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可即便他是个甩手掌柜，管杀不管埋的那种，此地还是要比帝国统治时期繁华许多。
事实证明，只要不胡乱折腾，哪怕只是“无为而治”，也已经能超越大多数的政权了——真希望隋炀帝和明堡宗能明白这个道理。
“你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就是很了不起啊。”
黑长直少女的心情十分愉快，她自小就接受着极为残酷的战斗训练，人生中的大半时间都在练习如何杀人，平静而祥和的日常对她来说相当遥远。
其实，她对“幸福的生活”没有多少实感，因为从未真正经历过，只有和妹妹在一起时能相互寻求安慰……但这并不妨碍她发自内心为这些民众感到高兴。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隔着窗户看着这一切，即便自己无法融入到其中，但哪怕只是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内心也能感受到极大的满足。
之所以背叛帝国，加入革命军，为的不就是能让所有人都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迟早有一天，再也不会有像她这样的孩子被送入残酷的修罗场……只要这份愿景能够成真，那么她们所付出的牺牲和努力便是有价值的。
“你好厉害……我不是在说和战斗有关的事情。
我一直都想要将苦难中的他们拯救出来，但只靠我自己是做不到的，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唯一擅长的事情就只有杀人……是娜杰塔告诉我，斩杀一个恶人就能保护十个好人，我才找到了再次挥刀的理由。
娜杰塔她教给我许多事，我相信等天下平定之后，像她那样的人可以带领民众从悲伤之中走出来，建设一个更好的国家！
但是……就算娜杰塔也比不上你。
从这一座小镇的变化就能看出来，那些在朝廷、在革命军看来难以清除的顽疾，在民众看来无比强大的恶党，对你来说却仿佛路边的石子一样，甚至不需要专门清理，随便踢开就行了。
你之所以会说得这么轻松，也是因为没有任何难度吧？这就是……真正的强者才会拥有的从容吗？”
少女沉默了片刻，她下意识看向伊织的脸部，但因为面具的遮挡她无法判断伊织此时的表情。
她真的很好奇伊织是怎么做到的，似乎没办法单纯用武力来解释。
认真地说，论实力，艾斯德斯和布德大将军都有一人成军的战斗力，论身份地位，大臣和小皇帝的组合无懈可击，论民心和影响力，以安宁道为代表的众多教会几乎能深入每一个村镇。
可是，这么多有能力的人聚在一块，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和伊织一样的事情。
甚至于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帝国的整体国力依然强大，哪怕内部分裂成了好几股势力，但还是能稳稳压制周边的异民族。
这些年也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天灾啊之类的……
可世道还是一天天的败坏了下去！
农民种出了粮食自己却吃不饱，工匠盖起了宏伟的殿堂却住在简陋的窝棚里，各地的府库中空空如也，官员自己的金库里却满满当当。
皇帝、大臣、将军、教主、革命军……这些或是有大义、或是有权力、或是有暴力的大人物，却眼睁睁看着类似的现象大行其道……他们不是没有能力改变，却极少会真正在这上面用心。
——这难道不奇怪吗？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伊织是个特例！
“有些时候我会突然意识到你原来是个伟人。”
赤瞳往日里凌厉无比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那是没有杂念，十分纯净的笑容。
“仿佛只要你愿意，这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或许真的是这样。”
伊织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所以还不快抱紧我的大腿？从龙之功可是很值钱的！”
“如果能正经一些那就更好了。”
自动无视了伊织那让人半懂不懂的怪话，赤瞳和他相处久了早已习惯这些莫名其妙的短句，语气依旧温和。
“这样的小镇最好多来几个，当帝国到处都是类似的地方时，我们也就能真的从一线退隐了。”
“那可需要下大力气，我人手不够。”伊织转过脸来半认真地问她，“有兴趣跳槽吗？”
赤瞳不以为意，她和伊织是老朋友了，私下里甚至有点小暧昧，这个话题虽然敏感，但以他们俩的关系来说不需要顾忌什么。
所以她很随意地反问道：“去做你的手下？倒也不是——”
“是来做老板娘。”
