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要过肥年,就该磨刀杀猪了。”
纪渊思忖之际,踏出那条狭窄、逼仄的昏暗胡同。
此时日上三竿,光线一片亮堂。
坐在外面的一众云鹰缇骑,瞥见那袭白蟒飞鱼服,那口锋芒藏鞘的绣春刀。
目光一凝,霍然起身。
“刷刷刷”,衣袍摩擦连成一片。
而后,拱手行礼道:
“参见纪百户!”
七八十人的声音洪亮,震得屋宇瓦片簇簇作响。
那些摊贩瑟缩脖子,躲在一旁偷偷瞧着纪渊。
心想着,以前咋没看出九郎有这样的威风?
“江湖习气太重了。”
纪渊一边抱拳还礼,一边觉得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帮派堂口的老大。”
他没有显摆派头,更不想过于扰民,
简单说了两句,便领着这帮佩刀带弩的云鹰缇骑,
飞快地离开太安坊,直奔城外。
兴师动众,抄家而去!
第127章 阴阳紫河车,心有慈悲者
官道之上,风驰电掣!
纪渊一马当前,后头跟着如狼似虎的北衙众人。
上到总旗、下至缇骑,各个脸上都流露兴奋和期待。
在他们看来,抄家与发财没什么区别。
或多或少,总能捞上一笔。
只看新上任的百户大人手段高低。
快马加鞭,片刻也不停歇,一行人很快进入万年县。
把守四面来往大路的精锐甲士,见到白蟒飞鱼、斗牛云鹰等各色袍服,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别看同样都做巡街、守城、侦缉盗匪的那些事儿,
五城兵马司在级别上远不如黑龙台。
前者属于兵部,后者只奉圣人命,掣肘更少。
加上南北衙门上头,除去开辟气海、凝练真罡的两位指挥使。
还有一个早已步入大宗师,简在帝心的应督主。
堪称地位非凡!
朝堂之上,几座最大的山头是东宫、内阁、就藩的王爷。
朝堂之外,便是钦天监和黑龙台。
前者不问世事,整日与天象、星斗、案牍打交道。
后者监察百官,巡视天下,权责极重,连东宫与内阁也不得擅自过问。
正因如此,才养成了南衙倨傲,北衙跋扈的不好习气。
“这位……想必就是纪九郎、纪百户了,果真是英姿勃发,年少有为。”
纪渊翻身下马,刚过万年县的牌楼就有人过来迎接。
为首的年纪三十多岁,生了一双三角眼,吊梢眉,两颊瘦削,却很爱笑。
身着武官袍服,犀牛补子,七八品的职级。
“此人是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方谦、方六郎,
通脉境界,一条气脉左右,在外城颇有些名气。”
裴途连忙凑到耳边,低声说道。
他是北衙的包打听、百晓生。
生得一副好皮囊,惯会说笑打趣。
所以门路广,消息多,见到谁都能叫得出名字,说清楚来历。
“原来是方指挥,失敬失敬。
我奉北衙大人之命,调查白骨道余孽的案子,若有打搅之处,请不要见怪。”
纪渊拱手还礼,他并非完全不懂官场上的规矩。
虽然人家是副指挥,却也没必要真个喊出来。
“查案……我看各位兄弟奔波劳苦,要不先去吃个酒,晚上再议?
反正都是砧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宰都无所谓。”
方谦像个笑面虎,话里藏着杀气。
“公事为重,我先去一趟育婴堂调查线索,
至于怎么抄家,从轻、还是从严,之后再说。”
纪渊摆手道。
“也好,也好,我亲自带纪百户过去。”
方谦眼角一跳,笑容不变。
伸手往前,说是引路,实际却落后半个身位,姿态恭敬得很。
由此可见,这位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很在乎官场规矩和尊卑阶级。
“那就麻烦方指挥了。”
纪渊眼角余光瞥到这处细节,转头吩咐一众缇骑在此等候。
只带了裴途和李严随行。
万年县很大,底下有七八个村镇,共计十几万户的人口。
多为扈家、曾家的佃农,都在他们手底下讨饭吃。
“纪百户你初来乍到,可能不太清楚,万年县现在的局势颇为复杂。
毕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五城兵马司的一千人,玄武卫的三千人,还有黑龙台的几百人……近五千人的兵马将其围成铁桶一块。”
方谦边走边聊,斟酌措辞,小心谨慎道:
“该怎么抄,该怎么分这杯羹,不知道百户你心里有没有个数?”
万年县这一块肉切成三份,五城兵马司要拿,玄武卫要分,还有黑龙台的自家兄弟。
这确实是个技术活。
纪渊心里思忖,近五千铁骑、甲士驻守此地。
每天人吃马嚼,所消耗的口粮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既然来都来了,哪有轻易就走的道理。
估摸着万年县的富户士绅,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个个都提心吊胆,等着放血割肉。
收敛杂念,纪渊很客气问道:
“方指挥有何指教?”
他来此之前,裴途粗略提及过一些要点。
万年县主要的大户,便是扈、曾、余三家。
按照原本定下的计划,自然就是让五城兵马司、玄武卫、黑龙台各自去啃,能吃到多少,全凭本事。
看到纪渊这般好说话,方谦收敛笑意,腰杆挺直几分道:
“指教谈不上,只是为百户分说情况,
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比方说这扈家,做的是武行生意,开馆收徒二十余年,代代相传。
这一任的行首,是扈老爷子的二儿子,叫扈彪,绰号‘金眼彪’,
换血两次,武功不俗,万年县中最不好下嘴的硬骨头。
曾家做屠宰生意,经营酒楼和赌坊,与扈家是姻亲。
至于余家早已经没落,不成气候,而且涉嫌窝藏白骨道余孽,反而最好拿捏。”
纪渊一边仔细倾听,一边扫过阡陌纵横的成片良田,心思不由发散开来。
这帮人似乎只想着发财,一点也没考虑过育婴堂那三百多具尸骸背后有什么隐情。
五六个月的婴儿,刚长成人形,却被泡在药酒坛子里,蜷缩成一团团了无生息的干瘪血肉。
无人在乎?
那位方副指挥口若悬河,继续说道:
“……五城兵马司来了东、西两位正指挥,
玄武卫是高业玄大统领,人家公务繁忙,瞧不上这点好处,只留了一位扛纛大将候在这里。
黑龙台北衙的兄弟拿多拿少,都由纪百户你说了算。
也就是说,咱们坐下来好好谈,拟个章程,这桩事就算完了。”
纪渊好似听进去了,轻轻地点头。
不知不觉,走到位于县东南的育婴堂。
门口贴着一对楹联:
敬吾老及人老,非孝子难能若是;
痛汝婴如己婴,只贤良适可担当。
“贤在何处?良在哪里?”
纪渊嗤笑,眸光微冷,衣角翻飞大步踏过门槛。
两个云鹰缇骑见到白蟒飞鱼服,自不敢拦。
里面宽阔亮堂,并无半点晦暗之气。
“若非纪百户,还有那位魏教头发现其中的猫腻,
谁又想得到这座由士绅筹办的育婴堂底下,却是藏污纳垢。”
方谦跟在后头奉承道。
“……纵横交错于地,或剜其目,或断其肢,至惨酷无人理!”
想起黑龙台递交的卷宗所述,纪渊心头激荡,快步来到后院。
几个力夫正在挖掘,大大小小的坑里皆埋藏尸骸。
乍看之下,简直就是一处乱葬岗般的坟地。
“育婴堂拢共收养了约有上千名孩童、弃婴。
前年江南发了水患,由扈家、曾家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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