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徐颎没有继续纠缠这一话题,屈指叩击桌案,轻声道:
“你我合谋,本意是借赵垂毁掉纪渊。
让那道宗师剑气碎了泥腿子的全身筋骨,再嫁祸给修持一字快剑的韩英。
后者又是燕王旧部,加上白行尘即将路过龙蛇矿山。
这摊水搅得越发浑浊,燕王就越难辩解,难免跟东宫生出嫌隙。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最妙的是,不管赵垂此次成与不成,凉国公杨洪都要被拖下泥潭。”
那道阴影立在外屋,与徐颎相隔十几步,出声赞道:
“不愧是奇士门下的行者序列,着实有几分布局的手段。
只是动用赵垂这一枚棋子,就把东宫、燕王府、国公府都给算计进去。
顺手还除掉羞辱于你的纪渊。”
徐颎眼睑低垂,低头道:
“杨洪如今站在万丈悬崖边,后退半步就是粉身碎骨,前进一步,就有谋逆之嫌。
想推他一把,其实很简单,没什么难的。
若不是东宫过于无情,我也不会答应这桩事。
现在做成了一半,灭圣盟是否也该履行承诺了?”
那道阴影缓缓流动,好似一滩淤泥铺在地砖上,笑声愉快道:
“放心,你我都种下焚心大誓,违背信条五内俱焚,血肉煎熬,仙佛都祛除不了。
只等赵垂做成,或者败露,将你以凉国公名义所写的那封密信公布。
徐侍郎要的东西,必定双手奉上。
怒尊执掌生死造化,阴阳大道。
让一个四境的武道高手改头换面,再世为人,再简单不过。
哪怕连气机,都可变幻。”
徐颎抬手摸了摸心口之处,眯起眼睛。
与其被贬到招摇山,叫宗平南一脚踩死。
还不如舍弃三品兵部侍郎的身份,继续苟活。
这份瞒天过海的本事,唯独背靠域外四尊的灭圣盟才有。
“天京城中,到底有多少爪牙?”
心念转了几圈,徐颎抬头望向那道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的浊流阴影。
“按照规矩,本不该说与徐侍郎,但我觉得你迟早都会上灭圣盟这条船,告诉一下也无妨。
十三尊鼎炉已经折了两座,以及一个发展的眼线,皆拜北镇抚司的纪渊所赐。
咱们都有同一个的仇人。”
阴影略作思忖,就大方说道:
“如今还剩下魑、魅、魍、魉,老、弱、病、残,这八位。
包括我在内的三只过河卒,在下是‘魂’,另一个叫‘魄’。
至于最后一人,藏得极深,从来不与灭圣盟联系。
徐侍郎,四神的恩赐,远比圣人所能给的多。
令愚钝者开智,令无情者有心,令衰朽者延寿,令强横者不败……你要什么,四神都可给予。
前提是你将身心献于虚空,合于大道!”
徐颎面皮抖动,好似有些动摇。
既然已经打算舍掉现在的一切,那么加入灭圣盟,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旋即,他心神一凛,冷声摇头道:
“险些被你诓骗了。当我是那些贪图小利的无知之辈么?
愚钝者开智,却失有情之心,衰朽者延寿,却失强横之躯。
拜入四神门下,所求所予,并非无偿。
等价交换,乃是不可撼动的道则!
所以,我要的不多,只是一枚鬼手毒医的转世投胎丹。”
药王宗早在十五年前,就被燕王率军踏破山门。
诸多丹方、丹药,皆已收入皇家宝库,难以获取。
也就收容诸多江湖余孽的灭圣盟,才有珍藏。
“等价交换……确实如此。我还以为徐侍郎不知道呢……哈哈哈哈,是我失策。”
那道阴影轻咳两声,仍旧是雌雄莫辨,却莫名流露几分娇媚意味。
“不过等价,也就代表四神的公平。
适才徐侍郎你说,灭圣盟散布五龙同朝,自相反噬的恶毒流言,其实并不对。
景朝圣人当年从微末崛起,以南击北,胜过玄天升龙道的小明王,压过丰王陈洪基,身边更是聚拢像晏人博、徐天德这种无双将星。
当真只凭一个“天命所钟”么?别忘了,玄天升龙道替天下择选明君,第一席可是韩世洞,而非白……”
徐颎眼皮重重一跳,蓦地有几分心悸,似是不愿听到阴影直呼圣人名讳,抬手就排出一掌。
阴柔重水宛如大江大河,哗啦抖动,震荡虚空。
那道淤泥也似的邪异阴影,当即钻入地底。
身形如同鬼魅莫测,消失无踪。
余音不绝,凝成丝线,响在徐颎的心头——
“哈哈哈,不妨告诉你,徐侍郎。
世所共尊的景朝圣人,他同四神都做过交换,才能登上至尊之位!
