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剑仙铁雨 第152章

作者:半麻

  幽幽的回答从胸膛吐出,方白鹿调整着颈部角度,开始了切割。

  ……

  发生在马尼拉中心区外的高烈度冲突告一段落,维护秩序的力量也终于入场:

  隶属于胎海连锁的安全控制小队。

  虽然是以“小队”为名,但每一支小队、都是以一家人作为单位。

  作为一体的家人,他们能够接受更精密的手术、以使得神魂相通——这其中包括了视域共享、行动同调;甚至是个体的器官化、模块化改变。

  一家人中,担当火力手的成员拥有更加粗壮的上肢、也调整了骨密度;关节之间甚至植入了相应的卡合点,以提供如枪架般的射击稳定性。

  兼任观察手与小队指挥的家庭成员,则拥因扩容过的颅骨得到了更高的脑容量、以及相应的高密集突触与正向的脑肥大;视神经自然也经过二次设计……

  以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每一支小队都近似于一个高度改造下、由多个成员组合成的“人”。

  如果放在未经调控的生存环境里,他们或许会演化成新的妖魔;但现在只能扮演着战斗兵器的角色。

  这次,总共有二十支小队被投放进战斗过后的废墟中,负责受损评估、收尾、以及应对可能到来的暴力行为。

  ……

  这还是方白鹿第一次见到马尼拉的正式执法部队。

  他穿过残垣和断壁,小鬼张开成网、在身后拖动天兵那已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肢体部件——方白鹿需要安全的场所与时间,来消化天兵的残躯。

  也正是在此时,一支小队撞上了他前进的路线。

  外观上,他们与普通吕宋人的情况类似、但有更多如“物品”或“武器”一般的“精致”:比如,用一具身体相连的并非男女老少皆有、而是明显由壮年的男人或女人组成。

  同时,复数的机械辅肢也出现在他们身上——将那些柯南伯格风格的光怪陆离器官收束、分离,并用效力更强、机能更高的义体作为替代。

  胎海连锁的标志——橘黄色的层层波浪、以及其中随波漂浮的胚胎们——印在防弹衣的胸前、与大口径火器地侧面。

  ……

  ……

第219章 三曰恶逆(七)

  既明·阿瓦尔雷多穿过青石山残留的街区,尘埃飘散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铁锈腥味。血的气味。

  胎海连锁下辖的三十六山本已将吕宋做了分割、进行各自管理,维持各处的治安;但马尼拉则是胎海连锁的本部所在,由像他这样的专业兵丁处理突发的情况。

  作为无垢羊水中诞出的武力种,既明的血脉来自于诸大王的捐赠。也就是说,他和他的兄弟们本就是为了作为胎海的兵器而生。

  跟其他的几位阿尔瓦雷多相比,他甚至要更强壮、更庞大——强壮到足以作为迁居手术的屋主,其他几位兄弟只能老老实实地长在既明的肩与背上,为他处理侧面和后方的战斗。

  “怎么说?需不需要申请重型法器?”

  樛木·阿尔瓦雷多在既明的背后开了口:这位兄长比既明要大两个小时,负责与本部的通讯及交涉——因为他只带了脑袋来,没移植手足。

  “有人招引天兵下凡,又不代表我们要去找天兵送死。”既明贪婪地抽着鼻子:难得出勤,他要牢牢记住外面的味道;“找到窥探者然后消灭,结束掉这次下凡就好。”

  “我就是说窥探者。要是有复数的窥探者,用法器犁一遍,什么都解决了。”

  “别啰嗦,我估计根本没找到就会结束。忘了五年前那次?天兵的效率比我们快得多,就当出来放风——”

  “有人。”

  悄声的提醒来自充当观察手的幺弟麟角,他冰冷的嗓音、如针一般打断了兄长们的谈话:

  随着沉重脚步落在碎石上的摩擦声,一道身裹闪亮金光的人影由层层废墟中迈出。

  本该是面孔的位置、只有光滑的镜面不见五官,脸颊和下颌的位置却凹凸成型,像人类般有着头部与脖颈的分野。

  这反射着日光的耀眼金属外壳直直覆盖到前胸,直到肩膀和小腹处才开始有皮肤的痕迹——只是这皮肤的边缘布满焦黑的灼痕,起伏如山峦。

  它脚步不停,朝着既明和他小队走来;每一步的踏下,都会震下废墟里散碎的水泥块。

  “我操了,是贵人!”

