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剑仙铁雨 第185章

作者:半麻

  二妮翻身爬起,把视线从已推到远处的烟潮上挪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摇晃着,想要抖落冲击所带来的眩晕;

  “他死了吗?没有吧——怎么就爆炸了?!”

  就算是在午夜梦回的恶魇里,二妮也绝对没有想到刚刚那一幕的发生——

  些许的整理过后,理智的思绪重归于脑海。

  只是上下半身分离,把下半截躯干和双腿引爆:也就是说,方白鹿肯定还“活”着;毕竟他的身体并非血肉,就算失去一半也毫不影响他的继续存在。

  但也足以证明……他们,包括方白鹿和那个臭脸日本三八;已经在马尼拉与不知名的对手开战——就像二妮和黄五爷此时这样。

  她蹲下身,检查着躺倒在地的黄五爷。因为远离爆炸的中心,二妮和黄五爷并没有被冲击波造成多大的伤害;但被当成盾牌的黄五爷、仍旧被飞卷的碎物打翻在地。

  “还开着机吗?没解体吧!”

  二妮转起玉笋尖、恶狠狠地用拳尖敲敲黄五爷的脑壳,咚咚作响;这一下,她终于看到了黄五爷那不情不愿睁开的两只眼睛。那两只狗眼往上翻了翻、露出人类白眼似的神情——

  嗷!

  它忽地翻身弹起,视线越过二妮的肩头,望向她的后方。

  ……

  那是——

  随着关节轰隆作响,漫天的灰尘被疾卷的气流吹开:背负着磋摩士的兆吉子再次从尘埃云之中撞出。

  ……

  ……

第278章 八曰不义(十一)

  ……

  ……

  虽然与自己相隔了近百米的距离——

  但二妮仍旧能把他们两个认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如若这两个炼气士不化作飞灰、怕是终要深深地铭刻在二妮的脑海深处。

  “甘霖娘!你们马尼拉都炸成烂唧唧的了,你还要在这里索老娘的命?!”

  磋摩士头盔的三张面孔中,依旧维持着忧郁、慈祥和严肃;似乎不曾有半点情绪上的变化——

  二妮从腰间和脊背再次拔出两把跟随自己多年,可又失而复得的环首刀,插进自己面前的土地里:

  她活动着因保持紧缩姿势而疼痛的身体,现在才真正明白……这场战斗,终究要以一方的彻底败亡作为结局——

  在那之前,永远都不会结束:逃跑,终究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

  在又一次望见两位炼气士的瞬间,二妮忽然真正意识到——

  现在就是决胜时刻:没有然后了。如若没有取得胜利,她就将在这里迎来终结。

  由于爆炸,一切阻挡在兆吉子与二妮之间的、能够拖延时间的障碍都已消失;而之前无论怎么全速前进的黄五爷、都无法甩开背后如影随形的两位炼气士;而就算是这小小的距离,也不断缩减——

  现在继续逃跑流窜,最终也免不了再次正面与他们对决。

  黄五爷是下行的精怪、不知道疲累,只有贮备能源的消耗;但二妮还算是纯然的人类……大部分是。之前几番生死交锋、已经将她的能量消耗得见了底;浑身就像要散了架似地发疼。

  要在彻底累得倒下之前,赌一波成功的概率——

  二妮就是这么想的。

  之前方白鹿爆炸的景象已经告诉了她:同伴们都有着各自的战斗,而这意味着没有人会来拯救自己——一如在荒原里独自的厮杀、一路在工作途中的孤旅,一如自己二十余年的生命;她一直知道最终的解决手段为何。

  只是近一年以来的生活和境遇、让二妮变得有些……软弱。

  不需要向上天祷告:因为就算做了,能回应的也只有自己手中的长刀。二妮没有开口——连喝骂也没有。她紧闭起双唇,把一切斗心和怒意都收敛在身体里。

  从不祈求,永远不希冀奇迹的出现。如果世上真的存在着能够满足愿望的神灵,那便只有人类的心意本身。

  接着,她摆出了一个“架势”:这在之前兔起鹊落的激斗中,还没有出现过。

  二妮前腿踏成弓步,右腿则稍稍弯曲、蹬住身后的地面。她将天然的左手虚握,立在面前半尺之处……

  在满是比拼义体强度的机能战斗中,鲜有人意识到“技巧”在其中所能占到的重要性——但二妮知道。绝大部分仍然保持着生物体的她,需要借助技术和巧思,来募集统合身心中那散落四处的力量。

