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格蕾丝面不改色地撒谎着。
“救了你?”
维多利亚显然不太相信,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仿佛是对于某种事实的质疑,
“在从天而降的爆炸里救了你——然后把你带到她家里去了?”
格蕾丝将从阿芙洛那边学来的装傻技巧眨了眨眼睛,单纯地问道,
“怎么了有问题吗?皇姐?多丽丝小姐人还不错。”
“按照多丽丝的实力来说的话……是有这种可能。”
维多利亚的脸颊轻轻抽了抽,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发乌,面色凝重地低声警告道,
“不过……多丽丝不是什么好人。首先她是奥塔科尔薇的人,然后卡尔塔的老师卡鲁杰先知是奥塔科尔薇将军的老师,你懂我的意思吗?”
说完,满是算计与利益的目光落在格蕾丝的脸上,带着锋利的压迫感。
这并不是提醒,而是她的最后通牒。
政治就是这样,哪怕仅仅是同乡、同族都能成为抱团的理由,更别提同一个老师的学生。
她和艾琳都是不容别人忤逆的人,是永远将自我摆在中心的、自私自利的人。
格蕾丝明白维多利亚的意思,所以她的选择只有顺从:
“那……皇姐,我应该远离她?”
维多利亚勾唇轻蔑地一笑,她仿佛回忆起了某种过往,垂着眼睛有些冰冷地说,
“在皇家学院的时候,她就是飞扬跋扈、喜欢玩弄他人人生的人……为此我还和她结下过梁子。”
“是——不要和她来往。”
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却格外强势,重音死死地落在“她”身上,足以品尝出维多利亚对于多丽丝的厌恶之情。
这两个人有过节?
格蕾丝眼睛一转,事情似乎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她把这个信息暗戳戳地埋藏在心里。
“知道了。”
她点点头并没有深追,像是温顺的绵羊一样乖巧地说,
“皇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拥有能够分辨的眼睛,我知道谁是对我好的,谁是对我不好的。”
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人总会傲慢地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情绪,这是根植于人类灵魂的天生劣根。
如果某一天,自己和维多利亚地位不一样之后,又会产生什么变化呢?像那次夜晚之吻的事件一样……
格蕾丝很是期待。
“真乖,知道就好。总之,不要和她有过多来往。”
而维多利亚象征性地摸了摸格蕾丝的头,保持着最为标准的礼貌笑容,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地夸赞着。
“然后是第二件事,你最近不能出去了。”
是不能,而不是不要。
几乎是强迫性的发言,让格蕾丝感受到了极度的不适。
有一种预感告诉自己——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不能出去,而是一种特别形式的囚禁。
和“治病”一样的借口。
维多利亚正对着冬日的阳光,挂在胸前、代表着权势与功勋的帝国金色勋章闪闪发亮,灼眼地、如尖刀般刺入瞳孔。
格蕾丝厌恶地一皱眉。
不能出去?怎么想都不可能,
如果不能出宫,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包括怀揣在口袋里的十万金币,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无论是复仇也好,或者是夺取政权也好,都不是短时间内做完的事情。
但眼下维多利亚是要将自己仅有的可能彻底排开。
格蕾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拒绝的话语,“皇姐,我不想!”
维多利亚的右侧下颚微微动了动,眉心像是触电般轻轻一跳,却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说: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吗?弹弹钢琴、写写诗集不挺好吗?宫廷外十分危险,你不能出去,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温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波澜不惊的猩红眼瞳深邃,维多利亚似乎随时可能发作。
这是压抑怒火的前兆。
格蕾丝用余光打量了一圈,现在自己正处在维多利亚的寝宫里……
不可能任由真的维多利亚摆布,也不能被锁在皇宫里。
但也不可能正面与维多利亚抗衡。
在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实力之前,她都需要暂时依附于维多利亚身前。
哪怕她需要的是一只随时可以厌弃的宠物。
那就学宠物一样摇尾祈求吧,那就像宠物一样温顺乖巧吧,那就像宠物一样在合适的时候咬断她的脖子吧。
“皇姐……”
于是,她假意垂下微红的眼睛,抓住军服收口的衣袖,像是残枝之上被风一吹就会夭折的花瓣一般,脆弱又可怜地低声祈求道,
“宫里的环境太让人压抑了,像是永无止境的暗笼,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人不过就是一盏亮起的灯,时间到了,谁都该熄灭的。”
维多利亚的声音残酷又温柔地拒绝了她,
“而世界就是巨大的笼子,你在哪里都无法逃出囚笼。”
不容抗拒的语气以及微微下垂的嘴角,代表着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格蕾丝还不愿意就此屈服。
157.阿芙洛:这不就是巧了吗?