  作为胎海连锁暴力链条中的一环,既明和他的兄弟们在受训过程中自然也学习了如何辨别炼气士。

  手册里有更详细,更复杂的辨认手段;但既明只遵循一个原则:当你看见戴着奇怪面具的人时,那大概率是个炼气士;当你看见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时,那基本可以确定是道行极高的炼气士。

  几乎是如本能般,他松开紧握步枪的双手、任其随着背带撞在身前,以生平最为谄媚的语气开口:

  “有人招引天兵下凡,可曾惊动了贵人?我们正在进行清洁处理,请自便。”

  既明还在朝着“金人”赔笑、背后的另两位家人却在用喉麦悄声沟通着——聪明且成熟的选择。绝大部分的人会试图骇入警用加密频道来获得讯息,而不是这种老式的沟通方式。

  幺弟麟角冷声开口:

  “迎神马上就要开始,非常时期;不可能放纵外来的贵人在马尼拉晃荡。”

  再加上他们用的是西语而非中文,更能瞒过不少刚来吕宋的外乡人:马尼拉的贵人都受到严密的监视与管理,忽然出现的炼气士只可能是外来者。

  另一边,长兄樛木给出可靠的回应:

  “嗯,我已经通知‘贵人应对处理科’。他们派了特别小组来,现在我们只要保证自己撤退……”

  忽地,对面的炼气士微微歪转脖子、用空无的面孔打量着他们。合金外皮上随即倒映出扭曲过的景色;低且闷的男声从炼气士的胸腔中响起:

  “用特别的武装搭配来对付炼气士。吕宋设立了专业的部门,想法很好……”

  “怎么敢截取胎海连锁员工的通讯?!这炼气士有敌意!”

  陌生炼气士的话还没吐出一半,既明和兄弟们就有了反应:他(们)就地朝后翻滚、旋转过程中,三支右手已经取下背后的另一把“林氏-3”突击步枪、四支左手配合着在庞大身躯翻滚的过程中保持平衡——等他恢复跪姿势时,两柄智能步枪也已验证完毕、激活;等待击发。

  哒哒哒!

  既明先是扣动扳机,接着才一边进行瞄准修正、一边在枪口吐出的火焰中继续说着:

  “我有义务向你进行警告,你的一切攻击性行为将被视为对胎海连锁的挑衅——”

  炼气士缓缓地往前迈步,却在眨眼间跨过十数米的距离、来到了干员的脸前。

  带有喷射装置进行弹道改变的跟踪弹药带着尾翼、更像是微型导弹:明明是对准前胸,枪口中冲出的弹头却在猛地垂直上升、划出弧线,撞上它空空如也的前脸——那里,是常人双眼的位置。

  “……可是,其实没有什么用。我试过。”

  扑、扑……

  随着软且闷的碰撞声,子弹的动能被奇诡的外皮全数吸收,坠落在地。随后,对方的后半段话语才悠悠传来。

  炼气士随手一捏一转、把两柄步枪揉成一团如糖麻花也似的螺旋。

  它迈着砰砰作响的大步,转瞬间划过吕宋人——一股凉风划开热气,吹过既明的脖子。

  散碎的回忆转过既明的脑海:无垢羊水那带着热意的腥味、离开胎海后的寒冷、兄弟们的啼哭、诸大王的呢喃与梦呓……

  要死了!

  既明楞在原地,哆嗦着,等待魂魄离开身体——

  ……

  过了半晌:

  “哥,它走掉了。”

  直到幺弟颤抖的声音将既明唤醒,废墟里已经没有了炼气士的痕迹。

  ……

  “真不愧是仙师,连天兵都要臣服于您的脚下。”

  当方白鹿拖着天兵切成大块的尸骸穿过马尼拉、找到雪鬼时,她又恢复了之前宁定静谧的模样。

  这个浑身遍布烧伤痕迹的女人靠着厢型车的车壁,脚边是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朴文质。

  之前方白鹿张开五指,攥紧雪鬼脖颈的时候;就已经通过静脉注射对她下了“蛊”:方白鹿不擅方术或外丹,所以只携带了新马来西亚最常见的“混合蛊”——既兼有可唤醒的神经毒素囊球、与纳米级机械装置的国标蛊毒。

  虽然由于多重调制下、全然不同的生理结构,使得毒素未必能对雪鬼生效;但定位还是轻轻松松。

  没有回应的打算,也对这两人为何会汇合毫无兴趣、方白鹿直直撞进她的面前——

  接着伸出手,由折叠向外展开的手掌好似巨兽的凶爪、外裹住雪鬼的头部。

  只要轻轻一扣,吕宋就会少去一位孤寡的独行人:

  “我有问题要问你。回答错误的话,会死。”

  说是“问题”,方白鹿吐出的却是陈述:

  “你认识一个活死人,一个长眠者。一个从过去来到现在的,蛰龙。”

  没有生理性的波动变化——瞳孔、呼吸、心率、血压,一切如常——就算忽然受到钳制,雪鬼仍旧笑盈盈地回答:

  “仙师,您说的是冬眠者?怎么会——”

  她的话语忽地被截断,像是按下静止的磁带机。

  接着:

  “啊!!!!”

