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包括父亲南征北战之时,收入麾下的十三位义子。
要么亲自前来,要么派人代替。
加上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几乎没有停歇。
将排场摆足,声势之大,震动天京。
可人都死了,再好的棺材,再大的法事,又有什么用处?
杨娉儿一双眼睛空洞,直勾勾盯着门外。
好像想要知道,那个获封千户赐蟒衣的纪九郎,到底会不会过来吃席。
她当日亲眼目睹,纪渊一刀斩落杨榷的头颅,将其拎在手中。
惊恐的一幕,犹如烙铁深深烙印在心间,难以抹去。
每次午夜梦回,都会陷入恶魇之中,最后被生生吓醒。
“三小姐,你这几天都是水米未进,节哀顺变,莫要伤了身子。”
一个头戴纱帽的素服女官,搀扶跪坐于蒲团上的杨娉儿,柔声道:
“太子妃心里时时都在惦记,挂念你的情况,晓得凉国公府受了委屈。
还说,好大一座门户,大的出家为僧,二爷又不幸蒙难,只剩下三小姐孤苦伶仃,独自支撑。”
杨娉儿心头本就郁积许多悲苦,如今来到后堂,没有外人。
再乍闻此言,不禁低头伏案,失声痛哭起来。
她直到如今也未能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舍弃二哥杨榷!
赵无烈再忠心、再出众,也是外人。
二哥他再平庸、再不受宠,也是亲生骨肉!
“三小姐也不要怨国公爷狠心,更不要怪太子殿下不讲情面。
这本来只是自家事,关起门来小惩大诫就好了。
那个纪九郎偏要不依不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他如今是东宫的大红人,太子殿下又从来不与太子妃提及朝政,所以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等过得一阵子,风头过去了,再为凉国公府弥合关系。”
这个素服女官姿色平平,说话颇有条理,令人深信亲近。
杨娉儿抬起螓首,梨花带雨的娇俏脸庞,让人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抽抽搭搭,轻声说道:
“谢过太子妃。”
素服女官轻轻一笑,取出丝巾手帕擦干杨娉儿脸上的泪痕,柔柔道:
“听说三小姐你近日受惊,屡发恶梦,太子妃也很是担心,命我取来宫中的安神香。
待会儿点上,定能摒弃杂思,睡个好觉。”
杨娉儿微微颔首,陡然感到一股疲惫袭上心头。
素服女官见状,连忙搀扶杨三小姐回到厢房。
尔后,取出三支安神香,以及一方小鼎。
轻轻点上,烟气袅袅。
说来也奇怪,杨娉儿合衣躺在床榻上。
平时闭上眼睛,就会浮现二兄杨榷血肉模糊的头颅,蕴含怨恨的眼神。
可是这一次,却有不同。
嗅着那股清淡的香气,杨娉儿眼皮沉沉,只觉得睡意浓重。
刚沾到枕头,人就进入梦乡。
隐隐约约,恍恍惚惚,好似置身于一方美轮美奂的天宫仙境。
奇花异草,飞鹤翔空。
亭台楼阁,映衬皎月。
忽地,有动人乐声由远及近。
冰肌玉骨的神女披着薄衣,踏空而至。
或是翩翩起舞,或是曼妙吟哦。
个个都对着杨娉儿娇笑,好似早就认识一样。
迷迷糊糊往前行着,见到凰鸟盘旋的美人榻上,坐着一位威仪天下的雍容女子。
她冲着杨娉儿招了招手,轻笑道:
“原是娉婷仙子下凡历练归位,来来来,好生与本宫瞧瞧。”
第294章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天人化生
杨娉儿像是误入天宫,飘飘欲仙,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的神思恍惚,好似行在云中,脚下踩着松软的棉花。
入眼之处,皆为珠帘绣幕,画栋雕檐。
可谓是,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殿。
处处都有奇珍异兽,灵花馥郁,真个仙家气派。
那些冰肌玉骨的神女仙姑,皆是嬉嬉闹闹,亲热得很。
这个拉扯手臂,那个架着胳膊。
左右簇拥,口称妹妹,好似早就与杨娉儿熟识一样,没有丝毫的见外。
“你们……各位姐姐……”
她迷迷糊糊往前走,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恢弘殿宇。
仰头一看,正好瞧见凰鸟盘旋的美人榻上,端坐着仪态雍容的华贵女子。
对方身披金丝刺绣的朝凤袍,十指涂抹丹蔻,额头贴有花钿。
那支插在云鬓的金步摇,一摇一晃,耀眼夺目。
姿容之美,惊心动魄,连杨娉儿都看得呆了。
要知道,她自小到大一向以貌美脱俗自居。
同时,也善于利用这个优势,周旋于众人之间。
不然的话,怎么会把天京城中的将种勋贵,迷得神魂颠倒。
像洛与贞这样的皇亲国戚,亦是难以抵抗,不断献上殷勤。
可如今,面对榻上端坐的华贵女子。
杨娉儿竟然没来由,产生了一丝自惭形秽。
好像粗糙的砂石与无瑕美玉摆在一起,用前者的平庸衬托后者的光彩。
“原是娉婷仙子下凡历练归位了,来来来,好生与本宫瞧瞧。”
雍容华贵的绝美女子斜斜倚靠,有些慵懒勾人的意味。
“娉婷仙子?是谁?”
