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很怪，自己如同中计了一般，如果说是巧合，这运气也太差了。
他扭动着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向了里侧悬崖，那个被冰锥重创的火焰主教正在地上爬着，感受到阴影遮蔽光芒，转过头来之后，整个人无比惊恐。
拉卡德就趴在他身后，俯下身，犹如捕鼠的毒蛇，蛇眼中倒映着自己惊恐的脸，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那张血盆大口已经将他吞了进去。
嘎嘣、嘎嘣。
他咀嚼了两下，吐出一团扭曲的重甲，而头盔上那不灭的火焰早已消失，接着，拉卡德又转过身将神皮贵族的尸体吞下，咀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
寡淡无味，像是被别人吃剩下的垃圾，他正疑惑这神皮刚死不久，怎么就寡淡无味，还没细想，稍稍一愣，慢慢扭过头去。
废墟中，重甲的叛律者肩抗大剑，正静静看着他，那破损的聚兽盔甲，正是贝纳尔。
“我原本以为你会冲过来吃我。”褪色者淡漠的说道，看到拉卡德的眼睛中恢复清醒。
“你是我的挚友，干嘛吃你。”拉卡德移开目光，用手将混种尸体弹起来，一口吞进肚子里。
骨头与金属吐出，血肉消失不见，没过一会儿遍地骨骸和半溶解的金属，如此诡异的一幕，贝纳尔并没有害怕。
“但你迟早完全同化，也迟早会吃了我。”
“这就是亵渎的代价，对抗黄金树和它背后的无上意志，区区半神连尘埃都算不上，我必须找到一条能够威胁到祂的道路，如此，你、我还有法布雷他们才活得有意义。”
拉卡德很认真，听起来并不像是个贪婪的疯子，这可不仅仅是亵渎。
半神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所以拉卡德决定不做半神了！
贝纳尔没有做声，这是实话，毫无意义的实话。
“一个怪物是威胁不到祂的，你连维持自我的机会都很渺茫。”
“再渺茫也是机会，当亵渎战争失败之后我明白了，不冒风险，我连罗德尔都打不过，与其在火山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拉卡德仿佛在对天咆哮，声音愈发激烈。
“我用了所有的力量和智慧，连破碎战争都无法完结，别说祂，我连双指都摆脱不了，半神只是蝼蚁，是祭品，但我不甘心啊，一定要赢，等我把黄金树吞下去，将交界地所有生命俱全为一，那么，我就能直面无上意志！”
贝纳尔静静听着咆哮，伴随着熔岩的光芒，拉卡德看起来就像一个魔神，然而类似的存在交界地有很多，但无一例外失败了。
论邪恶，诺克斯人搞出来的东西不比拉卡德强到哪里去。
“无上意志有多强，谁也不知道，你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依旧赢不了那才是悲剧。”他叹了口气，或许在拉卡德决定冒险的时候，就注定一无所有。
身体、容貌、名声，乃至同甘共苦的部下还有家人。
“那么能咬上一口，我也不枉此生，将这些罪恶与贪婪给祂看，让祂知道自己创造了什么怪物！”拉卡德捏碎了几个头骨，白色粉末从指缝中落下。
一瞬间，那个叱咤风云，勇猛无畏的英雄似乎回来了。
正因绝望才让人疯狂，否则正常人哪会去拼这忽略不计的希望，莫说直面无上意志，他连保持自我都很难了。
刚才还英气勃发的拉卡德双眼露出贪婪之色，向褪色者伸出了手：
“贝纳尔，你也曾是祂们的玩|物，知道了所谓艾尔登之王是什么垃圾，和我融为一体吧，我们一起吞掉那棵树，向祂们复仇！！！”
褪色者脸上露出悲哀之色，像是失去了很多东西，他望着不断蠕动的大蛇，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融为一体。
黄金树太强大了，但它只是台面上的东西，而幕后黑手，简直深不可测，要向祂复仇，不走点偏门怎么能行？
“不了，我还想找一找其他的路，或许有比你更好的方法，那个男人让我豁然开朗，这世上也有以人类之躯踏上半神之境的存在。”
“即便你输给了他？！”
“嗯，我能做的已经做了，他很强，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表面那么狂傲。”贝纳尔轻轻点头，他看出了唐恩是有备而来，便扯开胸甲露出绑满绷带的胸口。
“我受了伤，在格密尔什么都做不到。”
“没有！没有路了！！”拉卡德疯狂扭动着身躯，像是在狂乱：“你知道亵渎战争是怎么来的吗？我找了腐败眷属，火焰修士，古老的熔炉之力，甚至还有神秘的癫火，但它们都没有路，最多就是成为艾尔登之王。”
“但这个王只是祭品罢了，甚至就连玛莉卡也是祭品，想要超越他们再进一步，完成最后的复仇和亵渎，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路——”
“俱全为一！！”
声音很狂乱，但是有几分道理，打败和吞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算比玛莉卡强又怎么样，连无上意志的影子都看不到。
“难怪你义无反顾，挚友，我尊重你的执着。”贝纳尔行了个执剑礼，贪婪的终点是无私，邪恶的最后却是高尚，真是无比讽刺。
“但让我再去看看吧，你这条路过于疯狂，很容易迷失自我，如果成为一个没有脑子，只知道暴食的怪物，我们又怎么去复仇？”
大蛇停止了扭动，贝纳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他最终迷失，总该有个人继续走下去。
“你去吧，如果没有路，你再回来找我，咱们一起干；如果我失败了，会将一切注意事项交给塔尼丝，有我的经验，你会走的更加顺畅。”
人与蛇对视了一眼，贝纳尔轻轻颔首，转瞬消失不见。
面前只有废墟和枯骨，拉卡德沉寂了数秒，向着天空咆哮——
纵然被世界厌恶，纵然被所有人唾弃，但这条路我会成功的！！
......