  在那遍布烧伤疤痕的脖颈上,她微张着嘴、却发出尖利的惨嚎;嘶哑如锯木。那双眼白多过眼黑的眸子,此时在眼眶里老虎机般上下翻滚,迷乱且骇人:

  方白鹿直接搜魂了——他提出了所谓问题,不过是要把所需的信息由对方混乱的识海里呼出、好更方便地捕获。

  他本说过,不对活人搜魂……但那是进入“试用迷梦”前的方白鹿。如今他的神魂都由铁石铸成,百无禁忌。

  蒙蒙的水汽渗出雪鬼的额头,聚成露珠似的汗粒;张开的嘴里嗬嗬地滴下涎水——高亢的尖叫并没有持续多久,声带便因充血而失声。

  其实,大脑本身并没有能单独完成痛觉的传导通路。可对生物进行搜魂,会不可避免地触及对方的痛敏结构与中枢传导通路、带来的痛苦甚至超过高度烧伤或分娩。

  方白鹿对雪鬼如处炼狱般的感受没有兴趣,也毫不关心:同样的疼痛,他已经在重塑意识的过程中体验过了——很少有人知道,虚拟出的神经网络要比肉身更加敏感。

  这样的疼痛足以让一般人迈向死亡,但不足以杀死义体泥丸里的魂魄、或是经过多重生物调制的雪鬼。

  “没有……没有……没有。你藏在哪了?老乡?”

  方白鹿曾漫游过数据之海,那里没有上下左右、包有万物,充塞于天地之间。真正的海洋,远没有它来得宽广。

  而人脑中的记忆,则像是一片滚烫沥青构成的沼泽:浓稠、黏腻、深不见底。杂念和思绪、遥远的记忆碎片与今时的浑浊情感都是气泡,鼓动不休。

  此时,这潭沥青正在沸腾——外来的热意要将它整个翻起,好找到底部的一颗石块。

  ……

  吕宋有一个如自己般的冬眠者存在,方白鹿早有猜想:仙人集会聊天记录里,就有提到对于蛰龙的分散布置。而当苍阳子提到可能将要发生的、争夺长生权柄的战争;这个想法才终于证实。

  他甚至怀疑,蛰龙是有意被和龟息中的仙人们进行配对摆放、有如伴生……

  而雪鬼竟然有对所谓“鼠之王”的文字描述、紧张的伪装下却是平湖似的镇定——虽然她的机能很强,但明显是以“对人”为目标进行调制;不足以对抗天兵。

  了解这足以致人死地的信息,却又好端端地活着。加上与自己碰上时,天兵那毫发无损的样子——

  方白鹿的泥丸计算结果认为:“有人与天兵进行过直接的非暴力接触,并获取了转述讯息而不引起天兵攻击条例的权限”;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也就是说,吕宋有人“办了会员”。这个人,不会是苍阳子;那么……

  ……

  忽地,在雪鬼的记忆中,那个最为激烈的气泡涌上魂魄的表层;“啪”地炸散了。

  “哦,在这里。”

  方白鹿的双眼里影像流转,雪鬼魂魄深处,那最强烈的、有如刻在灵魂表面的片段被强行拖拽了出来:

  一个浸透死亡的热夜,一把被交到手上的钝刀,一桩关于灭门的惨案。

  以及那……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胸挂沾满血液胸牌的男人身影:

  “医科大附属第一精神病院。”

  方白鹿透过多年前的影像,念出了胸牌上所刻的文字。

  ……

第220章 三曰恶逆(八)

  到了无星的夜晚,刮来的热风让安本诺拉想起故乡:千叶。

  千叶并非结界都市,所以每到海风由港口吹起、就会有鬼众(ONI)从钢之宫里走出,穿街串巷地觅食。

  安本诺拉哼起细细的谣调,这首《证城寺的狸猫子》(《證城寺の狸囃子》)是她为数不多的幼年记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