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直到最近的那一次繁衍战争：掌座老祖终于登上王座，在胎海连锁的董事会中获得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席位。
今天，雪鬼又一次地如过往般、熟极而流地制作了新的实验型产品，用于辅助自己的工作——
她没有怀有些许的恶意，也并非出于自身的古怪癖好：仅仅是出于眼前当下的需要，与物尽其用的精神……
去除了人类身体里的各色无用冗余，仅仅是留下高丽骇客全身上下之中的精粹——
朴文质，被制作成了一台临时性的生体计算机。
……
第300章 九曰悭贪（十五）
……
……
利用好手边拥有的一切，不要浪费那些还剩有价值的东西。
这种节约俭省的心态，从雪鬼跟随掌座老祖以及其他诸位心腹一同创业之初便已拥有；直到现如今、历经风风雨雨和无数战事之后，更是烙印在雪鬼的心魂里。
……
雪鬼不喜欢那种独独只保留大脑、抛弃掉其他身体部分的改造风格——当需要“使用”的时候，必须外接太多其他的部件：诸如扩容培养皿、三魂七魄转接阴神协议之类的模组和零散义体；这些必备的外设，使得整个使用过程臃肿又麻烦，并且也不适合经常单兵行动的雪鬼。
更不用说，那些被丢弃掉的、原本可以作为材料的天然肢体们：就像模型板件上，裁剪后就扔进垃圾箱的流道——这无疑是一种浪费。
对于雪鬼来说：
她更加偏爱于将这些用“人”做出的工具、塑造出更为简洁且富有设计感的形制。雪鬼尤其钟爱一体式的使用手感；而那些繁杂且缭乱的拓展，雪鬼对其毫无好感可言：这算是她对于实用性与舒适感的一种平衡。
要做到这一点，本来要被扔去的原生肢体、便可以派上用场：骨骼可以制作过渡用的外部框架、让生体计算机的造型更加符合人体工程学；维持了活性的脂肪与软组织，则可以为坚硬的外框提供缓冲，以便长时间的使用。
虽然仅仅是在眼下的紧急时刻，制作出的临时过渡性物件——可雪鬼不愿意妥协审美上的原则：就像她没有另外在头骨上开孔开槽、而是仅仅使用人类这一“模具”在头部预留的几个窍穴中，就可以窥见一斑。
……
名为朴文质的骇客——
之前仅仅是在厢型车那短短的独处时间中、略略做过些检查，雪鬼便发现他的究竟：这位来自高丽的“儒生”、有着相当奇妙且另辟蹊径的深潜技巧——这让朴文质不需要过于借助植入体和外部设备的力量，就能使用和东南亚流行风格截然不同的神通。
加之本身脑组织的发育量、脑沟回的深度都堪称优异，兼具强劲的神经突触与安稳的神经髓鞘；使得朴文质拥有着令雪鬼十分欣赏的脑部机能配置。
雪鬼喜欢这种有用又稀奇的素材。
可靠的脑部湿件，搭配来自异域的有趣软体——两者相加，便让雪鬼多少有些技痒难耐了；再加之敌人潜于暗处、整个城市濒临毁灭的危急关头……自身没有神通战能力的雪鬼，便自然而然地以高丽骇客为素材，制作了这台计算机、作为辅助和补充。
……
雪鬼仅仅保留了他的头部为主体容器，去掉了多余至极的四肢、躯干和身体器官，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缩减空间；弥补绝大部分手制出的生体计算机、那笨重的缺点。
毕竟，雪鬼也不需要朴文质那孱弱肉身中，聊胜于无的行动能力：和神通相配合的社工类工作，雪鬼自己便足以完成。
……
雪鬼最先处理的，是朴文质外形上的重构。
在她的设计中，颅骨和面骨必须重新打开、分隔、再次拼接：
因为头部原本那类球体的形状，并不适合人手进行双手握持、再舒适也有限；甚至会有在极端条件下，因稳定性不过关而出现脱手飞出的情况。
但通常——在这样修改外形、更迭为方块状的手工改造过后，会使得人类的头颅变得脆弱，手感也并不统一：有些区域带有头盖骨的坚硬部分、有些则仅仅是以软组织和肌肉进行填充、用以保持外观上的定型。
面对这样的问题，雪鬼没有专门以挖取出的骨质与脂肪为材料，制作一个用于握持的手柄……而是采用了类似于携带式面板的布局方案：
在后脑处的位置、以自身的手型，留出十指形状、向陷的凹槽；这样当雪鬼以手捧着朴文质时，便可以舒适地把手指嵌入其中——就算是在高烈度的机动作战中，也不会轻易地甩脱。
……
接着，是摘除眼球等冗杂且无用的面部凸起，将腾出的五官空洞填充成用以操作的按钮——
脊神经被单独剥离，经过雪鬼的手工加工后——她那经过无数改制的肉身中，有着足以充当工具的生物性模块——由颈部断口延出、作为链接的线路；再把软骨和部分肌肉接合，外围包裹增生后的疤痕组织，便成了带有回弹的、手感能够接受的按键。