罗德尔，城外，一片肃杀景象。
数以千计的大军正一字排开，头盔上的长缨顺着秋风而飘荡。
金甲大盾的黄金树守卫，盔甲宛如艺术品的罗德尔骑士，当然还少不了浑身漆黑，连一丝皮肤都不暴露的黑夜军团。
军阵分成左右两边，一边当然是盔甲璀璨、队列严整，本该由艾尔登之王统领，如今交给摄政王蒙葛特统领的黄金大军。
另一边则寂寥无声，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杀气，他们一身漆黑，有骑着送葬马的骑兵，也有穿着黑甲，带着桶盔面罩，手持狰狞砍刀的噩兆刑徒军。
城墙上也站满了大人物，从双指主教、密使、神官再到黄金贵族和高等调香师，作为黄金王朝的核心与精髓，这里确实是很强大。
贵族们交头接耳，一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黑夜军团，一边冷嘲热讽，说什么褪色者野心太大，赐福王不仅赏罚不明，更是昏了头，居然连噩兆之子也从下水道里面拖出来当兵，简直是亵渎黄金律法。
没错，那些桶盔步兵便是噩兆之子，被黄金律法唾弃的对象，可教会支持，这事情就强行通过了。
神官都能从典籍中找说辞，贵族也没必要着急了，除非失踪已久的玛莉卡女神出来宣布违法律法，谁也阻止不了。
但过过嘴瘾总归可以，于是贵族们一边说着怪话，一边又昂起头颅，为眼前的力量而自豪。
黄金树，依旧天下无敌啊，比如迈尔斯大人率领的黄金守卫，足以将任何半神绳之以法。
“大家说说，这次圣树会不会让步，彻底回归罗德尔？”
“他们别无选择，连克里斯大人都率领黄金守卫出征了，没有女武神和米凯拉的圣树还能反抗？”
“没错，就算尊腐骑士身经百战，也不会是对手，哼，迈尔斯大人那身龙装盔甲站着让它们砍都行。”
“还有克里斯托弗大人呢，听说他已经去北方了。”
贵族们蒙着嘴，优雅的说着悄悄话，待见到两个黑夜骑兵从面前走过，又纷纷闭上嘴巴，换上厌恶的眼神。
“差点忘了，还有这些怪物呢，话说黑夜军团又一次膨胀，以后尾大不掉啊。”
“没事，赐福王到底没登上王位，等谁成为艾尔登之王，不会饶过这些家伙的，工具用完就该丢掉。”
“晦气，还是别说他们了，赫罗伯爵，听说你弄了几个宁姆格福的女仆玩，感觉咋样？”
“都是些村姑，和您的收藏相比不值一提，不过，挺耐玩的。”
黑夜骑兵恩里克的听力很好，握紧了剑鞘，差点回去砍翻这些混蛋，可旁边的千夫长埃里克森用手肘敲了敲他。
“别给大人找麻烦，这些年也该习惯了吧。”
恩里克深吸一口气，习惯是没错，但杀意与日俱增，他看向了墙头那个孤零零的人影，怨念已达到极限。
“凭什么大人，无法成王，明明只有他才能改变这个操蛋的世界！”
有着顶尖英雄实力的千夫长没有多说，扭头看了眼那些贵族，面露讥讽。
“殿下会的，因为力量才是成王的理由，而现在发生的事情——”他扬了扬手中刚刚接到的情报。
“只有殿下才能解决。”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他要整个圣树!