  玉笋尖牢牢攥紧环首刀的刀柄——二妮确认过,是那柄带有“佛门病毒”的佛刀——大臂与小臂保持垂直,缓缓将长刀的刀背绕过脖颈、架在她的左肩膀上。

  至此:二妮的准备已彻底完成。并非是那些把刀法注入到大脑中、使人能够一朝领悟的“快餐武学”里的起手式;而是她以自身的义体配比和技术为根基,设计出的攻击性技术。

  这是想要取得胜利的第一点——避开对方的舒适区。

  但……

  她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足足有近三十米——就算是将二妮完全伸展、绷直;她的刀也到达不了磋摩士的面具。

  是要将长刀作为投掷武器吗?可那样的话,二妮就无法保证力道、速度和精准了……而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冲破兆吉子的卫护与磋摩士双手的防御、抵达她覆首与脖颈之间的缝隙。

  要做到这一点,只将环首刀脱手掷出是决计达不成的:除非,她只是想要在死亡降临之前、胡乱地拼命一搏;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概率之中。

  ……

  在二妮的身旁,黄五爷早就夹紧着尾巴、蹿到老远之外——就算它再迟钝,也能看得出二妮此时的决意:她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猫抓老鼠的游戏,无论是以哪一方的败亡作为结局。

  可它不知道该如何与二妮配合,便只好首先顾及自己的安全;在这倏忽之间,黄五爷忽然就变作了战场中唯一的旁观者。

  砰、砰,咚、咚;轰——

  远处的兆吉子、终于背负着磋摩士开始了奔驰:对于由纯粹金铁组成的他来说,这场小小的猫鼠游戏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就算之前那让整座城市摇曳的爆炸,也只是在他头颅用铆钉固定的铁皮上、留下了几道掉漆的白痕。

  他的步频精确至极、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毫无变化:这证明了兆吉子机能的精度……

  但也合了二妮的心意。想要取得胜利的第二点——一个能够预测对方行动的机会。

  之前短暂又漫长的追击战斗已经证明了,黄五爷和二妮并没有足以威胁到炼气士们的中远程攻击手段;因此兆吉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冲锋、加速;把自己变作一辆全速奔驰的列车。

  他从远处奔来的身影,逐渐变得庞大而刺眼——七秒?五秒?秒针只要再稍稍转动,兆吉子便能跨过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将二妮撕成碎末。

  这是最后的窗口,攻击的窗口:

  嘶——呼——嘶——呼——

  二妮凶猛地吞吃着空气、复又吐出;眼里几乎要喷出带有实质的烈焰。经过“肺气”增强的她,能够通过这一动作调节自身的内激素和供血,进一步增强肌体效率——

  忽地,二妮的脸颊高高鼓起、而胸腹之间则猛然收缩。她像是想要只用口腔、气管和肺部,就在身边通过吸气制造出一片真空似的:

  嗒!

  她向前踏出一步。步子如锤头般砸在地面、激起裂纹和尘土;先落地的是脚跟、接着重心前移,把重量挪到前脚的脚掌。

  兆吉子离她还有二十余米的距离——

  但,二妮出刀了。

  ……

  她仅仅是稍稍地旋身,转腰:

  噼!噼!

  二妮的上裤管悄然迸裂,露出其中紧绷至极、高高隆起的大腿肌肉;背部的皮肤被过度充血的背阔肌和大圆肌撑得破开,向外冒出血花——

  ……

  ……

第279章 八曰不义(十二)

  ……

  ……

  咔!

