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望月
阿卡多喝着酒,不可置否的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杯空,大帝把空酒杯推到了一旁,拽掉墨镜,瞪着那对豆豆眼看向阿卡多,“咱俩认识了快有150年了?”
“146年。”
“146年前,你在莱塔尼亚的音乐会上和我相识。而200年前,你是卡兹戴尔最凶戾血腥的刽子手,战争狂,屠夫。但现在......”大帝抽着烟,颇为感慨,“我听说了昨晚的事,你放过了那车里的那两条小狗,甚至心平气和地和拦路的龙门警司交涉......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亲情能在短短的10年里,将你这头最凶暴的恶兽也磨平了獠牙和利爪?”
“现代化社会的娱乐生活不也把你这极地的怪物转变成了名声响亮的说唱巨星?”
大帝突然发出了一连串难以名状的企鹅尖啸,他用翅膀指着身前的血魔,猖獗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阿卡多,你已经老了!”
企鹅从身后的酒架里挑选出一瓶标价足有7位数的天价酒,拧开瓶盖,为两人再次倒满了酒杯。
“或许,”外貌依然年轻俊逸的血魔耸肩,把那束黄色鸢尾花拍到了桌上,然后举杯,“致友谊。”
鸢尾花拥有着坚韧的生命力和华美的外观,象征友谊永固。
“致友谊!”企鹅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吧之外的钢铁森林里,无数店铺林立,行人熙攘,车流奔涌。
这里是龙门,向往自由的移动城邦,泰拉的经济贸易中心。
003.莱茵生命的血魔
阿卡多是血魔。
卡兹戴尔的血魔,哥伦比亚的血魔。
臭名昭著。
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岁了,只有那些仿佛是天崩地裂般的战场光景以及战争之后的遍地生灵涂炭,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卡兹戴尔常年战乱,焦土满目,阿卡多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任何一座完整的城池,自然也见不到任何一本完整的史书。
只有走进维多利亚的国家图书馆,翻看那些来自各个国家的沉甸甸的积满血腥与硝烟的战争史料,他才能大概推测出自己究竟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
龙门的街景是繁华,琳琅满目的商铺横陈着,外邦的游客有说有笑地结伴而行。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稍稍驱散开暴风雨后的湿冷。
阿卡多挠了挠那头黑色的凌乱短发,鲜红的眼眸瞥向周遭。
热闹的街道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满脸错愕与惊惧的看向这走出酒吧的血魔。
无人敢于欣赏那副几乎达到人类认知极限的美貌,他们只是低着头,面色惨白的一动不动,有些胆小的早已经瘫软在地。没有人胆敢逃跑,那种遭受顶端猎食者凝视般的窒息感,触动着身体最本能的恐惧。
“哈~”阿卡多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周围的人如何看待自己,抚平了西装上的褶皱,提着大帝饯别赠送的几瓶好酒,坐上跑车。
萨卡兹是饱受歧视,但被歧视的是什么?矿石病。
通常都是在何种情况下遭受歧视?处于弱势方的时候。
阿卡多也是矿石病患者,但他就算是明天大摇大摆地闯进龙门的市政厅,作为城主的魏彦吾都得强撑笑脸,以礼相待。
他刚到龙门,诗怀雅集团就热切地迎了上来,又是送钱又是包吃住的,连阿卡多正开着的这辆跑车都是他们送的。
没什么别的,就是刀子比较锋利比较快,随时能在龙门这块无数人看守的大蛋糕上切下一片厚的,顺便给桌子划拉个对穿。
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在油漆刷得白亮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
“大地的尽头”——这个酒吧的名字。
大帝跳下吧台,大摇大摆地走到门旁,显得张扬跋扈......该死,企鹅的走路姿势就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平日里还算是蛮平易近人的。他把玻璃门关拢,门口挂着的【永不开业&娱乐至上】的小木牌随着门扉的摆动而拼命晃荡着。
企鹅叼着烟,慢慢悠悠地晃悠到酒吧角落,他趴下来,看着躲在桌底下蜷缩着抖得跟鹌鹑似的能天使,忍不住嗤笑出声。
“喂......”能天使却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地望向自家老板。
“老板...那个萨卡兹走没有啊......”萨科塔族的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大帝给这一下直接干沉默了,他猛抽一口烟,“合着你躲在这里老半天不出来,就是害怕那个红眼病老古董?”
“对啊!那可是血魔,血魔啊,老板!”能天使泪眼汪汪地冲出来,抓着大帝的肩膀使劲摇晃,但因为大帝并没有肩膀这个结构,身体又过分的圆润,导致她没能抓稳,面朝地的一头栽倒。
“嘿,”大帝都给逗乐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以血魔敏锐的听觉和嗅觉,你早就被发现了。”
“啊...啊?!”能天使挠了挠脑门,“可是,萨卡兹不是都挺仇视萨科塔的吗?”
