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剑仙铁雨 第108章

作者:半麻

  奇妙的是——

  无论飘带如何穿过二妮的躯干,都躲开了橡胶雨衣的薄弱处。因此那件方白鹿买来穿了许久的便宜货,依旧完好无损。

  二妮牢牢握住两柄长刀,将自己固定在夜枭的背上。

  四周屏幕中的文字接连变幻,搅动起重重光影:

  “因是能生,果是所生。”

  全息患者的模糊面孔正逐渐变得清晰。他们或嗔或怒,各自挥动兵器、作护法相。

  “十界谜悟,不外因果。”

  二妮叹了一声。那是从未听过的沉重悲哀——

  “今日了却。”

  她横举起刀,带起丝丝黏连的血肉:

  “你待遇真的不行。”

  前几天植入的“玉笋尖”已面目全非。每根由十七个关节组成的手指全都消失,分成细小的方块贴住刀柄。它们一路蔓延,甚至越过护手、覆盖住刀刃的上端。

  粗粗看起来,那环首刀倒像是从手掌中生长出的。

  嗡嗡嗡——

  以义手的肘部为轴心,小臂旋转起巨大的刀轮。像是切石机般,这锐利无比的圆割了下去!

  呲——

  那一张张人嘴与其中的眼、舌随着喷起的血柱被一分为二。

  二妮就像是在缓缓下降——

  但那其实是夜枭的血肉正不停被切开、粉碎而造成的假象。

  方白鹿撑住身旁的水泥碎块,站直身子。

  不需要沟通,他出剑了:

  没有往常的风压和爆鸣,只有灼热的轨迹与血流蒸腾的雾气。

  像是不住穿过衣物的缝衣针,手机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夜枭的身体;所到之处冒起高温留下的袅袅青烟——

  他在寻找那根烟卷。

  那不是前世常见的纸烟:之前夜枭将它吐出时,方白鹿分明见到烟头划过了口腔的内壁;后来泡在血水中也没有阻止它的燃烧。

  他甚至怀疑那“燃烧”甚至不需要氧气。

  二妮拔出另一柄长刀,刀刃上夹带着苍蓝色的电火。

  那手臂在人造经脉的驱动下,肌肉膨胀到了极限:

  “杀!杀!杀!”

  刀发出带着杂声的噪鸣。

  漫天的肉碎从夜枭周身炸出,复又雨落般降下。

  “在那里!”

  细小的烟卷隐藏在纷飞的血肉之花中,血流像是被鲸鱼换气时吐出的气流,将它高高冲到半空中。

  手机转出弧线,将那半截烟头接住:

  呼!

  一瞬之间,手机便将它点燃:像是干冰化出的浓烟,淡白色的烟雾如瀑布般下沉、将夜枭笼罩在其中——

  那纵情舞动的畸形肢体们忽地一僵。

  “……哈哈哈哈哈……”

  仅剩的百十张口齐齐咆哮,发出含混不清的大笑:

  “……后会……仙人……抚我……”

  颠倒不明的话语戛然而止。

  夜枭周身的舌舔舐着溢出的血水与体液、一张张大口交相吞噬着自己的残躯——

  被嚼碎的肉末与骨片从身体被劈开的孔洞中涌出,再也不动;就像是正喷洒着一滩滩的烂泥。

  转瞬之间,巨大的浮肿身躯正渐渐萎缩、蜷起,并最终消失在自食中。

  扑!

  仿佛被剥开果皮的果肉、卸下盔甲的枯躯:

  无手、无腿、无头的赤裸身体与血雨一同坠落在地,再不动弹。

  ……

  “好、好……”

  方白鹿没管那可能藏有仙人肉身的躯干,只是勉强抬起手:

  “喂……咳咳!”

  他感觉吸了口鼻涕,却不小心呛得咳嗽连连。直到看见满掌的殷红,才发现自己咳出来的是血。

  “害,又伤到内脏了。”

  他随意把手往身上抹了抹,歪歪扭扭地朝默默立于原地的二妮走去:

  “二妮?你有没有受——”

  全息患者们忽地双手合十,空无脸上的眸子怒目圆睁。

  “喜、怒、哀、惧、爱、恶、欲!”

  “色欲、形貌欲、威仪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

  “当断!当斩!当除!”

