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虽然三人同为千户,可秦无垢巡狩东海七州之地,斩杀龙子龙种,立下功劳无数。
加上对方与敖指挥使关系亲密,等同父女一般。
地位自是不同寻常。
若非绝了武道宗师的前路,未来北衙的指挥使位子,也许都是秦无垢的囊中之物。
哪里轮得到孟长河、周行风、徐应求等人去争抢。
纪渊放下金盏,淡淡道:
“千户言重了。
凤凰台上的这场剑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精彩纷呈,堂皇大气,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秦无垢凤眸微眯,嘴角扯出一丝弧度,似是轻笑:
“纪百户倒是好文采,随口便有佳句。”
无意间做了一回文抄公,纪渊毫不羞愧,拱手道:
“千户谬赞,请恕纪某多嘴问上一句,
既然那位惊风疾雨红袖刀如此了得,
究竟会犯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才会让他的红颜知己做出这般恳请之态?”
他离得秦无垢最近,眼晴余光轻轻一瞥,就能瞧见那只肤色雪白凝如玉的柔荑攥得极紧。
倘若凭借命数加持仔细感应,这位秦千户表面上冷若冰霜,无动于衷。
内里却是气血狂暴,恰如洪流几欲决堤。
那股炙热滚烫的意味,好似雷光涌动喷薄,蕴含着可怖森然之息。
“纪百户对江湖风雨也有兴趣?”
秦无垢复又捏起桌上的金盏,转头问道。
“索性无事,此时美酒、美人、美景当前,不妨听上一听,权当打发时间。”
纪渊主动给了一个台阶,缓和正堂内的尴尬局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无垢明显与这琴心剑侍关系匪浅。
若真的静观其变,任由两位女子继续僵持下去,只怕弄得不好收场。
“说起来,这桩事与纪百户你还有几分关系。”
秦无垢故意不去瞧跪伏于地的琴心,柔声道:
“想必你也知道,大景不比前朝,任由宗派雄踞一地,宛如土皇帝。
圣人鼎立天下之后,马踏江湖,破山伐庙,为的就是肃清不正之风。
别看三分半堂家大业大,呼风唤雨,但若无朝廷的允许、贵人做靠山,它这面旗子绝对立不起来。
苏孟出身贫寒,无父无母,更无师门。
此前靠卖字画为生,二十三岁在磐阳湖一刀斩杀铁鞋盗万雨行,自此声名鹊起。”
纪渊凝神静听,心里好奇那位金风细雨楼主的穷途末路,为何能跟自己扯上?
“三十岁的时候,终于踏入换血境界,与两个结义兄弟——‘弹指惊雷’何云愁、‘混元霹雳’雷隼一起立住了三分半这座堂口。”
秦无垢真如说书一般,将这座天京城第一大帮的来历说明。
“为何要叫三分半堂,乃是因为堂口里头的生意,苏梦、何云愁、雷隼等大小头目只取三分半。
抹掉其他的开支,剩下的将全部用于帮众的死伤抚恤、以及照料家人子女。”
纪渊面皮微动,这三位堂主倒是会收买人心。
难怪三分半堂短短五年就能疯狂壮大,把生意做到整个大名府,成为天京白道的一方魁首。
有无数手下愿意效死拼命,何愁大事不成?
“天京城五大帮,除了三分半堂,
原本还有大江会、刀剑盟,漕帮与盐帮。
后面两个,如今都给苏孟吞并瓦解。
做到这般声势,背后自不会无人支撑。
他走的是礼部尚书宋岱,天京米粮行首周家的路子……相信纪百户应该不会陌生。”
秦无垢轻描淡写道。
“那可真是缘分。”
纪渊不尴不尬笑了一声。
之所以会有万年县的这场抄捡,起初便是因为他举报宋云生、周子安二人修炼白骨道邪功。
从而牵扯连累到当朝礼部尚书宋岱,致使本为十大行首之一的周家倒台,没成想顺带着把三分半堂卷了进来。
“以前的苏孟,乃猛虎盘踞山中。
不管是官面上的关系,亦或者江湖里的厮杀,都打点清楚,游刃有余,故而从未怕过谁。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背靠的参天大树接连倒了两棵,气势便不复往日之盛。
加上漕帮、盐帮蛰伏已久、忍耐数年,正想借着天赐的良机,骤然发难打三分半堂一个措手不及。”
秦无垢明明才回天京,却像洞若观火把这场汹涌暗流看得一清二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苏孟并非不晓得这个道理,但他为人既清高又傲岸,
而且眼光极差,不仅错信兄弟,更错把义气两个字看得太重。
所以当何云愁与雷隼打定主意,联手漕帮跟盐帮里应外合趁机夺权……他那口红袖刀,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第161章 龙吐珠,千户在下,百户在上
靠山垮台,兄弟背叛,外敌杀至……
纪渊眉毛挑起,心想那位惊风疾雨的苏楼主,要多倒霉才能同时撞上这几件事?
