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望月
斯卡蒂跳出驾驶舱,溅起大片积雪,她朝着阿卡多走来,每走一步她的脚踝都会带着那对鲜红的小皮鞋一同踩进雪地里,雪漫及小腿。
是活的叶莲娜!她眨了眨眼睛。
“?”阿卡多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一抹黑点划过灰暗的苍穹,倏忽间擦起刺目的火光,然后迅速放大。
集团军的迫击炮。
雪怪小队这时就包围了阿卡多,他们发现自家大姊跑出森林观察情况就没了人影后,急急忙忙地跟着出森林,然后就看到了血魔一手提着叶莲娜的耳朵,另一只手掐着她惯用施术的右手腕。
“......”雪怪们没有废话,拿着武器将阿卡多团团包围,摆出一副“你不放人,大家都别想走”的姿态。
炮弹正在天上飞着,眼见到是要落下。
哐——
一根大戟从森林的另一头飞来,像是擦过雨夜的闪电般转瞬即至,将炮弹在半空中打爆,动力未消退,带着磅礴气焰消失在视野中。
再远处,伴着钟声般的巨响,一辆高速战舰缓缓刹停。那根大戟砸碎了战舰主炮,然后丝毫不停滞地整根没入甲板里,金属撕裂声不绝于耳。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年轻将领的通讯终端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他们是感染者......”
“感染者也是乌萨斯国民,我们的任务是阻拦邪魔入境!”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有些语重心长。
“......”年轻将领深深地看了眼支离破碎的甲板,“我明白了。”
“继续前进,不用理会那些感染者。”
“报告!瞭望塔观测到森林边缘有一名血魔!”
“继续前进!”将领坚持己见。
来历不明的血魔,再加上那位传奇的温迪戈......要是真跟他们这样耗着,估计邪魔早就长驱直入了。
*
遥远的极北之地。如钢铁森然的群山之外,是瀑布般自高空倾泻的雪潮,见不到天空,拿着望远镜也只能看到数百米内的光景。这里远离文明,向北接壤未知的绝境,邪魔就从这最北部的冰层里苏醒,被本能驱使着奔向南方的大地。
在这极度酷寒、绝天绝地的世界里。
一艘庞然巨物燃着刺目的火焰,失去控制,全速划过地面,掀起滔天雪浪。
这是乌萨斯第二集团军的主力战舰,“库兹涅佐夫”号。装载了三门200mm口径的源石充能炮,22门副炮。厚重的装甲外壳装载了法术抵抗装置,足以抵御莱塔尼亚高塔法师的全力攻击。是当之无愧的移动战争堡垒。
但此时,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糟糕处境。穿着防寒服的士兵戴着护目镜,用面罩覆盖整个面部,在陆行舰的各处匆忙奔走。裸露在外的皮肤几秒钟就会冻伤,战争即将开始,他们不可能分心去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伤势。
“库兹涅佐夫”号诞生之初的目的是用于应对和莱塔尼亚的战争。它的一切设计都出自对法术的抵御,以及反击。
而现在,它正面对着超出了设计的可怕敌人。
一位完全苏醒的邪魔。
祂如同山峦般庞大,漆黑的身躯遮天蔽日,似实似虚,无数触手挥舞着,上面长满了琥珀色眼球,滴着漆黑的水流。所过之处皆是黑夜般的深邃,是虚空般的死寂,是不允许生灵踏足的禁地。
祂向着“库兹涅佐夫”号上的众人张开了怀抱,敞开了通往死亡的领域。
“停下!”战争术士用玄奥的法术冻结了那些失控的仪器和发电机组,令行禁止的集团军士兵迅速协助着泊停陆行舰。
邪魔使用了可怖的“法术”,转瞬间就让这艘陆行舰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更别提战斗了,寻常人一旦进入祂的视野,就会听到数不清的诡异呓语。目光触及祂的身躯就会看到光怪陆离的乱象。若是精神意志不够坚定,仅仅是一瞬间就会被祂的存在给迷失掉自我的概念,变成血肉畸形的怪物。
人类要怎样同如此邪异的存在抗衡?
好在无论是主炮还是副炮,都有应对这种情况而专门设定的人工发射系统,不需要电脑辅助,只需要操作者是个优秀的炮手。
士兵们在甲板两侧费力地摇动一个转轴,有几十个消防栓状的金属装置升起,那是战争法术的增幅器。
站在增幅器里,享受乌萨斯最顶级的军用源石科技的辅助,战争术士才得以在战场上无所匹敌。
三门主炮开始充能,二十二门副炮也纷纷转向。
穿戴防护服的乌萨斯人站在了甲板上,他操作着一个复杂的矩形法杖,刺目的光辉在他手中缓缓凝聚。
“邪魔,乌萨斯的土地不允许你踏足!”