萨卡兹和萨科塔这两个种族有着难以化解的世代仇恨,甚至要深究到几千年前才能探知清楚。这种后代人根本理不清的种族矛盾,对方又是最为嗜杀的血魔,没理由放过自己。泰拉之上关于血魔的种种恐怖故事数不胜数,能天使可是从小听着长大的。
“吼吼,”大帝用自己的企鹅翅膀勾住能天使的肩膀,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小声在她耳边说,“血魔确实都是危险货色,但那家伙要稍稍有点不同,比起杀人吸血,他更喜欢钻研学术,通常都是走正经渠道向医院采购冷冻人血作为食物。”
“咳咳咳,”能天使被大帝吐出的烟圈呛到了,忍不住咳嗽。
“老板,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满脸警惕地看着身旁和自己勾肩搭背的企鹅。
“这不是刚刚和老朋友谈了笔生意......”大帝后退几步,摘下雪茄掐灭,“总之,是新的工作,委托你们加急去趟哥伦比亚的特里蒙,送一批莱茵生命的实验仪器到龙门。”
“那...和血魔有什么关系?”
“他是莱茵生命工程科主任,我怕你送快递的时候手抖,把仪器给磕碰坏了。”
*
跑车的后视镜里倒映着阿卡多的面庞。
红宝石般澄澈鲜红的眼眸格外显眼。
瞳孔里倒映着车后几抹漆黑的小点——那是远远缀在跑车后方的人影,凭借血魔优秀的视力能看到,他们穿着一袭雨蓑,隐没在高楼大厦的阴暗处,像是这座城市的鬼魂。
阿卡多摇了摇头,把跑车开进诗怀雅集团提供的酒店外的停车场。
阳光落在苍白俊逸的肌肤上,带来些许暖意。
出芽的柳树摇曳着枝条,发出轻微柔和的莎莎声。
血魔躺在放下的驾驶座上,看了眼右手手腕上的电子腕表,便闭着眼睛小憩。
接连着不眠不休将近几周的时间驾驶陆行器横跨荒野来到龙门,即便是以他的身体素质,也难免感到了些许疲惫。
意识迷迷沉沉的,像是坠入了溪流,清澈的溪水拍打散乱的鹅软石,发出悦耳的声响。
乒乒乓乓......
电动扭力枪将一枚枚螺丝打入金属组件。
那是巨大的手、脚,它们被组合在同样由金属打造的躯干上,构成数十米高大的人形。
紧接着,有穿着白色制服、黑发黑瞳的少年走进这庞然大物胸口处敞开的驾驶舱里,舱门闭合。有众多研究员在周遭紧张地对着各自的仪器不断操作。
宽阔甚至称得上辽阔的空间里,钢铁巨人缓缓苏醒。
“编号:GN-001,代号:能天使,启动成功。”
004.名为“高达”的梦
下城区,灰鼠街。
若是排除那些黑帮成员、难民、以及感染者,这里也出没着龙门最底层的上班族们,尽管交通繁华却仍然存在着租金低廉到极致的房子以供那些被社会遗弃的人居住。
am.7:29,被大厦阴影笼罩阳光照射不到的白色出租公寓上,数十个漆黑破碎的窗户像是死人的眼球,静静的凝视着脏乱的街道。
陈晖洁和星熊,在一位近卫局警员的领路下,走在这栋公寓第二层的廊道里。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廊道的尽头,是一扇变形扭曲的铁栅门。
“陈警司......”有下属面色惨白的劝阻着。
“呼...”陈晖洁吐出一口浊气,她神情冷硬,“让开。”
她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看向铁栅门,然后猛地一脚踹向了门锁,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尖锐声响,大门撞进屋内。
陈晖洁快步踏进,手里握上了一柄制式的战术双刃剑,横格于胸前。
星熊紧跟其后,持着金属盾,然后大步跨出,挡在了陈晖洁的前方。
可预想之中的敌人并不存在。
有的只是,覆盖了屋舍每个角落的浓稠血液。像是被炸药点爆的油漆桶,举目皆是干涸的红褐色,浊黄的人骨混合灰白的皮屑与角质物随处散落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强烈恶臭。
鞋底踩在凝固的血液上,带来难以言喻的滑腻感。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巨大动静,导致天花板粘着的血块开始破裂,腥臭的血水滴落到陈晖洁的头顶,脏污了干净的绀蓝色长发。
“......”她看着眼前仿佛是地狱绘图般的光景,开始后悔自己没能听进下属的劝阻了。
“老陈,我们该去下一个现场了,”星熊忍着干呕的冲动,给自己的搭档披上雨衣。
“嗤,”陈晖洁把战术剑收回鞘里面色冷峻,“我倒要看看那个外来者究竟想在龙门为所欲为到什么程度。”
*
阿卡多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境似乎是发生在多个不同的世界里。
梦中,被称作“Gundam(高达)”的人形战争兵器在地面、天空,甚至是无垠宇宙里厮杀,所属着不同的势力展开血腥的斗争。
残酷的战场里总是有少年少女驾驶着高达在大放光彩,他们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战神般的姿态,横扫无数身经百战的驾驶员,成就一番丰功伟绩。
紧接着,在各式各样的战舰里,无数次的上演着少年少女在驾驶室或是甲板上哭得泣不成声的狗血恋爱悲剧。
真是跟儿戏一样......