除去七窍部位之外，朴文质被拉伸开的左右两边脸颊上、也重新做了加装和改制；以牙齿牙质为外壳主体的细小按键，没有经过灭活的牙神经在延展后直接嵌入皮肤肌肉、与颅脑神经丛相连，成为半永久性的输入面板。
虽然由于牙齿在体型上的袖珍迷你，而可能会造成些使用上的不便与误触；但考虑到需要精密输入时的使用场景、这样的大小作为功能性上的补充，也可以接受。
……
在没有学习过太多战地尸解技术的外行人看来，似乎是个多余的设计：按钮、按键乃至于其他的输入性面板，对于先天带有智能的生体计算机来说，都并非必要。
不过，雪鬼有着另外的考虑——
虽然雪鬼保留了朴文质大部分的脑组织、以让他依旧拥有着骇客的智能与敏锐；可是手头没有合适工具与素材来制作魂魄同频的接口外链，也就导致雪鬼和他的交互、大部分要采用语音沟通：
雪鬼以口述的方式提出问题——朴文质通过精简后的耳部接收问题，经过脑运算后得出回答——再同样以口述的方式，将答案传达回雪鬼。
迟缓，易被干扰，且低效至极。
放在平时，做一些数据检索与资料查询、自发猜想及验证方面的工作还勉强可以接受……
但考虑到中近距离接触战的突发性和时效性，这种低效人机交互带来的极大信息熵、必然会导致雪鬼作战效率的大幅度下降——
要是分秒必争的胜利窗口、由于自己手艺不够精良而被错失，雪鬼是绝对无法容忍地。
……
……
第301章 九曰悭贪（十六）
……
……
因此，雪鬼通过搜魂和催眠的方式、为朴文质预设出了几个可供紧急执行的辅助性程式；并将激发方式设为“按钮”与“音频”两种：这样便能同时满足作战时的稳定性、与响应时间上的即时性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续航方面的问题——
在被去除了人类原有的诸般脏腑器官后，朴文质毫无疑问地、不能再仅仅通过自身来维持生存。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少去多余的那些部件，朴文质的能耗也变得相对更低，至少能够满足连续携带使用的需要。
至于脑组织的供氧与养分供给，可以通过外部导入完成：雪鬼那长年累月、经过无数自我改造的躯体；自然也备有相应的腺体和输出接口，为朴文质提供养分和能量——既可以单次供应大量营养来储能、也能以类似脐带的构造，进行长时间的链接。
作为临时赶制的、用于应对眼前这一紧急使用情境的生体计算机，雪鬼根本没有为朴文质设置休眠模式——可以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这也导致了使用寿命上的缩短。
不过考虑到接下来那恶劣的使用环境、和遭到损毁的可能性，雪鬼认为也不需要太过于考虑他的可使用年限。
……
朴文质的缺点当然也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是长期使用时才能发现的缺憾——
比如眼窝位置的按键——由于并非模具出产，而是来源于雪鬼的手工制作；使得按钮的缝隙间无法完全贴合而容易生灰，而生体计算机的特性、也导致其难以随时拆卸，以进行清理。
雪鬼本想尝试将眶部泪腺通过结缔组织固定在眼窝内部，通过定期分泌泪液、起到自动清洁按键周边的作用——但雪鬼实验过后，却发现泪水的流淌根本无法停下；而汗腺与汗液所带出的油脂，更是会令按钮变得黏腻。
“脆弱的人，就算是做成工具……还是那么脆弱。”
她对朴文质这种毫无缘由的流泪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但也只能放弃自洁功能的装载。
以及没有标准的神经管线接口、也不遵循灵/肉的传输协议；这使得“朴文质”与大部分在当代通用的电子产品格格不入……不过这是雪鬼有意为之，毕竟她只是需要用“朴文质”处理一些辅助性的工作，不需要通过它进行神游。
同样的、朴文质也不兼容显示输出装置：人类的身体中，没有合适的部件作为显示面板的载体；而外接显示，在战场中又太过奢侈了。
……
综上所述——
一台临时改造、搭建的生物计算机；甚至还保留了一定的智能反馈，使用起来更加便捷。
如果雪鬼有时间回返到胎海连锁本部的胎之宫、花上几天进行细致的调制制作的话，成品会比现在更加完美。
不过也不能太过苛求：作为临时性的辅助工具，如今状态的“朴文质”，已经足够雪鬼紧急使用了。
远远不能算是雪鬼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却也可堪一用；但要是在掌座老祖的手中，这个素材或许应该能够制造出更为优异的工具。
