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地有缺
琅琊王家名动东南，但五房在王氏并不算如何显目，孙氏却颇为满足。
王通判不是高官显贵，官路亨通，胜在做人中规中矩。
她为王通判孕育了二子三女，两个儿子事母极孝，三个女儿也是大家闺秀，可谓人生赢家。
只是此时却感觉有些头痛。
倒不是有什么官吏敢给通判老爷送小娘，也不是什么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勾搭通判家的姐儿，而是衡芜院养了一大堆千奇百怪的“瑞兽”一大早出了篓子！
衡芜院就是通判府极佳的一处园子，园子颇为别致，国朝讲究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才是一个真正富贵门庭的象征，像时下其他布置，布置的再奢华，再广阔，在真正的士人眼里也是暴发户。
蘅芜院内修有假山池塘，自然也有诸多珍惜花卉，通判府中主母，也就是孙氏，怕儿子读书寂寞，不时着人在外面采购一些珍稀稀有的花卉送过来。
可王通判近些天，将这里当成了宠物寄养园，园子里塞了众多瑞兽，包括白龟，白龙鱼，苍鸟，赤雁。
王通判养的倒不是为了自己附庸风雅，而是为了拍当今京城那位的马屁！
自从官家在大庆殿中称夜有神光照室，有神人传天书数册之后，各地官员献瑞成风！
在这场放卫星的献瑞运动之后，有人献“嘉禾”，有人称“龙见于云中”，也有人称白昼目见霞光庆云。
王通判在这场献瑞运动中，还有些保守和遮掩，好歹顾及了一下名门望族的脸面，只是在各地搜刮了一些瑞兽准备送入京城。
在各地献祥瑞的运动中，目前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模式。
五灵出世为嘉瑞，有天象者为大瑞，走兽为上瑞，飞禽为中瑞，至于各种玉石植物为下瑞。
为了这些“瑞兽”，王绍衡老爷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搜刮了许久，只是今日却是出现了问题，一夕之间，衡芜院的瑞兽都吓破了胆子。
许多瑞兽可是活活吓死。
衡芜院莲花池旁，此时日头刚刚开始升上来，阳光变得毒辣，几个小丫鬟和家生子脸色煞白，站在阳光下，只觉如同站在冰窖当中。
在莲花池旁，一个穿着暗蓝素衣的妇人脸色面无表情的望着莲花池中，手中不自觉绞着帕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旁边，两个中年美妇悄无声息站在一旁，其中一个寒着脸，目光不善。
莲池中数条品相极佳的白龙鱼已经翻了肚皮，一头白龟这会儿也是没精打采让人头疼，更让人揪心的是十数丈开外，几个兽笼里的苍鸟，赤雁，白狼，赤兔一个个已经硬邦邦。
“夫人饶命，二管家饶命，小人等轮流看守这些瑞兽，从无懈怠，只是卯时这些瑞兽无端嘶鸣起来，如受到极大惊吓，我等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它们安静下来，只是一时半会，这些瑞兽已是活活吓破胆来……小人无能，还请夫人，管家看在小人等家有老小，饶了小人一命！”
那为首的灰衣中年人已经汗流浃背，跪倒在地。
旁边圆脸美妇盯着灰衣中年人看了一会儿，轻轻开口。“太太，我看他没有说谎！这饲兽的也就这等能力，也没胆子欺瞒太太！”
孙氏对圆脸美妇颇为信任，这圆脸美妇和另外一个管家，都是孙家给陪嫁过来的，更是一起吃过一个奶娘的奶水。
“但现在怎么办？太太，老爷已经将这些瑞兽报了上去，现在这些瑞兽这等模样，可如何向钦差交差？”
孙氏神色端庄，眸光看了一眼几个家生子，片刻望向另外一个中年美妇，沉声道。
“去，把二郎找来！”
这一刻，孙氏的神情有些奇异！
第3章 家底和身世
“母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是身怀宿慧，并且知晓一些身上秘事，王渊仍然神色恭敬。
生养之恩，值得他全力维护孙氏。
“二郎，衡芜院中瑞兽出事，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屏退左右，就留下两个管家，孙氏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王渊，打量中，神色有些诧异，似乎看到了一些探析的神色。
王渊眉毛动了动，孙氏这句话语中可是透露了不少东西。
孙氏身上看起来颇为神秘，这一点王渊也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孙氏的手段。
尽管孙氏自以为隐藏的很深，但他是有宿慧的，在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孩子面前，任谁都不会去刻意戒备。
不过王渊觉得孙氏应该不可能察觉到他身上的全部秘密，顶多也只是发现一部分，譬如察觉到他开始修行。
毕竟眼前孙氏在那个地方待过……
王渊目光莲池中那一条条泛着白肚皮的白龙鱼身上扫过，在这些活活被吓死的祥瑞身上眼神停留了几个呼吸，转瞬扫过，对着孙氏一本正经的道：“母亲，孩儿向来老实，本分，这段时间也在书房中苦读，为礼部殿试做准备，怎会祸害园中灵兽？”
孙氏闻言轻哼一声。
这小猴子老实？
通判府中就你最不老实！
打小会折腾！
不过看着眼前舔着脸装老实的小儿子，孙氏眼中溺爱不减半分，口中却道。
“不是你最好！”
说着又关切道：“近些时日，二郎你要好好收敛性子，不要四处乱跑，半年之后礼部试就要开始了，我们家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你的几个叔伯这个年纪，不少已经高中进士，你自小聪慧，小小年纪在琅琊郡已经颇有薄名，但切莫好高骛远，轻视科举，平添遗恨！”
提到礼部殿试，孙氏神色一凝，眼中溺爱也变得分外肃穆。
出身高门大户，没法不重视科举！
科举之后不一定要做官，但却是立身之基，进退自如！
王渊将孙氏神色收入眼底，神情淡淡的，对于科举他并不抗拒，身在公门好修行，尤其是身处在这个特殊的国朝。