阿卡多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裂开了。不是因为那些年轻人破破烂烂、奇奇怪怪的爱情故事,主要是那堆被一口气强塞进来的梦里看到的关于高达制造的各种理论和实践流程。
血魔离开驾驶舱,在外面呼吸了一下清冷的空气,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些许,然后锁上车门,快步走进酒店。他必须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满脑子迸发的灵感和异世界的知识体系给记录下来。
太古集团派来的服务员倒也算是素质奇佳,面对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压迫感跟刀子似的直戳肺腑的阿卡多,他们仍能在恐惧到极点的同时保持着基本恭敬的礼节。
第四层的白金豪华套房里,羽毛笔换上白色的小睡裙,趴在大床上,对着面前摊开的厚重书本一阵发愁。眉毛紧皱着,她轻轻咬着左手的大拇指,右手握着碳素笔在一个草稿本上不断地写写画画。
阳光透过长窗,落在被单薄布料包裹的玲珑有致的身躯上,透出少女独有的青春美好。一对白皙可爱的小脚丫探出裙底,在床角晃来晃去。
房门忽然打开,血魔大步走进,看了一眼羽毛笔,便径直走向隔壁房间,毕竟是豪华套房,布局是标准的两间卧室、一间会客厅和娱乐厅。
阿卡多的房间里早就有人贴心的准备上了一系列的文书用具以及一台数据处理终端,供他进行基本的理论研究工作。
血魔取出一支碳素笔,在稿纸上工整地绘制出一个又一个精密复杂的装置。
直到黄昏,夕阳坠落西山。酒红的光晕洒在了房间里,将举目的一切都渲染成红色,像是那些死在暴雨夜里的叙拉古人。阿卡多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沿着靠背椅蔓延向卧室尽头,宛若溪流。粼粼波光里,隐约能听到有万生万众在哀嚎长叹,仿佛那里是流淌着无数逝者的魂灵。
桌面上的稿纸堆积成小山,两盒写空的碳素笔替换芯被丢进垃圾桶。
羽毛笔不知何时已经更换好衣服,下楼把阿卡多存放在跑车里的“寻血猎犬”搬到了他的卧室里,仔仔细细地用干抹布擦干净装甲表面的水渍,然后用消毒酒精清洗金属组件间的缝隙,最后喷洒上干燥剂和空气清新剂。
她忙完一切后,去盥洗室冲了个澡,穿着简单朴素的小睡裙,泡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托盘里,然后坐在阿卡多卧室的床尾,端着托盘,安静地看着血魔工作。
血魔正对着一副结构图书写着复杂的公式。
笔尖在稿纸上来回划动,发出细小的莎莎声,然后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阿卡多突然停下了笔。
嗯,遇到技术性瓶颈了。
白皙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书桌上,十枚淡蓝色的指环显得醒目。
他刚站起身,羽毛笔就小步凑近,轻巧地递上一杯尚且温热的咖啡。
“主任...父亲大人,工作辛苦了,”少女的细声细语像是夜里摇响的风铃,悦耳、清澈。
灰黑色短发还沾着些许水汽,距离近了,能闻到洗发液的味道,像是香波混合着柑橘味香精。
少女柔软白嫩的面颊近在咫尺,因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脸上还飘着挥之不去的红晕,粉嘟嘟的,惹人遐想。
阿卡多接过咖啡,坐回椅子,慢慢悠悠地喝着,“第四讲学完了?”
羽毛笔眨了眨眼睛,眼底藏着笑意,低声解释,“原子结构与温度差的变化曲线还没有掌握......”
但正如她所预料的,喝了咖啡的阿卡多并没有责骂呵斥,他仍是冷着脸,却总归是说了句语气算得上温和的话,“自己去拿草稿本和笔,还有书,我给你讲一遍。”
羽毛笔眉眼弯弯的笑了,乖巧地应诺,然后步履轻快地小跑回自己的房间。
白瓷杯里,咖啡模糊不清的倒映着阿卡多的侧脸。
他当然知道自家养女在撒娇,但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容忍。
他是莱茵生命工程科的主任,想要在研究经费方面不被躲在暗地里的小人给恶心到,自然少不了给那些来自赞助商家族的高材生们讲课。
在学术领域作为教授或是导师时,他向来都是出了名的严厉,这种通过长时间反复、仔细思考就必然能得到结果的题目,他从没对任何一位学生这样宽容过,永远是冰冷地驳斥,用刻薄的言语逼迫他们去挑战思维的极限。
可唯独面对羽毛笔的那些在他看来是自以为小聪明的撒娇手段,却触及到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人忍不住叹气之余,稍稍融去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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