……
胎海连锁下辖三十六山的大王们，现在都死于不列颠方术帝国执行的仪式中——这也代表了吕宋国土之内，绝大部分上级妖魔的蒸发：那些千人级乃至万人级的寻常妖魔，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时间繁衍生长、才能抵达大王的境界。
虽然真正造成如此杀伤的、是来自于归墟深处的狂乱变动……
但是远道而来的不列颠方术帝国，确确实实地实现了他们计划的最初目的：利用死城，将胎海连锁的大王们歼灭在行宫之中。
是的：十九位大王近乎死伤殆尽、位于地表的总部，也在与九子鬼母的连番激战中被摧毁……不过，这样就足以摧毁掉胎海连锁的存在了吗？
“当然不够。”
雪鬼在心中想到——因为方术帝国仪式的受害者中，终究少去了一位大王。
最最关键的那一位……与众不同者。
……
对于掌座老祖是否有一星半点的可能，在这次阴谋之中陨落——
雪鬼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朴文质从胎海连锁数据库中给出的回答，虽然无法印证，但至少支持了雪鬼的猜想：
归墟中现今的死寂与混乱，大概率是不列颠方术帝国所造成的灾难……
雪鬼并不知道这“灵气风暴”的代称——这仅仅是皇家方术实验室，为死城中那共通的“自然”现象所起的名字：而在胎海连锁占据归墟的近百年间，从未发生过如此的异象。
但这并没有解开雪鬼的疑惑：为什么自己仍旧还活着？甚至还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当混沌的厚厚浓雾由归墟深底中涌出——那苍白色的雾气，转瞬间便卷走了七万人的生命：如果将诸位大王身躯中的子嗣一同算入，这个数字还要翻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当灵气像包裹他人般，将雪鬼卷入其中：对她来说，这一切却像是带有暖意的微风、和煦非常——
这是否代表着，她是不同的呢？
……
雪鬼当然是特殊的。她毫不掩饰这一点，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价值与才华：她是掌座老祖的随侍弟子，是这位来自光阴彼方的大王的扈从——这够能说明的，比由雪鬼口中吐出的更多。
但这种特殊所带来的益处，更多针对于心理和情感——就算她再过疯狂，也并不觉得一层身份和虚名，便足以令自己由无数生灵之中脱颖而出、获得生还的权利。
这是个难解的疑难……基于现有的情报，雪鬼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推理。
不过也无所谓：能给予她一个答案的“人”，就在归墟的更深处。
……
“泥人啊……泥人。请您再等我片刻。”。
雪鬼虔诚却又压抑地，在心底念诵出掌座老祖的尊讳——
不像其他诸位大王，依旧保有着姓氏、作为对各自古老历史的见证……来自于阿波山投龙洞、这仅仅只是持有着代号的妖魔“泥人”，是整个胎海连锁历史上存在岁月最为短暂的大王。
现在，则是仅剩的、独一无二地大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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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九曰悭贪（十七）
……
……
雪鬼继续走向归墟的深处。她的步子远远迈得比常人更快、频率更高；脚尖轻轻点动、便轻巧地越过一具又一具匍匐于地的尸体：甚至只比往日在归墟中通勤的高尔夫球车稍稍慢上一点。
当就要她走到死城改造区域的尽头——再往前，便要离开胎海连锁在死城中的据点、深入归墟的内部——原本寂静至极的归墟，竟然又一次地逐渐响起了喧闹与嘈杂。
那个方向，是属于阿波山投龙洞的驻地区域。
……
掌座老祖拥有着两尊宝座——
一尊金座，是仪式和规章上的位置：用于出席董事会的会议。在每次董事会会议正式开始之前，胎海连锁的工程部门都会花费数周的时间、将大王们转移进独属于他们的尊座。
而另一边，在那传来窸窸窣窣声音的方向——才是掌座老祖真正的王位……或者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