“——不是不能考虑。”
赤瞳说完眨了眨眼，猛然间反应过来：“唉？我刚才说什么了？不算不是，刚才不算！”
滴~您的好友赤瞳撤回了一条消息~
伊织面具下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相当恶劣的笑容，仿佛很喜欢这种捉弄人的感觉。
“你好像很抗拒啊，就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不是！我绝不是讨厌你，倒不如说是……跟这没关系！”
黑长直少女有点语无伦次，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又中了伊织的“圈套”。
“这样很有意思吗？你是故意诱导我出丑吧？”
“没办法，毕竟你惊慌失措的样子太有趣了~”
“你这家伙……”赤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活活气笑，但不知不觉中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但接下来伊织又说了一句，却让她陡然紧张起来——
“既然你反对，那我就去问问艾斯德斯好了。”
第一卷：全瀞灵廷的白月光 : 第74章：可惜身边没有拐杖
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在伊织说出“艾斯德斯”这个名字后，赤瞳感觉脑袋深处被刺痛了一下，心情顿时变得阴郁起来，而这也影响到了她的脸色。
她已经意识到伊织是在开玩笑了，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纠结。
“真是的，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我可是在和你讨论很严肃的事情。”
“不，我挺认真的。”
伊织惊奇地反问道：“被人拒绝了自然要换下一个目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开玩笑呢？”
“……”
“难不成你希望我在告白被拒绝之后依然缠着你吗？”
“这……”赤瞳眼皮微微一跳，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不知不觉便被伊织用话语逼入了绝境。
接下来要怎么解释她的态度？
“等一下，我实在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会选择艾斯德斯？你和她总共也只见了一面吧！”
“一见钟情了，不可以吗？”
赤瞳眯起眼睛：“类似的说法我好像听某个人说过。”
被面具遮掩着，伊织洒脱地笑了：他以前也用这样的话调戏过赤瞳。
“情况是一样的。”伊织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虽然性格很那啥，但女王大人确实挺好看的，不是吗？”
“……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赤瞳在脑海中将艾斯德斯和自己的形象放在一块，以客观的视角评价了一下。
容貌五官，每个人的喜好都不相同，这点暂且跳过。
从气质上来说，艾斯德斯是毫无疑问的完胜，赤瞳虽然也不差，但跟傲视群雄的女王相比，确实是略显不足。
至于身材……额，这对比未免太惨烈了！
赤瞳不是平板，甚至可以说很有料，但也就是这个年龄段少女的正常水平，可艾斯德斯的发育情况……完全就是那种超模的感觉，身姿挺拔、上围丰满、后臀挺翘、双腿修长而笔直。
赤瞳觉得自己就算营养良好长到二十岁，多半也是追不上那位女王的——
不对！我干嘛要烦恼这个？
我又没打算答应，他去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荒唐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去纠结吧！
赤瞳转念间坚定了本心，但嘴巴刚一张开，吐出的话语却变了点味：“你就这么喜欢艾斯德斯吗？到底是看上她什么地方了？”
或许是觉得这样表现得太像是吃醋，为了不让伊织误会，赤瞳追加了一句：“你出于什么理由才……选择艾斯德斯的？”
欧派、制服、大长腿——伊织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标签。
但他是什么人，当然不能如此直白，所以他稍微润色了一下：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是性欲。”
“……”
赤瞳傻眼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顿时又羞又恼还带了那么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那双眼睛倒映着伊织的模样，仿佛再说“瞧你这点出息”！
