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推开窗户,眺望过去。
可以看到朱紫大员,青蓝朝臣。
仿佛一片片云朵,随风而动,聚散不定。
而东宫、内阁,以及藏于幕后的淮西勋贵,镇守边关的将种武侯。
就是决定这些云朵飘往何处的风。
“你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讥讽徐颎的侍郎官袍补子是狗,未免过于刻薄了。”
这位太子殿下回过身来,望向初入朝堂就站稳脚跟的纪渊,笑道:
“官场上多少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这么做,无异于结了死仇。”
纪渊眯了眯眼,轻声道:
“敢问殿下,徐颎还能坐稳兵部侍郎的位子?”
白含章摇头,轻描淡写道:
“等过完年节,他就会被调往招摇山,这辈子很难再回到天京了。”
纪渊似乎毫不意外,用理所应当语气说道:
“既然日后不用再见,留不留这一线又有什么区别?
官场又不是江湖,与人结下死仇,就要刀剑相向,搏命生死。
不过殿下宅心仁厚,居然还让徐颎过个团圆年,吃个团圆饭。”
白含章认真地想了想,失笑道:
“好个纪九郎,连本宫都敢取笑?
不过你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有些道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有时候太留余地,可能也会反噬自身。”
这位太子殿下,像是有所感触,眼神闪动几下。
随后,收敛流露的神色,淡淡问道:
纪九郎,你觉得朝堂上如何?
若是有志于出将入相,光耀门楣,本宫可以破例去说一次。
敖景再怎么惜才,不愿意放人,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纪渊眉头微沉,思忖了片刻,正色道:
“朝堂之争水太深,杀人于无形之间,臣年纪甚小,恐怕把握不住。”
他这是真心话,堂堂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就因为看不明白大局大势。
不仅受辱于六品百户,之后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住。
毕竟,徐颎身上打着凉国公旧部的烙印。
从兵部外调到边关招摇山,落到宗平南的手里,还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就猜到你会如此回答。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太费心力,的确不利于武道修行。
尤其是走杀伐决断的兵道武夫,通常而言,都是先去边关磨砺个十年八载。
武学境界大成之后,才会逐步回到朝堂,养大势、养大气。”
对于纪渊的婉拒,白含章也没有放在心上。
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道:
“纪九郎,你如今受封千户,按照北镇抚司的规矩,
必然是要调离天京,巡狩一地。
相信敖景也与你提及过此事。”
纪渊微微颔首,平静道:
“敖指挥使曾经说过,也给过我几个选择。
目前来说,西南,辽东,东海,以及朔风关以北。
这四处地方,尚且空缺千户坐镇。”
白含章颔首以对,踱步走到桌案之后。
摊开一张景朝疆域图,逐步指点道:
“那你可有属意的地方?
西南十二府是凉国公旧部,以及勋贵的地盘。
多年以来,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
从上到下,官官相护,外人根本渗透不进去。
东海连年都有龙种邪孽上岸作乱,杀之不尽,难以根绝,是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朔风关的话,天寒地冻,气候恶劣,一年唯有秋冬两季,导致民风彪悍,大寇并起。
它也是域外四尊侵染最为严重的地方,化外之民人多势众,时不时就会冲犯边关。
至于辽东,武侯蓄养私兵,边军结成村寨,
把持地方,根基深厚,尾大难掉。
这些利害关系,你应该都有所了解。”
纪渊点了点头,面色一凛,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物什。
不由望向那张囊括四十九府,一百二十州的疆域地图。
山川地势,江河水脉,龙气走向,皆是无比清晰。
倘若将目光凝聚于某一府、某一州,它还会自行放大,呈现更多细节。
“这是开物院制出的新玩意儿,叫做‘方寸图’。
又分为府、州、郡、县四个品阶。
东宫所有,乃是独一无二的天下方寸图。
其中的每一条路,都是钦天监徒步丈量山河,动手测绘所成。”
见到纪渊的注意力都在方寸图上,白含章仔细解释道。
“只有官府中人,才能持有此物。
家中私藏者,一律与谋逆大罪论处。”
纪渊若有所思,他时常听说,
太子行为端正,举止大方,从无恶习。
唯有一点,格外喜好奇技淫巧,为儒门出身的臣子诟病。
许多人都揣测,可能是因为圣人抬高丹师医者的地位。
所以,太子殿下有样学样,对待匠人同样礼遇甚重。
“不知殿下能否送臣一张,就当是办差漂亮的恩赏。”
纪渊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问道。
“巡狩一地,若是晓得地方上的情况,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白含章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
“你真个惯会顺杆往上爬,得寸又进尺。
你既不是一府之主,又非一州之官。
私自索要这方寸图,不合朝廷的规矩。
若叫御史台知道,肯定要参你一本。”
纪渊眸光灼灼,依旧注视着白含章。
不言也不语,好似耐心等待。
后者轻咳两声,无奈道:
“看在你即将巡狩的份上,本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稍后拿一份与你。”
白含章在心中感慨,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
都经常出入这座暖阁,商谈国事。
可是头一回来,就开口挟功邀赏的官员。
遍数朝堂上下,也就纪九郎一人。
“看样子,你已经想好巡狩何处了?”
白含章坐在大案后面,赤红色的蟠龙袍精致华贵,有股浓郁的龙气凝聚成形。
换作北镇抚司其他的千户,哪里会有这个待遇。
应该巡狩何地,全凭上官做主。
“辽东吧。”
纪渊嘴角含笑,似是打趣道: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乃圣贤所言的道理。
殿下既封我千户之位,又赐我御前之座。
如今还给了一份难得的方寸图,作为巡狩之礼。
臣,总不能一毛不拔,太过小气。
那就是真正的恃宠生骄,过分跋扈,该被敲打。”
西南之地,勋贵盘踞,是为险地。
饭要一口一口吃,就算东宫和凉国公府撕破脸皮,也完全没必要与之硬碰硬。
待在天京,那帮凉军旧部兴许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可若是去了西南十二府,便是手持尚方宝剑的朝廷钦差,也极有可能落个暴毙身亡的结局。
朔风关滴水成冰,气候严寒,还是域外四尊最为瞩目之处。
纪渊一想到,他曾经斩杀奇士门徒、深受血神恩赐、挫败怒尊大魔降世,就不由得头皮发麻。
说不定,自己甫一踏入朔风关,就会惊动域外三尊无上存在。
轮流被奇士、血神、怒尊轮流伺候,这份天大的福气,实在是消受不起。
东海龙种邪孽兴风作浪,既是龙君子嗣的长眠之所,又是秦无垢巡狩镇守的地方。
如果纪渊有心凑齐“四邪神”的命数加持,也许可以走上一趟。
但他并没有这个心思,巴不得离这些盘踞域外虎视眈眈的无上存在远一点。
因此,思前想后的斟酌一番,还是定下辽东之行。
正好东宫磨刀霍霍,想要宰割拥兵自重的边关武将。
再者,白含章也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基本上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从不赖账。
所以,再做一回生意,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错,本宫确实有意让你巡狩辽东。
镇守边关三十年的四侯八将,这些年来愈发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根据密侦司的眼线探报,他们不仅吃空饷,养私兵,把从军的甲士,视为自己的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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