还未等杨娉儿反应过来,一众冰肌玉骨的神女仙姑吵闹着将她推了过去。
“好好的人儿,偏生入了红尘俗世,沾染浊气。
正如金玉落在淖泥,险些埋没原本的颜色,
幸好今日明悟前尘,重新回到灌愁海、离恨天上。”
雍容华贵的绝美女子,轻轻挽住杨娉儿的手掌,细细地摩挲,怜爱道:
“教中本有‘痴梦’、‘钟情’、‘引愁’、‘度恨’四位圣女,各司其职。
你乃年纪最小,新添的第五位,名为‘娉婷’。
因为懂得制香煮茶,妙语生花,深受姐姐们的宠爱。
可惜失手打碎九莲琉璃盏,这才被罚下凡历劫。”
杨娉儿懵懵懂懂,像是心智未开的稚子孩童。
脑海当中一片朦胧,分辨不明这些言语。
什么天宫幻境,仙子下凡。
于她而言,如梦似幻。
既不敢轻易相信,也不愿当成虚假。
忽然,思绪起伏的杨娉儿,闻到一缕幽香。
其气纯美非常,极为提神,如人饮美酒,油然生出醺醺然的畅爽。
各种五光十色的人间胜境,于心中逐一演化。
雍容华贵的绝美女子像是看穿杨娉儿内心所想,笑道:
“娉婷,你怎么全都忘了。
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乃你下凡之前所制。
污浊之物嗅之,如烈火烧身,五内俱焚。
唯有如清水似的女儿家,才会看到声色幻化的极乐风月。”
杨娉儿听得半信半疑,稍后,那一众梅兰竹菊般的神女仙姑唤了几声。
又有数个小鬟莲步轻移,摆好座椅,捧上茶来。
雍容华贵的绝美女子,好似众星拱月。
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着美感、充满着韵味。
她轻轻刮了刮茶盖,朱唇微抿,浅酌茶水。
看似随意,却有万种风情。
“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名曰‘千红一窟’。
你可还记得?”
杨娉儿也学着饮了两口,顿时觉得唇齿留香,永难忘怀。
仿佛躯壳之内的魂儿、魄儿,齐齐沐浴温泉之中,忍不住想要发出轻吟。
只是她却怎么也记不得,何时何地饮过这样的好茶。
“痴儿前尘未醒,且随本宫来吧。”
没过多久,雍容华贵的绝美女子走下凰鸟盘旋的大榻,挽着杨娉儿四处游乐。
把玩瑶琴、宝鼎,诸般器物,又品鉴古画、新诗等风雅之物。
杨娉儿也是见过世面的国公之女,曾经出入皇城内宫,轻易不会感到震惊。
可这离恨天上的一应物件,要么奢华精致,要么匠心巧艺,根本瞧不过来。
直叫人惊叹不已,流连忘返。
都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杨娉儿跟着那个雍容华贵的绝美女子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也不晓得过去多少时日。
这一天,又有小鬟来调桌安椅,设摆酒馔。
那酒香扑鼻,色泽浓如琥珀,有股子甘冽之气。
杨娉儿待得许久,已经知道的雍容女子的道号,离恨天的众人共同尊称其为“紫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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