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里呀
君临天下的傲慢,玉石俱焚的杀意。
他看到老人以雷为刀,抽刀断水。
他看到白衣的仙子,以天火为刀,焚烧群魔。
他看到无数年轻人嘶声怒吼,刀意冲破云霄。
他还看到懵懂的少女走过海边,冲天而起的海啸被刀意粉碎!
转瞬间,无尽的刀华在他的眼眸里寂灭。
“圣子的灵魂本源已经破碎,但它们却还在你的体内,虽然一时半会啥也练不出来,但您可以先感受一下刀意,等到回到荒宗以后,您就可以重塑灵魂本源,届时就可以凝练出第一缕刀气!”
望舒长老遗憾说道:“真是可惜了,如果您的灵魂本源没有破碎的话,大概只要七天的时间,您就可以入……”
下一刻,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声,表情惊悚至极。
仿佛见到开山祖师诈尸蹦迪一样。
“你说的第一缕刀气,是不是这个?”
季言右手虚握,只见一道仿佛无形无质的,狂暴森然的刀气在掌心凝练,暗藏着玉石俱焚的决然,还有蔑视天地的傲慢杀意。
这是他感悟了刀意以后,以自我净化过后的深渊之力,从而凝聚而成的最弱形态的刀气,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没有展露出过多的威能。
如果彻底放开,并且以深渊姿态重塑,不知道会有多强。
望舒长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神一阵恍惚,险些要昏倒过去。
“人上了年纪,情绪不要太激动。”
季言提醒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分家人的命也是命,在我眼里没有宗家和分家的区别,我们都是平等的。贺清风为了保护我姐姐不惜豁出性命,那么谁敢伤害他,我就砍死谁。”
“如果你有一天遇到了危险,我也会这样保护你。”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之前的矛盾我们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我认可你们了。”
咔嚓。
他一刀斩断了青铜古镜。
至于以后该怎么跟荒宗人解释自己的力量,那是以后的事。
现在,该他装逼了。 酒井嗣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每一次选择,都是来自内心深处最煎熬的拷问。
在龙三角勘查小组,以及他的队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因为缇娜·达尔克是六阶的超凡者,在他的正义衡量标准下,这个女人活下去对这个世界的价值更大,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在缇娜与黑烬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因为黑烬是宗教裁判所出身,他的师承和背景都更加强大,只要他活着就可以借助他背后势力,继续对抗异端者组织。
在黑烬和秋和之间,他依旧选择后者。
酒井嗣给出的答案是,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贯彻正义的希望,这是自己唯一的传承者,将来必然能够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而在秋和跟他自己只见,他却选择了他自己。
原因是因为他如今已经初步掌握了丧钟组织的秘密。只有活着,他才能把这个情报带出去。为此,别说是死一个弟子,哪怕是死一个城市,甚至一整个国家的人,都在所不惜。
最终他看着曾经的战友和同伴在烈火中化成灰烬,仿佛被抽走了脊梁一般,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脸上是木然的神情。
啪,啪,啪。
季言不得不鼓掌,为这到最后都恬不知耻正义而感到叹服,说道:“酒井先生,你还不明白为何你的正义令我作呕了么?生命或许有价值,但并不是你这种弱小且不自量力的人来衡量的。”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瞰,漆黑如深渊的眼眸里,泛起了可怖的猩红:“那是神的职责,区区凡人怎可僭越?”
梦境随着他的愤怒而动荡起来,天地剧震。
海浪汹涌,轰鸣的潮声像是雷鸣,仿佛要把礁石砸得粉碎。
月姬眼眸里闪过一丝忌惮,对这少年的力量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她越来越觉得,这压根不是自己的梦境了。
“……”
酒井嗣木然不语。
“那些被你放弃的人,你是否听到过他们在地狱里的悲鸣?又是谁擅自给了你剥夺他们生命的价值?你或许会想,官兵抓贼误伤平民,平民不怪贼而怪官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季言漠然说道:“对平民来说,到底谁才是贼呢?我的家人甚至在经历那场变故以后,还早继续遭到你们的调查,被强行抽取记忆,损伤神经。你们的作风,真令人恶心。”
且不论圣堂教会出于什么目的挑起了这些战斗。
哪怕真的是为了执行正义,但这样的暴力行径却连累了太多的无辜者。对于很多人而言,所谓的异端者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来祸害他们。但却因为一场你追我赶的战斗,让其无故横死。
这找谁说理去呢?