  她像是在用全身的重量和力气、挥舞球棒击打棒球似的,要把自己一同掷出去;双腿已然蹬直到极限、连膝盖骨也因剧烈的叩击呻吟;而绷紧的全身也斜斜向着前方倒去。

  佛刀化作一团淡金且朦胧的长影,绕出二妮的后颈、随着她脊背和双腿的力量斜斜由后往前甩出:

  咔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绵密的叩击声;因速度太快、听起来甚至几如只有一声长鸣。

  玉笋尖那重重叠叠的拼合关节,在这挥刀的瞬间节节打开、弹出;速度之快,将骨节之间摩擦出飞舞的火花——刹那之间,二妮把她的义手延展成游走扑击的长蛇:玉笋尖在刹那之间、暴涨成将近二十米的长度。这画面有若魔法,又像是缩骨似的秘术。

  她要在保证杀伤力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延长自己的攻击距离。同时,不像如子弹出膛时就开始的速度衰减;长刀仍在随着力道从义手到末端的传递不断加速——

  啪!

  在这骤然伸长到极致的、手臂与佛刀的尾端;如长鞭的鞭梢甩到尽头时一般,发出了骇人心魄的音爆——这象征着刀势的最远端,已经超过了三百四十米每秒的音速。

  玉笋尖的末尾一截、以及义手所握住的长刀,已是肉眼所看不清的模糊——

  于音爆过后,那无声无息的静寂里……亮金色的流光划过。

  这是二妮从出生到现在,所挥出最快、最凶、最暴戾的一刀。

  ……

  那些围绕着二妮、却无法阻隔在兆吉子前行路线上的窝棚群的残垣们——组成这些窝棚的铁皮、塑料和橡胶;齐齐由中部断开,露出平整的切面。

  在这微妙的画面瞬间中……被一刀两断的残骸腾空而起,有若漂浮于半空。

  经过精密的计算、捕捉巧妙的时机,以及身心与技术之间的配合——

  二妮前方出现平滑且完整的半圆:那是凛冽刀光在视网膜里所留下的残像。而在这半圆的最边沿……

  佛刀的刀尖,恰恰掠过磋摩士那覆首间、三张面具叠合里的缝隙。刀尖越过二十余米的距离,探进那不过堪堪容纳手指指甲盖的空隙、接着掠出——

  ……

  没有带出些许的血痕、也没有金属摩擦时绽出的火花。

  但——

  虽然隔着近二十米的距离——可是二妮仍然能够看见佛刀接触到磋摩士后,所炸亮的明黄色光焰——那是强行架设链接的迹象。

  这由二妮所挥出的绝命一刀,终究还是命中了目标。

  从磋摩士覆首中闪出的金黄色泽愈发明艳、如喷泉似的朝上方喷洒:病毒应该已经注入近磋摩士的心神之中了——

  簌!

  刚刚延长至十数米长短的玉笋尖,又极速收缩、恢复了往常一臂的长短——二妮扭开头、让过从脸边飞纵而过的玉笋尖;就算有着多重的缓冲机制、但带起的冲击力依旧把二妮撞得向后一仰;甚至连脚尖都短暂地离了地。

  ……

  “呼……”

  二妮缓缓地呼气,顺着玉笋尖收回时的冲击力、向一旁踉跄蹒跚了几步;随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现在,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

  疼痛。

  二妮能感觉到背部、手臂和大腿上的肌束撕裂,所带来的痛苦与肿胀:以及暂时彻底失去的肌肉活动范围。腰椎和脊骨都因这一刀而有些错位。

  但毫无疑问,这是二妮生来到现在、所劈出最优秀最完美的一刀。

  她重新蹬直颤抖的双腿、接着把环首刀当做拐杖凿进地面,支撑住已无法站稳的身体——之前脸上逐渐闭合的伤口再次迸开,为二妮的眼前添上一层红色的血幕。

  “解决了吧……解决了吧?这再不行……我也没法子了。”

  二妮用手背推去脸上潺潺流下的血水,口中轻轻地喃喃。稍稍地调整过后,她重新又抬起头——

  ……

  首先映入眼中的画面,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华丽。

  二妮最先看到的,是兆吉子头顶上又像花环、又如王冠般的,由全息文字所组成的闪亮圈形:现在,它由原先纯粹的海蓝、化作了蓝/金相间的配色;缓慢中带着时不时的停滞与卡顿、环绕着兆吉子的头颅旋转着。

  他从高速奔跑的动作中骤然停滞,像是失去了电源的玩具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