弱麻痹葛瑞克,把维克和宁姆格福的褪色者推出来当炮灰。”
话说到这份上,梅琳娜又不是智障,当即反应过来:“他们想把葛瑞克引出城,然后发动刺杀,葛瑞克会上当吗?”
“按他性格来看,会的,而且葛瑞克没得选。”唐恩好像很了解这位半神,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葛瑞克作为最弱的半神,统治在破碎战争末期就摇摇欲坠,而维克这旗帜每存在一秒都是在打他的脸。”
“弱就是原罪,接肢的恶名已经甩不掉了,他要不奋起一击,担负起交界地贵族的怨念,迟早会是牺牲品。”
交界地的旧日统治者们已经对褪色者相当不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会收获大量拥趸,而这也是葛瑞克逆袭成王的唯一机会。
要是连维克这种底层起来的褪色者都能随意‘诽谤’,葛瑞克相当于不战而亡,乖乖当宅男,等着某人上门收大卢恩就是了。
梅琳娜想不到那么多,她只觉得唐恩说的挺有道理,并且悄无声息的安排好一切。
“所以你在那个褪色者的背后推了一把?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呃,我当初只是想找个人背锅,倒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看来算误打误撞。
唐恩心里这般想,却露出淡漠的表情来:“这是命运要让维克背负的东西,欲成王,必先承受王冠之重。”
梅琳娜的眼神变了,面前的男人在眼中变得神秘莫测,她根本想不到唐恩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褪色者,然后一步一步的将葛瑞克和圆桌厅堂卷进来。
据她观察,唐恩与维克才刚刚认识,凭什么笃定后者敢带头反对一个半神,要知道维克但凡有丝毫怯懦,早就甩锅溜走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她只能认为唐恩是个完美的棋手,或许那些血指都在他计划当中。
“所以你悄悄杀了血指,又送他一份声望?”
“嗯,顺便让圆桌厅堂的代表当众承认他,而这份承认,决定我如今的等待,葛瑞克输不起,圆桌厅堂更输不起。”
唐恩经过这段时间的吹牛斗殴,已经大概知道了褪色者的生存态势,这是整个计划的基础。
梅琳娜想起那夜唐恩说过的话,微微吸了口气,那古井无波的心中泛起一丝喜悦。
这份搞阴谋的能力,她算是服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
“但这还不够,如果事情像你所说的那般发展,机会是来了,想要抓住机会何其困难。”
两个难点,第一,要怎么杀死被重兵护卫的葛瑞克,最弱的半神也是半神,不是任何褪色者能够单挑的。第二,圆桌厅堂也盯上了猎物,不可能让给一个来历不明的褪色者。
“所以我需要你的全力帮助。”
又想算计我?
刚上了一次当,被迫充当队友的梅琳娜打死也不肯说一句话,其实这倒并非有啥规矩,仅仅是她的实力也不算太强,交易人要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迟早得一起完蛋。
“别想多了,我没想过依靠你的力量成事,只是有一件小事要你帮忙而已。”
“你说。”
“出门帮我守着,不许人进来。”唐恩掏出了陨石杖。
今天天气不错,正是不做人的好日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来了交界地之后,唐恩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个优秀的做题家。
兴许是名师出高徒,在接受过两位最强魔法师的教导之后,光是研究能力就足以把大多数褪色者甩出一大截来,毕竟极少有人能研究‘为什么’这个问题,大多是能用就好。
复活之后没人追杀,他也能沉下心来好好做题,那让人头晕的研究手稿经过几天的‘刻苦研读’,还真有了些眉目。
“有些像纹身呢,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墨汁’融入肌肉与骨骼,形成类似于法杖施术单元的回路。”唐恩捏住下巴,和当初的瑟濂一模一样。
“这种回路平日里不可见,但是在注入魔力的时候会像纹章一般闪光。”
想到这,他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陨石杖,和所有法杖一样,它分为上下两截,顶端自然是一颗质量极佳的辉石,而石制杖杆上的施术单元精致而密集。
每一根法杖都是艺术品,可不是随便找个木棍,然后戳一颗辉石就能用的。
唐恩看了眼笔记上的细节图,发现两者有些相似,瑟濂应该是以法杖为基础进行的深入研究,而这份研究难度极大,反正给自己一百年也不会有半点进展。
“老师果真是个天才,理论体系我根本看不懂。”他叹了口气,心说好在自己也不必懂,照葫芦画瓢就可以了。
他拿出了一个壶,按照配方将各种材料添加进去,这也是来雾林镇的原因之一,很多稀奇古怪的素材只有褪色者才能找到,而整个宁姆格福的‘物流中心’便是这座小镇了。
只是有些材料太过冷门,他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收集齐全。
用短刀搅碎,再微微晃荡,壶中的液体呈现出淡淡紫色,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味道。
有点臭,冲入鼻腔还带着淡淡腐蚀,只需要轻轻闻一下,眼泪便被熏了下来。
“阿拉罗苔藓的味道,有些褪色者用这玩意给刀刃涂毒,唔,还有血蝇翅膀,这玩意不是拿来下毒让人内出血的吗?”