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分明是梦境,却又如此真实。
酒井嗣望着漆黑的大海,低声说道:“那这个世界又该怎样呢?放任异端者们颠覆一切吗?让人间沦为地狱?”
这是他不能理解的。
以及最后的坚持。
月姬旁观了许久,忽然妩媚一笑,说道:“其实很多事情无关对错,只在乎立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当年你为了抓我,而引爆了一整个街区,就该想过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
“但你没有,现在这报应来了,看来你没有做好承受它的准备。”
她舔着朱唇,笑容嘲弄:“归根究底呀,还是你太弱了。”
季言挑起眉毛,这特么才是真正的虾仁猪心。
酒井嗣一愣,内心深处最后的一道防线,一寸寸裂开。
是啊,他太弱了。
对于弱小的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问题就是无解。
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只有更优秀的人,才能找出最优解。
酒井嗣忽然想起来了,他记得这个少年,也认识他的家人。
很多年前似乎有一个电视栏目曾经报道过这家人的遭遇,但当时人们普遍认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来自基金会的理赔,在荧幕面前哭泣卖惨,只是为了博取同情,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他当时不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也下意识的这么认为。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知道真相。
只是为了用正义麻痹自己,不知不觉就忽略了而已。
“你叫季言……对么?”
酒井嗣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深鞠躬:“我为对你,以及对你的家人所造成的伤害,真挚的道歉。”
季言看着他,一言不发。
“请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在我身上吧,不要再迁怒更多的人了!”酒井嗣弯着腰,散乱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季言看着他,笑道:“你在跟我谈条件吗?”
酒井嗣沉默了片刻:“也不是……”
忽然间,一道寒光乍现。
酒井嗣如同一只猎豹般暴起,狠狠冲进了他的怀里。
扑哧。
那是刀锋贯穿了心脏的声音。
月姬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轻声叹了口气。
“抱歉,虽然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家人,但我还是要这么做。你是丧钟的使徒,而我是光照会的成员,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我要活下去,将这消息带出去……”酒井嗣声音颤抖,这一刻他甚至流下了泪水,仿佛带着极大的悔恨,却又如此坚定不移。
然后他深呼吸,抽出了刀锋。
虽然这是梦境,但如果在梦中死亡,伤害也会反馈到现实。
季言低头望着自己的胸膛,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浓郁的笑容。
“这样才是你啊,酒井先生。”
他说道:“但你真的以为,我跟你们这些愚蠢的碳基生物一样?”
酒井嗣悚然,下意识望向自己的匕首。
刀锋上分明染着血,血液却在一瞬间化作了黑雾散去。
季言胸口完好无损,除了衣服破了一个小口以外,毫发无伤。
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
月姬顿时会意,漆黑之月轰然崩溃。
梦境坍塌。
一瞬间回到了现实。
酒井嗣意识回归本体,本能的想要逃,但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黑渊之泥无声无息的从他脚下涌现,如同活物一般爬行在他的体表,从嘴巴鼻孔乃至耳朵钻了进去,侵蚀着他的身心。
季言重新被一层黑雾笼罩,容貌和身形混沌模糊。
包括旁边的月姬,也被黑雾弥漫的范围所覆盖。
“老师!”
一声大吼声响起。
酒井嗣用最后的力气扭头,赫然发现原来龙三角勘查小组并没有全军覆没,他们只是昏迷在了海岸边而已。
包括自己的队友,也在远处的深山里战斗。
红莲业火和灰烬飘零在夜空中。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秋和不顾一切的奔向他,脸上满是悲伤又发狠的表情。
“你这学生可是个宝藏,你以为我会杀了他留下你?”
季言耸肩道:“想什么呢?没了他,以后我拿什么钓鱼?”
死吧。
他抬起右手,只见凝聚着无数幽暗的黑光,纵贯一线。
砰。
酒井嗣眉心被贯穿,头颅一歪。
结束了痛苦的一生。
“不——”
秋和发出绝望的怒吼声,目眦尽裂。
他踉跄着倒地,巨大的悲伤和痛苦淹没了他。
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他只是看到黑雾弥漫,一男一女站在海岸边,似乎在看着他。
“愚蠢的少年啊,记住这份痛苦。”
季言诡秘一笑:“等你有了超越你老师的力量,再来找我吧。”
秋和心口一痛,昏厥过去。
·
潮声轰鸣,海浪冲刷着礁石,喷涌涛沫。
季言手刃了一个仇人,心情畅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