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大地倏地抖动起来,好似波涛卷动,掀起滚滚烟尘。
森寒的杀机、刺目的血光、骇人的威势……一切汇聚成通天彻地的精气狼烟,悍然砸向盘坐虚空的金光法身。
如山岳倾塌!
蕴含杀生僧毕生修持的金色法身,竟然爆出大团碎屑!
好像泥雕木塑上的油漆剥落,几欲崩裂。
“老衲名姓,豺狼虎豹,不可听之。”
杀生僧单手竖起,两眼精光凝聚,似烁烁焰芒流动飘飞。
那具衰朽老迈的色身,竟然发出“喀嚓喀嚓”的爆鸣之声。
如龙似象,蕴含大力!
夯实坚固的黄泥地面,不住地塌陷沉下。
如渊似海的宗师气魄似要超天拔地,盖压十方。
金光法身巨大无伦的五指并拢,往下重重一按。
竟然要以力破势!
“不动如山!”
杨洪怒气陡生,强烈的劲风如风龙咆哮,掠过魁梧的身躯。
他长枪直指,兵争六诀被化入外景天地。
百余铁骑的前冲之势陡然停止,如臂挥使一般。
众人整齐划一,勒马急停。
刀枪高举向天,大团粘稠血光喷薄而出。
似狼烟气柱摇撼大地,撕裂重重佛光,猛然抵住按下的巨掌。
两者相持不下,迸发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剧烈气浪。
仿佛飓风呼啸,平地升起,震出连绵炸响。
“兵争六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加上横栏十势,龙首大枪,凉国公虽是宗师,但战力持续拔高,老和尚下场堪忧……”
玄明足足退出数里之地,方才彻底避开暴烈气机的无形冲击。
他眼光闪烁,觉得凉国公胜面更大。
对方绝非寻常宗师可比,戎马半生的杀伐积累。
冠盖世间,几乎无人能及。
“太可怕了!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打架!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聊聊天、喝喝茶呢?”
盘踞山头的青玉狮子驾起妖风,落到更远的山头。
两大宗师交手,吓得它心惊胆战,厚实如毡的皮毛簌簌抖动。
还是做个混吃等死的妖怪比较舒服,不必打生打死,抱住自家老爷的大腿就好了。
“贼秃驴,若借本公三千骑,必然将你踏成血泥!”
杨洪杀意冲霄,宗师交战,比拼的不止是气力长短,还有气机之间的惊险交锋。
既然这老和尚体魄坚固,那他就用血气、煞气,一点点蚕食金身。
沙场之上的阳刚精气,凶煞狼烟,向来可破万法。
这也是人道皇朝洪流席卷,六大真统只能俯首称臣的原因所在。
“国公爷未免过分自信了。”
杀生僧摇头一笑,铜钵翻转,盘坐虚空的金光法身陡然炸开。
好似被聚众成形的精气狼烟,彻底砸得粉碎。
漫天金屑飘落,如漆也似。
一点一滴落在身上,融化成纯粹佛光。
“色身与法身相合!这是……中乘法道的菩萨果!一念无明,了生脱死!
还有破碎金刚的罗汉果,八风不动,外魔难侵!”
玄明和尚瞪大双眼,如同见到大德菩萨、金刚罗汉一样。
当即双手合十,跪倒在地,口中念诵经文,以表敬畏之心。
佛门修行,分为色身持,以及法身持。
所谓色身,便是父精母血而成,有形有质的肉身躯壳。
要遭受生老病死之苦,爱恨别离之痛。
所谓法身,乃无漏之躯,不受贪嗔痴慢疑五毒的侵害,有望成为正果。
通常而言,佛门弟子先修色身。
觉悟四大皆空之后,再成法身。
将这两重身,修持圆满,便是成佛作祖。
可这个半道拦路的老和尚,分明心气大到没边,居然将色身与法身同修。
以色身行走世间,感受红尘苦难。
将法身长驻上界,积累功德修为。
等于说,杀生僧同时证了两大果位。
身为罗汉,心成菩萨。
倘若再进一步,那便是人间之佛,上界之祖。
有望破开大先天,冲击神通第六关!
“五方揭谛,摩诃无量!”
杀生僧面如古井无波,色身大放光芒。
佛门苦苦难求的中乘法道,融入原本枯瘦干瘪,如今威猛挺拔的躯壳当中。
他双手一合,天地轰鸣!
纵然是数十里地外,亦可见两只巨掌如山岳闭拢。
百余铁骑人仰马翻,化为血泥。
乌云盖顶的血光煞气,霎时被撕裂两半。
兵家内景天地,好似蛋壳一般,被硬生生挤压破碎。
杨洪魁梧的身躯如受重锤,巨震之下,踉跄退后。
以龙首大枪拄地,方能勉强站稳。
刀砍斧凿的深刻面皮,不住地跳动。
喉咙涌起的腥甜气味,强自忍住咽下。
“断三世如来身!破碎大金刚的宗师修为!
贼秃驴……你是皇觉寺的临济!?”
杨洪怒到极点,须发皆张,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记住了,三年之内,不得踏入天京一步,也不可再寻九郎的麻烦。
若有违背,老衲一拳打死你。”
杀生僧并不回答,只是垂首道:
“今日杀心已起,但看在你是当朝国公的份上,饶过一次。
再来招惹,老衲便送你往生极乐。”
话音甫一落地,僧袍轻轻飘动,老和尚转身离去。
“临济!皇觉寺!好一个断三世如来身!
你拦得住本公一时,还能拦得住本公一世么!”
杨洪只身擎枪,脸色阴晴不定,眺望近在眼前的天京雄城。
终究是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
第222章 刀要藏鞘,枪要开锋,曾入宫讲法
官道之上,有一座简陋的茶寮。
不远处,锦衣华服的白发老者大步走来。
夜色茫茫,其人却如半轮血色残阳,周身散发赤红精芒。
甫一靠近,那股霸烈的气势如同焰流,猛然冲散那些歇脚聊天的行商过客。
哗啦!噼啪!
围坐一团的十数道身影,连人带着桌椅翻倒在地,瞬间作了鸟兽散。
宗师之威,好似山中猛兽,湖海蛟龙。
常人岂能抵挡!
再者,杨洪毫无收敛的意思。
眸光睥睨之间,好似电光滚动。
惊得众人两腿发软,仓皇逃走。
不一会儿,这座茶寮便只剩下烧水的老板。
他手里提着铁皮壶,身子抖若筛糠一般,几乎要昏死过去。
“上茶。”
杨洪大马金刀坐下,声音沉闷如雷。
“好、好的!老丈请稍候!”
年纪颇大的老板,提着烧热的水壶,手脚打摆子似的,不住地乱颤。
过了好久,方才混着几两碎茶叶,倒了一大碗浓茶端上来。
“这是粗茶……味道苦涩,但能解渴……老丈您慢用!”
杨洪端坐不动,似是有些发愣。
老丈?
他眸光一凝。
看向那碗些微浑浊,沫子漂浮的茶水。
满头白发如霜雪,皱纹纵横似丘壑。
一盏灯火如豆,倒映其中的那张面孔。
纵然精神矍铄,气势昂扬。
肌体像是玉石一样,细腻无比,锁住气血。
但岁月从不饶人,八十载的风刀霜剑。
于这具躯壳上,留下斧凿也似的深刻痕迹。
“一晃眼,竟过去几十年了。”
杨洪眼神恍惚了一下,轻咳两声。
似是牵动肺腑内伤,脸皮不住地跳动。
不知不觉,他竟然老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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