唐恩露出古怪的表情,把这些玩意往自己身上怼还真有点怕,若非对瑟濂绝对信任,他打死也不敢拿自己当实验品。
素材诡异就罢了,关键是瑟濂还贴心的标注了两个要求:
第一,必须要手稳,每一条回路都必须精确到毫厘。
第二,载体必须保持清醒,每刻下一寸回路,都必须精确的控制魔力打通,达成肉体与魔力的同步推进,否则只是一种看不见的纹身罢了,没有实用效果。
唐恩深吸口气,暗自补充了第三条:
这他吗会很痛,非常的痛,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力。
要求高到离谱,意志坚强的战士没有精确的魔力控制,而拥有精确控制的魔法师则压根坚持不下来,怕不是刚刚动手就被痛晕了,哪里还有后面的事。
“也亏老师能研究出来啊,该不会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吧。”唐恩自嘲一笑,想起那位绝对理性的老师,觉得还真有可能。
瑟濂相信他能做到,也判断出能做到,如果还在的话,说不定就在旁边观看,顺便拿出本子,带着微笑做实验记录。
唐恩盘坐在地上,脱下衣服露出匀称的肌肉,而在他四周,专用的陶罐、从陨石杖上拆下的辉石、还有红蓝圣杯瓶依次摆开。
他闭上双眼,如老僧入定般沉寂下来,在脑海中一遍遍模拟之后的场景。
‘失血太多喝红瓶,魔力不够就喝蓝瓶,接下来就是用意志力硬扛了。’
在灵化戒指上轻轻一抹,几许蓝色粒子当中,一柄银色的细长短剑被拿了出来。
剑长一尺,圆柱形的剑刃犹如个细长破甲锥,其剑尖依旧有毛线针般粗细,唐恩找过小镇铁匠改造,剑刃如针筒般真空。
唐恩将针筒剑探入罐中,吸入淡紫色的液体,然后将一张毛巾塞入嘴中死死咬住。
“开始吧。”
他胸膛高高鼓起又缓缓平复,那稳如老狗的手拿起了针筒剑,顶在左臂内侧停滞一瞬,接着缓缓地往内刺去。
破开皮肤,穿透肌肉,直达骨髓!
只是一瞬间,唐恩双眸圆瞪,脑门青筋暴起,他能感到一把刀从物理和精神两方面捅进了骨骼当中,然后还要顺着图示向前延伸、破折、绕圈。
人体的保护机制差点让他晕过去,可唐恩不仅不能晕,还得将全部专注力投入痛点,让魔力顺着刀尖而延伸。
关公刮骨疗毒尚要用下棋转移注意力,唐恩觉得自己在主动找虐,像是匠人在雕刻毫无知觉的木头,沉稳而淡定。
这还不算完,鲜血在地面蔓延,大量失血让脑袋开始发晕,而精确控制魔力所消耗的专注力比施法还大,这第一道回路就让他撑不住了。
唐恩什么都没想,只是将针筒剑放回罐子,趁此间隙喝了两口圣杯露滴,伤口和专注力在恢复,而他又把毛巾塞进嘴里。
“还有十八道,今天得加班了!”
......
梅琳娜如木头般站在帐篷口,望着远方的黄金树发呆,以她强悍的感知力,能够清晰听到一个男人的闷哼声。
这阵闷哼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她按捺不住好奇便悄悄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一个男人盘膝坐在帐篷中央,拿着细长短剑在自残,鲜血和汗水混杂,早已浸透了泥土。
“他在干什么?”
满脑子问号的梅琳娜稍稍歪头,她倒也不笨,知道唐恩不会闲的蛋疼拿自己开刀,这无疑是对抗葛瑞克的某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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