熟悉的语气,同样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傲慢态度,真叫人讨厌。
凡是能够走到众人之上的领导者,都拥有一类特点,对于事物有着超强的掌控力。
毫无疑问,维多利亚是和艾琳一样极度自私的人。
她可以向你肆无忌惮地释放善意,给你明媚的春日,给你怜悯者的恩赐。
但也能凭着心意,叫你跪下膝盖在泥泞里攀爬。
有时候,格蕾丝真的会感叹二者之间微妙的相似,是命运的神来一手吗?
还是说,所谓的九尺之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祂爱看人在痛苦中扭曲挣扎?
但总之,能够掌握住情绪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现在格蕾丝的诉求很简单——活下去,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稳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在维多利亚的庇护之下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谁能保证“毒酒”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格蕾丝的唯一选择是装成无害的宠物。
垂下眼角,然后让目光涣散,再抬头汇聚瞳孔中的光,拉住军服的袖边——就可以很轻易地做出摇尾乞怜的模样。
格蕾丝轻声地祈求道,
“只是出去也不行吗?之前女仆们说福利院的孩子很想我……”
“不行。”
所谓的请求的借口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维多利亚几乎是不含感情的、干净利落地拒绝,同时也把袖子扯了出去。
格蕾丝向维多利亚的脸上望去,冷艳的面容之上是不容拒绝的、发号施令的严肃神色。
“世界的运行需要规则,格蕾丝,你知道吗?你不能打破规则。”
维多利亚以年长的姿态教育道,
“我前些天看你在读魔法史,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神选者或是魔女。
他们天生拥有超出平凡人想象力之外的能力,甚至可以召唤巨大的法球将万人的城池毁于一旦。”
“但没有人会这么做,能够维持和平的规则,是相对之下最优选。
一旦打破规则,世界上将不会为你所容,这也是魔女和神明逐渐销声匿迹的原因。
格蕾丝,想要存活就必须待在笼子里,因为笼子就是规则。”
维多利亚眉心紧皱,叹了一口气,她将双手搭在格蕾丝的肩膀之上,用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少女,
“伊布罗人正在反叛,而你是伊布罗公主诞下的孩子,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你是众矢之的,所以不可以出去。”
循循善诱,诚恳而温柔的声音。
覆盖在维多利亚身上的面具也正如满是慈爱的长姐一般露出了关怀的笑容。
格蕾丝瞬间明白,维多利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自己再出去了。
躺在冬宫裙里、尚且印着多丽丝的吻痕的黑卡已经被身体捂出了应有的温度。
格蕾丝垂着头,用细微的、带着些许失落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跟着皇姐也不能一起出去吗?”
在她的视野里,只能看见维多利亚那双鹿皮皮革做的精致军靴,在靴边的后跟沾了些许微不可察的泥土。
很奇怪,宫廷里就算是御花园也会用大理石铺路,对于维多利亚来说,她的靴子上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今天的她一定是去过其他地方了。
但这种思考还没来得及持续,某种温热的东西突然覆盖在了脑袋的绒毛之上,亲昵地抚摸。
“跟着皇姐的话,可以。”
格蕾丝知道这是维多利亚的手掌,身体下意识地便厌恶地发抖起来。
“怎么了?还在害怕?别怕,皇姐会保护你的。”
维多利亚轻柔的安抚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却只让格蕾丝泛恶心。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如果要用微表情来试探维多利亚的话……
现在所需要提及的事情,应该是与毒酒记忆相关的事情。
“皇姐……”
格蕾丝细弱地呼唤着维多利亚,她抬起头打算温顺的姿态,来提起毒酒当天的事情。
但格蕾丝所谓的“我好像想起点什么”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便被维多利亚打断。
“对了,不要聊这些不开心的东西。”
她轻轻地、宠溺地拍了拍格蕾丝的肩膀,她从军服上方的方袋里掏出一条细长的手链,展示给格蕾丝看,
“我今天在外面的时候,选中了一条特别好看的手链,怎么样你看看喜欢吗?”
格蕾丝瞧了一眼。
镶嵌着纯粹红蓝宝石的手链,安静地躺在不沾阳春水的手掌之上,白里透红肌肤与宝石的色泽混合在一起,像是某种于博物馆内展示的传世珍宝。
“海潮星光,这是它的名字,在阳光透进宝石之中会折射出类似海上夜晚的月亮的光。”
当然以维多利亚的强势,她不仅仅只是展示。
而是直接毫无顾忌地拉起了格蕾丝的手。
略微有些不乐意而有些抵抗的部分,也会被她强行地用修长的手指包住,将五指握成一个拳头,顺着自己的心意戴进去。
宝石与银链的碰撞声,维多利亚满意的、掌控的笑容,以及貌似和谐的氛围。
如果是普通的姐妹,现在应该怎么做?
格蕾丝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些美好中夹杂着支离破碎的童年回忆。
应该是……开心地给予拥抱,然后热切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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