岂不闻,五龙同朝,四龙殒,八百国运,百年终!
这就是白重八所要付出的代价!
灭圣盟,无非是给四神讨债的打手……”
一掌拍空,徐颎并未在意。
而是收住真罡,靠在座椅后背。
眸光晦暗,无声念道:
“四龙……殒,圣人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将景朝的国运,作为代价,交换给了域外四尊?
传闻之中,武道六重天,乃神通之境,可以凝聚命星,超脱天意。
圣人闭关二十年,是想改写这一切?”
第309章 北斗第三星,天禄积存
嘭!
两日后,天蛇峰的铜殿之内。
大马金刀端坐如山的赵垂,用力一掌拍在精铁铸成的大案上。
炸雷似的真罡流转,犹如电芒迅疾,顷刻遍布数尺之地。
滋滋,滋滋滋!
紫色的光弧剧烈跳动,密密麻麻,如浮游灯火。
几个弹指之间,周遭黑沉沉的桌椅,像是燃烧的蜡烛一样。
全部化为烧红铁汁,缓缓地流淌开来。
由此可见,真罡威力的可怖!
如果是落在血肉之躯上,当场就要毙命沦为焦炭。
哗!
炙热滚烫的白气翻腾,再被大袖一甩,带起浩浩长风,扫出殿外。
“赵五,你再讲一遍,那个泥腿子最近在忙什么?”
赵垂眉头紧锁,竭力收起胸中的盛怒,沉声问道。
一名身着红色扎甲的精壮大汉,单膝跪地,低头回道:
“禀报将军,他从腾龙峰调取精钢。
然后闭门不出,独自待了一日。
如今……正打算自己敲打符箓钢!
这消息,已经传遍龙蛇山了!”
赵垂眉毛一挑,沉重如山的煞气冲天。
那身衣袍萦绕耀眼电芒,彷如一尊雷部神将降临凡尘。
袖中所握的那方铁盒,更是被捏得“喀嚓”作响。
“好个纪九郎,从来不走寻常路,难怪次次出尽风头!”
赵垂眸光冷漠,冷冷说道。
他早已得知,纪渊这一次到龙蛇矿山。
为的就是铸造道兵,炼成阵图。
所需的兵材,除去陨铁、寒铁、水心铜、火元铜等物。
还要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叫做符箓钢,专门抵挡真罡破甲。
但凡世间顶尖的兵甲,都得掺入几成提升防御,几乎不可或缺。
这么珍贵的兵材,锻造条件也是极高。
必须依照炼器心决,时时刻刻运转功法。
化内息,凝符箓,再用铁锤狠狠地敲击进去,彻底轰碎内里的杂质。
使之变得更致密、更坚固,好能阻挡武道高手凝炼出来的诸般真罡。
所谓,百炼成铁、千炼成钢。
越是上乘的符箓钢,越要经过反复的锻打。
这些步骤说起来简单,但真个尝试才知道难处所在。
“可是,那泥腿子不过初入换血三重天,堪堪停在淬炼筋骨的层次。
想靠自己敲打出符箓钢,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提气力、内息的巨大消耗,就说他出身北镇抚司,而非工部。
既没有看过《利器书》和《五金论》,也未修炼过控火要诀。
如何懂得炼钢?笑话!”
赵垂不由冷晒一声,心下觉得纪渊在装模作样。
要知道,远在天京的徐颎,之所以会想到镇守龙蛇山的自己。
就是料定纪渊铸造道兵,离不开天蛇峰的符箓钢,以及锻甲的铸造工匠。
到时候,那个辽东泥腿子日夜进出天蛇峰,不愁没有下手嫁祸的机会。
可现在……意料之外的变故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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