从罗德尔城墙往下看去，能看到一金一黑两个泾渭分明的军阵，事实上，本来也是两种体系。
黑夜军团是蒙葛特的私兵，交由‘恶兆妖鬼’玛尔基特统领，而由罗德尔各方势力组成的黄金树大军才是正规力量，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想要动用他们可不容易。
蒙葛特生性正直，也不贪念权力，一向都是公事公办并没有参杂自己的力量，因此在两个黑夜骑兵眼中，那些人根本不是同伴。
骑士和军官，大多是贵族亲戚，也就黄金树守卫稍微纯粹一些，可是又太过高傲，一向不鸟他们。
“若不是他们老是拖后腿，殿下早就平定交界地了。”恩里克摇着头。
“当然的拖后腿，平定交界地对他们又没好处，不逼到角落，怎么会拿自己的力量去拼。”
“失智病不是已经蔓延到贵族阶层了吗？怎么没好处？”
埃里克森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这些蠢货总是心存天真，没到自己头上来之前，巴不得将得了失智病的家族吃干抹净。”
真是愚蠢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当上贵族的，即便有些贵族实力不弱，但眼光实在是太粗鄙了。
两人穿过一群身穿长袍的人，这些都是调香师，在战场上能够提供医疗救助，并且也善用火药。
“你们俩走的这么急，有什么意外吗？”一个戴着单玻片眼镜的调香师将两人拦住。
“卡尔曼阁下。”黑夜骑兵行了个颔首礼，双方合作过，倒也不算生分，“的确有紧急军情，这就要呈给玛尔基特大人看。”
“为什么不交给赐福王殿下？话说出征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没出现？”卡尔曼疑惑的看向城内，那整齐的房屋之间已经站满了人。
里面有跑来送别的，也有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民夫，后者大多是各地逃难而来。
这座黄金之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这些难民大多被贵族们瓜分了，当做人形牲口使唤，每天都能看到被玩坏的女人尸体，其中运气好的则会被双指教会选中。
黑夜骑兵对视一眼，最后由恩里克说道：“这次出击并非决战，有玛尔基特大人就够了，告辞。”
看着脚步更快的黑夜骑兵，调香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最后笼着手继续去看城下大军。
‘恶兆妖鬼’玛尔基特就站在一个塔楼上，方圆百米之内并没有其他人，就仿佛释放着某种臭味，让这些‘高雅’的罗德尔人不想接近。
在黄金律法的狂热分子眼中，他的存在就跟苍蝇一样恶心，巨大的功勋，‘赐福王’的信任，都无法弥补那噩兆之子的外表。
若非眼下交界地混乱无比，估计早就被联手干掉了。
这种歧视，玛尔基特，或者说蒙葛特并不在乎，他想要守护黄金律法，可从未想过有所回报，看着眼前军势，有些满意的点点头。
嗯，这等兵力应该足够让圣树交人了，都是黄金树的力量，能避免战争最好。
情报已经传来，玛莲妮亚果真是在沉睡，米凯拉依旧不见踪影，如今圣树做主的是芬雷，这位英雄虽然实力强大，但并非君主，无论他们和那个起源魔法师有什么过去，对抗黄金大军显然是不明智的。
‘没想到还要花这么大功夫，能让尊腐骑士们僭越的显然不是感情，难道他们已经开始合作了？’
蒙葛特拍了拍墙垛，合作也没关系，连根拔起就是了。
这时，铁靴踏地声接近，他转过头来，见到了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眉毛不自然的皱起。
“出征在即，你们跑来做什么？”
“殿下。”两人先是单膝跪地，随后将羊皮卷高举：“刚刚得到的情报，格密尔火山出事了。”
格密尔火山？
蒙葛特一怔，他打心眼里厌恶那片亵渎、堕落之地，只不过格密尔火山的地势太过险要，叛徒拉卡德又躲着不露面，他准备放到最后来解决。
结果羊皮卷，蒙葛特稍稍看了眼，眉头瞬间皱的更紧。
“格密尔火山内乱？那些叛军正在崩溃？”
“是的，已经确认过了，对峙的叛军已经四散，有不少向我等投降。”恩里克点点头，他长期驻扎在格密尔火山之外，或者说那片满是瘟疫和臭味的战场，很少有人会去。
“原因呢？”
恩里克迟疑片刻，又掏出另一份羊皮卷来：“这是一个格密尔骑士的证词，有些匪夷所思。”
“哼，那群叛徒还能玩什么花样，多半是堕落的褪色者和他们起了矛盾，没什么大不了......”
话音卡住，蒙葛特瞪大了眼，看着羊皮卷上写的东西，喃喃自语道：
“拉卡德悄悄变成大蛇，将格密尔的生灵当做食物，又被强者逼迫，现出原型？”
“是的，听起来像是笑话吧。”
“这可不是笑话！”蒙葛特郑重的抬起头，让两个黑夜骑兵都是一愣，“格密尔火山的那条蛇被拉卡德找到了？该死的，他居然敢以身饲蛇，亵渎伟大的大卢恩！？”
蒙葛特一阵暴怒，引得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都纷纷看来，最爱搞事的几个甚至有些心虚，他们上次见到这噩兆之子发怒还是攻城战的时候。
之后，他杀得人头滚滚。
黑夜骑兵可不管惊疑不定的众人，埃里克森皱眉问道：“殿下，你认为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就说拉卡德这些年为什么没动静，而且格密尔火山里面的确有个怪物！”
上古大蛇的消息可瞒不过拥有大图书馆的蒙葛特，这些年为了守护黄金律法，他看了不少历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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