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那位圣人定鼎天下一甲子,人道皇朝镇压玄洲。
凡有官身,自带龙虎气,根本不敢妄动。
“对了,老头儿,你何名何姓,家住何处啊?
就算做了孤魂野鬼,也该有名有姓才是。”
纪渊一边往南门胡同走,一边出声问道。
“小老儿姓安,贱名善仁。
原是乐南府人士,后来搬到天京东郊的庆贤坊,做点小买卖为生。”
老汉脚不沾地,飘飘荡荡,不远不近吊在纪渊前面。
通常来说,阴魂不能跟在活人后头,否则会被认为有歹意。
像是叫魂、附体之类的阴毒手段,常人一个不慎就容易中招。
当然,以安老头的浅薄修为,想要叫走纪渊的魂魄,那是痴心妄想。
更别说踮脚附体,夺取肉身了。
“安,善人?希望你人如其名,安老头。”
纪渊轻声说了一句,快步转过半条街进到南门胡同。
等他开了屋门,回头一看,却发现安老头畏畏缩缩站在外面,为难的说道:
“大爷,一般的阴魂闯不了家宅,都有门神镇住的嘞。”
纪渊挑了挑眉,摇头问道:
“那如果我把贴着的两尊门神画像撕了,岂不是家里要天天闹鬼,难以安宁?”
这方世界水那么深。
尤其是阴世,条条道道的讲究特别多。
既然门神能镇家宅,肯定要保留着。
“不用、不用,大爷你寻一双不穿的旧鞋摆在门外,让我穿上就可以进来了,听旁的阴魂说,这叫借一口活人气,门神老爷自会高抬贵手,容我进门。”
似乎是害怕纪渊不耐,安老头姿态谦卑,笑容里充满讨好。
“行吧,你等着。”
纪渊倒也没觉得麻烦,转身走进屋里。
从床底下找出一双破洞布鞋,按照安老头所说的,脚尖向内放好,以示请“人”进来。
此类行为其实很犯忌讳,容易给家门招灾。
也就纪渊仗着虎啸金钟罩和血光煞气,不怕阴魂作祟才敢如此。
安老头蹬上布鞋,阴惨惨的形体一下子变得稳定,
那副血肉模糊的可怖死相,也随之消失。
他拱手作揖拜了拜门口张贴的门神,然后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小老儿感激大爷救命!感激大爷收留!”
安老头涕泪两行,又要伏身下去,却被纪渊一把托住。
“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我才束发之年,受不起你的叩拜,怕折了寿数和福分。
更不要叫我大爷,在下北镇抚司纪渊、纪九郎,你唤我九郎就成。”
他取了那只从槐荫斋买来的魂魄瓶,放在掌心当中。
之所以愿意搭救安老头这条阴魂,无非是看其老实本分,不算什么恶鬼、凶鬼。
加上需要鱼饵,把林碌那条大鱼钓上钩。
“安老头,我且问你,可知道盐帮钱五离奇分尸的那桩案子?”
纪渊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宛如升堂审犯的县官老爷。
“回禀大……纪九爷,手爷的阴市一般就在太安坊、怀仁坊、长顺坊、平绣坊。
那个啥子钱五,还有几个窑姐儿、更夫,应该都是被手爷弄出来的阴灵害了!”
安老头磕磕巴巴说着。
“阴灵?死后的阴魂莫非还能修炼,有什么境界之分?”
纪渊好奇问道。
阳间走的是气血武道。
阴世会是什么?
神道?
或者鬼道?
“小老儿也不大清楚,像我这样死后保住一点灵智,知道自个儿名姓的,就叫阴魂。
那种修为深一点,会吸纳阴气的,可以穿墙过院,吸人阳气、血气的,便是阴灵。
后头还有啥子阴煞、阴魔,据说更加厉害嘞。”
纪渊眸子闪动了一下,转念问道:
“阴魂修持是个什么路子?”
安老头脸色有点尴尬,他就是个摆摊卖云吞的,怎么可能知晓啥子修行法门。
“九爷,小老儿我认字……都认不全嘞。”
“也对,你要能懂修持之道,不至于混成这样子。”
纪渊心下失笑,旋即再问道:
“手爷的阴灵又是何物?”