战争术士没有选择直视,只是猛地挥动左手,让那束光茫像是利剑般自上而下劈落,迎合着铺天盖地的炮火,将山峦般高大的邪魔连同祂身后的丘陵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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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英雄有暮年
树丛抖动,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阴暗里走出。
金属面具覆盖在面庞上,一对鹿角刺向天空。
他持着重盾与大戟走来,他是博卓卡斯替,泰拉最后的纯血温迪戈。
其代号为爱国者,感染者游击队“盾”的指挥官。卡兹戴尔王庭中古老至极的血脉在他体内流淌。他是乌萨斯最壮毅的战争化身。整合运动的脊骨。叶莲娜之父。
“是大爹!战况对我们有利了!”雪怪们惊喜着,如释重负。
爱国者的目光落向阿卡多,动作凝固了一瞬间。
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缅怀和感慨。
“没想到...能在这片,他乡异国的,冻土上,再一次见到您。(古萨卡兹语)”
温迪戈把大戟插在地上,放下了重盾。面对阿卡多,即便是早已归属乌萨斯的他,也不得不怀揣起尊重与敬佩。
在那个卡兹戴尔最为动乱的时代,仅仅是“小孩”年纪的阿卡多,就短暂地扛起了魔王的重任,无数次地游走在最为凶险的战争里。哪怕是归还了王冠,退居偏远之地,他和另一位血魔共同创作了十几本民间医用著作,挽救了数百万萨卡兹的生命于疾病和重伤之中。
新生的萨卡兹都是呼唤、赞美着“血魔王”或“深血之王”的代号长大,总能在卡兹戴尔民间普及的医疗书籍上找到阿卡多这个名字。结束了漫长的抗争,特雷西娅和特雷西斯共同执政的和平岁月在方方面面都能找到那个血魔留下的影子。
“我见过你,胡尔提克兹之子。你的名字是...博卓卡斯替,(古萨卡兹语)”阿卡多瞥了眼自己的影子。
他放开了叶莲娜,“带着你的手下们离开吧,让我和你爹叙叙旧。”
“老顽固,你......”叶莲娜红着脸,捂住自己的耳朵逃跑似地远离着阿卡多。
“......”爱国者摆了摆手,表示现在不适合解释。他转而看向阿卡多,“您是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魔王的权柄仍残留在我的体内。”血魔捏了捏那些绀青色的戒指。
斯卡蒂悄悄跟着叶莲娜离开,她准备去整合运动看看那位残杀了众多罗德岛干员的塔露拉现在是怎么个模样。
雪地上只剩下了两位古老的萨卡兹。
温迪戈盘腿而坐,血魔用鲜血凝实出椅子,面对面地看向他。
“两百多年,作为纯血却老得比谁都快,”阿卡多像是在感慨。
“或许,这就是,战争,”博卓卡斯替沉闷地回应。
一个人老了,在目光和谈吐之间,在黄瓜和茶叶之间,像烟上升,像水下降。只能等待黑暗迫近,吞没所有的光。
阿卡多难得笑了,“让我们变老的,是生活,或者说,是情感。”
“......”温迪戈沉默了。
“当我们遇到危险的瞬间,首先想到的不是杀灭危险,而是保护某些人,希望他们赶快逃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老了。”血魔的目光变得悠远。
“我的,女儿,已经习惯叫我,‘老顽固’了。”爱国者的声音有些低落,面对和自己同样沧桑的萨卡兹,他难得吐露真心。
“我的女儿也差不多,”阿卡多又没有表情了,他捂着额头,“我十年前捡了个黎博利女孩来当继承人......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似乎是把自己青春期对异性的憧憬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博卓卡斯替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
不会真有人会对自己收养的女儿产生一些违背伦理的念头吧?
阿卡多显然不会,他只是幽幽地叹息,“我这些天偶尔也在想办法,要给她纠正。”
“......”博卓卡斯替有些语塞,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像是阿卡多这样始终保持容貌不变,掌握着强大力量的人,的确容易吸引女性的喜欢。
“您来到,冻原,为什么?”