“时运不济,便如人登高跌落滚下山巅,如何刹得住脚?”
秦无垢心似明镜,望向仍旧跪倒不愿起身的女子剑侍,轻叹道:
“琴心,你让我去救一救苏孟,可你又是否知道,
自从圣人踏过一遍江湖后,朝廷与帮派早已形成默契,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否则前两年,某个兵部四品要为你赎身,迎你做妾,只凭金风细雨楼哪里挡得住。
终究是漕、盐两帮和三分半堂的‘家事’,我乃北镇抚司的千户,朝廷中人。
不可能插手过问江湖恩怨,这会坏了规矩。”
借着对纪渊解释的机会,秦无垢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明清楚。
伏身叩拜的琴心闻言,娇躯颤动,似是心灰意冷。
若刀削成的双肩一塌,险些瘫倒下去。
转而,她眼中闪过坚毅之色。
挺身抬头望向秦无垢,凄然笑道:
“秦姐姐待我的好,琴心从不敢忘。
这些年来,其实我也动过离开金风细雨楼,自谋生路的念头。
只是每每念及楼主将我从火坑里拉出,免受贼人侮辱,保住清白。
不仅供我吃穿用度,教我剑法武功,更不曾有过任何威逼图谋。
此恩此情,实难偿还,只能以身报之、以命报之!”
纪渊坐在一旁,默默抿酒。
直觉告诉他,那位三分半堂的龙头大哥,长得应该不算难看。
毕竟以身相许向来是剑眉星目的大侠特权。
如若生得满脸横肉五大三粗。
得到的回答很大可能会是,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恩公。
“你这又是何苦?纵然何云愁得了金风细雨楼,跟雷隼把三分半堂变成六分半、八分半。”
秦无垢脸色微寒,她从中听出决绝之意,霍然起身道:
“但我总归能护住凤凰台中的几人,不至于让你们跌入泥泞。
至于苏孟……江湖人死于江湖,你难道见得少了?
你还真的指望,那位惊风疾雨的红袖刀,
有朝一日会放下所有,与你归隐田园?
琴心,你要陪苏孟送死,黄泉路上做伴侣,我不拦着。
人生在世,来来往往,聚散无常。
至多日后逢年过节,为你敬一杯酒水罢了。”
这位北衙的女子千户说完之后,拂袖背身,沉默以对。
她是与琴心关系非同寻常,可朝廷自有法度,北衙自有规矩。
江湖事,江湖了。
自己倘若掺和进去,那便等于将黑龙台硬拖下水,只会搅出更大风波。
每个人终其一生,都会面临无数选择。
怎么选,怎么做,
是他们自己的事,旁人哪有资格干涉。
“愿秦姐姐此生安好。”
琴心脸色惨白,她明白秦无垢的难处,并无怨意。
踉跄着起身,失魂落魄般出了正堂大门。
巨鼓上的七位年轻貌美的剑舞娘子神色各异,默默退下。
她们既然入了金风细雨楼,便不可能轻易离去。
一纸契约之下,无论花魁、清倌人、歌舞姬,皆为卖身的奴仆。
只是说法不同,显得好听一些。
“秦千户倒是冷静,以她北衙千户的身份,真个要救苏孟不难,
但这样一来等于卷入三分半堂和盐帮、漕帮的冲突。
到时候就要上演各自搬靠山,权贵斗法的精彩大戏……”
纪渊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见到秦无垢一袭男装打扮却曲线窈窕。
由于胸中余怒未消,起伏甚剧,颇为贴合“横看成岭侧成峰”这一句诗。
“佟千户、程千户,你们可还有兴致再开一桌?”
秦无垢心情不佳,呵退陪坐的清倌人。
这显然有送客的意思,佟怀、程千里识趣地开口告辞。
本该是寻欢作乐逢场作戏,没成想却被搅合干净。
佟怀心里遗憾。
下次再来这座金风细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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