这个大宋有些似是而非，至少在他印象中，大宋并未曾设立琅琊郡。
而且这里灵山大川比他想象中要多，不弱于五岳的大山到处都是……
“那么，这衡芜院中的瑞兽怎么办？”
“二郎，为娘记得你手下还有些好用人的，让他们办吧，相信能够办好此事！”
“是！”
王渊擦下鼻子拱拱手。
孙氏悠然的看了一眼王渊，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她并不担心王渊完成不了任务！
虽然这些“瑞兽”十分少见！
两个妇人有些关切的看了一眼王渊，那圆脸妇人上前道。
“二公子，您也别怪太太，太太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太太嘴上严厉，实际上是十分关心渊哥儿的！”
“刘妈妈，我省得的！”
“二公子知道就好！”微微一顿，刘乔家的又道：“二公子别看太太这些年风光，其实过得兢兢业业，老爷的那些属吏同僚一个个脑满肠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老爷送小狐狸精，为了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太太这些年头发都白了不少，哥儿可一定要给太太争一炷香火回来，塞住其他各房的嘴！”
三管家另外一个瓜子脸美妇也道：“现在各房小妖精都在编排太太，她们其实就是嫉妒，她们管不了自己房里的事，老鹰不管管起小鸡来……”
王渊道：“玉妈妈说的是……”
我信了你的邪！
过得如履薄冰是老爷才对吧！
王渊心头吐槽，别看王通判在外面架子大，回到家里不一定打得过孙氏的规矩，也不是没有官吏先给通判大人送小娘，但回头都没好果子吃。
护犊子孙氏是认真的。
倒是西厢房，佛堂里的老太太给王老爷成功塞进过小娘，可哪一个成功立稳脚跟，在太太的规矩面前，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就连老太太最后都不管了，自个跑到庵堂里，眼不见为净！
不过衡芜院这些“瑞兽”全部被吓死，的确是他的锅！
在处置那道金蛟龙气的时候，一丝龙威外泄，让这些假瑞兽现了形，结果活活吓死，这并不在他的计划当中。
那金蛟龙气可比想象中更神妙。
思索中，王渊举步来到莲花池旁，脚下还有个小白龟无精打采的扒拉着小短腿，王渊下意识拔下头上的发簪戳了戳，可怜这小东西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绿豆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王渊。
“二公子！”
身后，此时两个身穿短衣的家生子匆匆赶来，行了一礼之后，等待自家公子的发话。
“嗯……”
“主上！”
王渊面无表情。
“三天时间，能否办好此事？”
三天之后，钦差就会上门交接这些祥瑞。
“回禀主上，已经足够！”这道身影拱手回复，并没有任何犹豫，实际上王通判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找到这么多的瑞兽，其中也有他们的功劳。
不然以王通判的能力，运气哪有那么好，碰巧有这么多瑞兽在眼下冒出来！
自然，还有些压箱底的存货！
王渊微微颔首，这个回复还算让他满意。
这些势力并非通判府的势力，而是他家底的一部分，他来到这里可没有闲着，自从有了自保能力之后，给自己置办了不少家底。
譬如开了上百间客栈，这些客栈可不仅仅负责赚钱，他们还训练出了不少有用的心腹，对于来往客商，一部分谈话，他们也会有意识的去记忆！
王渊倒不是想刻意干什么，只是想要搞个大数据，为自家客栈积累一点优势，不过后来发现用来搜集情报也很有用。
那条黑鱼精就是他们找到的线索！
还有王家琅嬛书院那些秘籍也是这么来的！
略微犹豫，片刻其中一道身影深吸一口气，咬牙又道。
“主上，还有一件事情，我们的人在金华的确找到了公子所说的兰若寺，我们打发了几波人进去查探，都是有进无出……！”
王渊手中甘露符一闪而逝，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白芒贴着手掌落入小白龟体内，神色却是一动！
第4章 不速访客
“这就有点意思了！”
王渊目光略为眯着，这是聊斋著名景点！
不过恐怕不仅仅是聊斋！
王渊还发现，此世一些文官武将是有本命星守护的，像是开封府那个著名的包黑子，甚至是文曲星君亲自降世。
不过发现这些东西，王渊倒也不在意。
手中那小白龟受了一道甘霖符，顿时恢复了一些生机，想要逃脱王渊的手掌，小短腿努力挣扎也跑不出那修长五指之间，急了张嘴欲咬，只是那指尖一弹，顿时缩入龟壳当中。
“去吧！”
王渊见此笑了笑，随手将这小白龟扔入莲池当中。
身后，两人看了一眼，对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位主上心情相当不错。
“兰若寺的事情，你们以后不用管了！”
“是！”
瞧见两人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王渊撇了一眼！
树妖姥姥很强吗？
的确很强！
不过与他而言，这种千年树妖未必能强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他能够觉醒更强大的执道模板！
不过路途遥远是真的！
在没有获得准备的赶路法术之前，王渊是不可能从琅琊郡跑到两浙。
在这原始的天地中，山高路远，不少普通民众甚至一辈子没有走出过自己所在的县城。
马车这样高档的交通工具，并不是任何人都有的，几十公里地光用一双肉脚丈量，会让人对生活失去信心，更不用说一路上的花费，以及一路上所面临的疾病与危险。
翼五，翼六两人当真是自心底松了口气，王渊让他们搜集的东西是他们最为忌讳的东西，哪怕是身为江湖中人，对于探听这种诡秘之事，也是头皮发麻，一个不小心会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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