“我是循着......”阿卡多看了眼斯卡蒂离开的方向,“一位学者的心愿。”
“以及,一个预言。”血魔的目光落在了博卓卡斯替的身上。
“萨卡兹的背叛者和血脉末端的不荣誉者将遭萨卡兹的君主出手处决。”
“博卓卡斯替......不,乌萨斯的爱国者,你是否做好了洗颈就戮的准备,”阿卡多的脸上慢慢有了恶意的笑容,“你可曾忘记了,你带着温迪戈族群的离开,给卡兹戴尔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爱国者站了起来,拿好武器,看向阿卡多,沉默着。
“魔王会处决你,”阿卡多跟着起身,鲜血构成的椅子崩散,血液的河流在雪地里湍急涌动,“我在等着这一代的魔王成长。”
“......”博卓卡斯替朝着他走来,“我如今为感染者而战。”
“我为了陛下的理想而活着,”阿卡多握住了血液构成的大剑,“陛下给我的人生以定义,我就是她意志的衍生。”
“但背叛这个概念,终究需要由魔王亲自判断——”血魔消失了。
爱国者突兀举盾格挡于身前。
咚!
下一个瞬间,阿卡多闪烁到爱国者的正前方猛地一脚踩踏在他的盾牌上。
并不粗犷的身体里藏着不亚于温迪戈的存粹力量!
血魔本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怪物。他们的身体密度极高,成年血魔的体重甚至和同阶段的温迪戈相仿。他们演化出纤细的身材和体型只是为了更好的隐蔽在黑暗里!
200年,阿卡多在无数次的死亡和厮杀里,将自己的肉体锤炼到了自己的种族所能决定的极限。
爱国者的身体陷进了雪地,持盾的手掌和握把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尖锐声响。
上一秒还交谈甚欢的两个老者,下一个瞬间就成为了生死相杀的敌人。
纯血的王庭萨卡兹,寿命太长了。
寻常人类能活到60岁,在泰拉都称得上健康长寿。他会逐渐褪去年轻气盛,褪去青涩和勇气,变得念旧,变得处处顾忌。
而活到了100岁,他便是了无所欲,一百年很短也很长,足足一个世纪的时间,足够他看清命运和人生。沧桑里明白仇恨的无趣,战争的无情。
倘若是像阿卡多这样活到了200岁......
生死早已不是他所重视的,他只关心自己是否仍贯彻着那份,最初的信仰。
064.黑蛇放弃了思考
像是天灾扫过,无数沟壑交错遍布,深得能看见埋藏于底下数百年的土壤和岩石。断裂的树木混合着新翻出的泥土飞散在雪地里,将洁白染作棕灰色。
仅仅是体能上的对拼,爱国者反而是占据了优势。
阿卡多没有使用任何的法术,他并不是要杀死这位最后的纯血温迪戈,处决王庭之主的权力是魔王的。
远道而来的血魔是在提醒这个和自己岁数相仿的老东西,无论你到底是归属哪个国家,信奉谁的命令,你的体内终究是流淌着卡兹戴尔的血液,它们跨越时空,忠于魔王。
温迪戈撑着被击打得坑坑洼洼的重盾,呼出滚烫的气流。
被大戟斩断半边身体的血魔在雪地里重生,仅靠身体素质,被矿石病强化了运动机能的爱国者自然要胜出阿卡多不少,能强行把这种天赋决定的差距拉近,全靠死河带来的不死之身。
“真是无聊,”阿卡多给出评价。
在不使用法术、魔王权柄的情况下,他仅靠血液构成的武器,很难破坏乌萨斯最顶级军用工艺打造的装甲和大盾。
打击手感不亚于拿着橡皮泥去砍铁壳子。
实在很难让人提起战斗的兴趣。
阿卡多摆了摆手,往自己的陆行器走去,“带路,去整合运动的临时驻地。”
“......这也是魔王的力量吗?”
“你就当作是吧,”血魔看向温迪戈,“我想见一见你们的‘领袖’。”
“啊,见到了,是塔露拉,”斯卡蒂瞥向越来越近的洞窟,她忽然两手一拍,毫无起伏地棒读着。
“你是?!”雪怪们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队伍后面不知何时跟着了这位银发红裙的少女。
没有任何的存在感,正如风平浪静的海面。
“斯卡蒂。”
“......”叶莲娜看向斯卡蒂,如临大敌。在她的印象里,这个自称是“斯卡蒂”,种族近似血魔的女孩应该是阿卡多的同伴......就是血魔?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叶莲娜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敌意。
对方只是用藏着笑意和欢喜的眼眸看向自己,没有更多的言语和举动。
“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感染者?”塔露拉走出洞窟,皱着眉头。雪怪小队在外面站着许久,她过来询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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