只有对阴市足够了解,他才好决定要不要清掉心里头“生死簿”上的那笔账。
自古道,君子易处,小人难防。
多少英雄豪杰欲成大事,结果败给阴险之辈的暗中算计。
为了那个百户空缺,林碌前后两次下了杀手。
若非纪渊通过皇天道图改易命数,逼退总旗许献,再入讲武堂,获得魏教头的赏识看重。
恐怕早就做了一条枉死冤魂。
“姓林的不死,我心始终难安。”
纪渊眸中杀机浓重,好似打定了主意。
感应到彻骨冰冷,安老头缩了缩脖子,把腰弯得更低一些,回答道:
“手爷……本体应该是一双五指俱全的苍白大手,它喜欢做些手艺活,有些得意之作长年累月被阴气侵染,便化作了诡物。
像画出来的《山君图》、写出来的人皮书,扎出来的纸人……渐渐都成了阴灵。”
一道灵光划过心头,纪渊露出恍然之色。
钱五尸首分离是被《山君图》的猛虎啃食,
醉花楼的窑姐儿和小厮死于人皮书,
暴毙于义庄的李总旗可能栽在了扎纸人那里?
“安老头,你觉着闯进阴市的那尊凶神,他降伏得了手爷养的那几个阴灵么?”
纪渊眯起眼睛,最后问道。
“呃,那人手里有一枚令牌,比九爷你身上的血气还要猛烈,真遇上了,怕是不好说。”
安老头努力思忖了片刻,得出结论。
第56章 事到临头,挨个了结
对于安老头所说的,林碌与阴灵真个斗起来,大约五五开的和稀泥回答,纪渊没怎么放在心上。
无论那厮能不能降伏手爷的几头阴灵,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自己总要试一试。
不然,即便他挣到武举人功名,成功补缺百户,最多与姓林的平起平坐。
对方身后有个不知名姓的千户撑腰,如何痛快杀之?
阴市是个好地方,更夫、窑姐儿、盐帮管事,以及北镇抚司总旗都死了。
为何不能再添一条百户的性命呢?
“安老头,去吧。”
结束“审问”,纪渊像是养某种古怪的花卉一样,把魂魄瓶摆在背阴之地。
尔后,对安老头招了招手。
后者大喜过望,连忙拜了一拜。
阴魂散做丝丝缕缕的灰暗气流,流入那只玉瓶里面。
所谓冥器,其实就是随葬品。
古语云,送死之器曰明器,明又通冥,故称冥器。
它既为身份象征,又寄托了前人对长生不死、魂魄不灭的一种美好向往。
经过长年累月沾染阴气、死气,使其能够作为阴魂的栖身之所。
甚至是,充当温养魂灵的上等器物。
“志怪小说,奇闻话本里的主角,都是什么田螺姑娘、美艳女鬼,实在差点,身边也养了个会变人的母狐狸。”
纪渊轻叹一声,似是感到遗憾。
“怎么轮到我了,就变成一个满脸风霜卖云吞的老汉了?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封上魂魄瓶,纪渊吐纳导引了一会儿,消化了一些体内大药。
随即吹灭那盏昏暗油灯,直接合衣睡去。
……
……
雄鸡一唱天下白。
南门胡同的喧闹声往往来得特别早。
因为这块地方,乃是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杂居之所。
扛大包的力夫、戏园子的帮工、卖唱的歌女、算命的相师、私盐贩子、帮派打手……
诸般泥腿子,皆生活于此。
所以起早贪黑,也就成了常事。
天光微亮,左右邻居就传来了洗漱、起身、交谈、对骂的嘈杂动静。
换做平时,纪渊会出门大吃一顿,补足身体所需。
可昨日拙园之中,小丹会上。
他一口气吞服了五十份大药,毫无饥饿之意。
如今只觉得四肢百骸、血肉筋骨,藏着用不完、使不尽的气血精力。
哪怕不吃不喝,饿上个三天三夜,应当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是五脏藏神,六腑化气的妙用。”
纪渊立在院中,吞吐呼吸。
陡然间,拉开架势!
虎啸金钟罩催发出来,滚滚气血推动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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