  这仿佛叩动了什么机关——

  二妮弓起背、浑身颤抖。她捂着胸腹,像是酒醉者再也止不住呕吐的欲望。

  “哇!”

  方白鹿的双眼中,骤然塞满了金与红的光:

  披帛从二妮嘴里直穿而出,带着血花、胃酸与唾液朝他射来——

  乒!

  将将要戳中方白鹿的眉心时,飘带止住了。

  “咯咯……”

  二妮两眼暴突,上下牙关死死咬住了从口中喷出的披帛,停下它的冲势。

  嘎嘎……

  似柔软又似坚硬的披帛在牙齿的钳制中缓缓前进,被割破的嘴角流下两道血线。

  砰!

  二妮那膨胀得比大腿还要粗壮的右手,猛地抓住披帛的前摆。她狠狠揉搓起那条披帛,接着塞进口中。

  条条青筋遍布那张细幼的面孔,鼓起的肌肉蠕动不已、带着说不出的狰狞。

  下意识地,方白鹿想要继续向前。才刚刚迈了一步——

  “唔!唔唔唔!”

  二妮将夹在腋窝里的长刀插在地上,狠狠挥手。从那怪异的呜叫声听来,她是让方白鹿不要靠近。

  “你……你怎么……”

  方白鹿捂住几无知觉的侧腹,满脑子再也压制不住的失血晕眩。

  “唔!”

  二妮抓起橡胶雨衣的下摆抖了抖,接着竖起大拇指:

  从眼神来看,方白鹿觉得她是在表示雨衣很好穿。

  “唔唔……”

  二妮重新抓起长刀,在地上划动——

  方白鹿顺着刀尖,朝脚下看去。

  满地的血流中,是长刀刻出、歪歪扭扭的小字:

  “接了份兼职,想请个假。勿念。”

第158章 “渡”

  方白鹿曾听闻,失重下的火焰会向四面八方流泻,如同水银。

  那么耀目的景观他还未有机会见过,但此时的情景或许相差无几:

  披帛绽出的光芒如初升朝阳般的暖金、混有一丝绸布似柔滑的红。

  华彩照射着药铺中的粘稠血液,为它们镀上了层亮铜般的橙色——

  血是瀑布。从二楼崩裂的破口、从坑坑洼洼的店壁、从糊住房顶的骨片脑浆碎肢……它们倾泻而下。

  在披帛相映中,它们就彷如液化烈焰所构成的湖泊,在夕日中流淌不息。

  他伸出手,用掌心接下一滩翻滚的“火”:

  “好看……”

  鼻中满是尸骸、粪便与未消化食物构成的恶臭;耳里的禅唱与濒死呻吟嗡嗡作响,还有失血晕眩带来的鸣叫。

  但方白鹿仍旧发觉,这一切含有令人羞于说出口的华丽。

  这让他哑然失笑:

  是人导致了体验的诞生,还是体验复又塑造了人?但可以确定的是,心中的一角从此刻起又有了永久性的改变。

  披帛的一端从二妮锁骨旁破出,穿过雨衣的缝隙、昂然挺立。

  它的尾端微微摆动,像是吐信的蛇——那蓄势待发的动作中,方白鹿感受到了敌意。

  仙人口舌的魔力,亦或沐浴血海的迷思?

  ……

  方白鹿探出手,抓住了披帛:

  “我的。二妮是我雇的,操你妈。”

  虽然满手都是血的黏滑,但他握得很紧。关节中传来咯咯的怪叫。

  “摸起来像是铁做的衣服,就是带点软。”

  手机从他袖管中窜出,高温在风衣上烫开一条直线、露出被灼得起泡发黑的小臂。

  翻滚的飞剑撞在披帛的中段上,将它凿出凹陷似的弧度,却无法斩断。

  刺啦——

  飘带受惊般扭动,从方白鹿的中指与无名指的缝隙里割出,让他的手掌分成耷拉的两段。

  惨白色的肌腱与筋膜暴露在外,像是牛排里的脂肪纹路。

  “破玩意,还挺硬。”

  方白鹿看着不成样子的手掌,舔了舔嘴唇。

  浸透血液的屏幕们齐齐改换文字,闪动明灭间像是应急示警的射灯:

  “未登记佛敌!”

  “未登记佛敌!”

  “未登记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