“也有别的好处。”
伊织如数家珍：“一来可以构建更加牢固的盟友关系，前几天虽然收服了她，但显然只有口头承诺未免显得太单薄。
二来，可以增加军队的稳定度。当战士们知道自己老大和逆贼首领关系极好，能穿同一条裤子那种，那么因为‘起义’而出现的不安也将自然消亡。
三来，她还是个巨……咳，是个非常优秀的配偶人选，不是吗？”
听完，赤瞳竟也觉得很有道理，起码从表面上看找不出拒绝艾斯德斯的理由。
“不行不行……我还是难以想象，艾斯德斯会像正常女人一样嫁人生子。”黑长直少女眉头紧皱，“我一直以为她会像孤狼一样过一辈子……”
“抛开帝国将军这个身份不谈，艾斯德斯仍然是个正常人，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也考虑过与人相知相恋的可能性。
或许你们都将她视作洪水猛兽，但她在如此彪悍的战绩和作风下，也隐藏着一颗柔软的少女心，只是你们没有发觉罢了。”
“少女心？呵呵，你果然在开玩笑。”赤瞳很随意地笑了笑，俨然一副不信的模样。
“她只对挑战强者感兴趣，我不认为她会像普通少女一样，为了心爱的人会变得满脸通红、小鹿乱撞~”
“太有自信可不是好事，人都是复杂的，你怎么知道艾斯德斯私下里又是什么模样呢？”
“别说得好像你就很了解一样！”
赤瞳暗自白了伊织一眼：明明你也只是见了一面，为什么要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啊？
“而且，就算你追求她，艾斯德斯也不一定喜欢你这一款的吧？”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伊织伸手在面具上摸了摸，“各种意义上的不方便啊……”
赤瞳深深望了他一眼，顿了顿，将目光移向其它地方。
她很好奇伊织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样子，哪怕是被彻底毁容，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她也想要看上一眼……但她不会主动提出来，以免触及伊织的伤心事。
“那么，既然你如此反对，我就不问艾斯德斯了。”
“什——”
赤瞳一急：“怎么说得好像我别有用心一样！”
“哈哈哈……”
两人继续在集市上走着，伊织促狭地捉弄了赤瞳好几次，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杀手搞得身心俱疲。
而在这场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伊织又提到了艾斯德斯，却没有纠结于私人感情，而是关注她与北方异民族的战争。
接着又谈起了大臣最近主导的制度改革，还有安宁道势力迅速膨胀让各方都隐隐不安……
“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帝国如今正是内忧外患，虽然革命军占领了很多地盘，但没有余力恢复民生，底层民众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没有余力？”伊织忽然嗤笑出声，“你觉得他们是真的尽了全力，实在没有办法，还是不愿意在这紧要关头投入资源在战争之外的地方？”
“……”赤瞳沉默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革命军又不是什么突然崛起的草根势力，他们在打出旗号前已经在暗中酝酿了很久，而且作为割据势力也存在了很长时间，总不可能一直没有余力吧？
从他们能远程支援【夜袭】的后勤和情报，让他们在帝都肆意折腾来看，革命军明显很有余力啊！
那么革命军之前曾经关注过自己地盘上的民生问题吗？
答案是关注过、处理过、努力过，但最终放弃了。因为他们发现，如果彻底改革就会给自己制造出很多敌人，对外扩张时那些地方郡守也会拼死抵抗……极大影响了他们的战略规划。
为了能拉拢更多的骑墙派，他们当然要做出一定的许诺，给那些人保留一定的利益。
基于同样的道理，他们甚至都能和异民族结成同盟！
莫说是革命军了，帝国不也一样吗？
能看出问题出在哪里的人有很多，但愿意得罪人、愿意冒着风险去改变这一切的人很少，而其中能成功的……
反倒是伊织一个来路不明的赏金猎人，真正开始做事前后也不过才几个月，就已经搞得像模像样。
诸如奥内斯特、艾斯德斯、布德这样的大人物，绝对有能力做到同样的事情，但从未见过有谁真正去做……
赤瞳不是政治家，文化程度也较为一般，只是跟着娜杰塔和伊织见得多了，才会生出疑惑，但更具体的……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她只知道一点：
伊织确实很特殊，他是真的能看到一个个普罗大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