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她以前没少光顾过天京城中青楼勾栏,见多了清倌人、窑姐儿的逢迎媚态。
可那些人本来就是女子,从小就学琴棋书画,而自己……
越是深思,头戴帷帽玲珑曲线的徐琼,越是感到无比的恶心。
最后,竟是忍不住弯下腰,扶着道旁的大树呕吐起来。
天运子满意一笑,像是戏弄别人大获成功的孩子,流露出极为纯粹的愉悦之情。
“好教你知道,徐琼姑娘。
虽然四神有求必应,但皆有不同条件。
并不单指献出的血肉躯壳、三魂七魄,还有气数与命运。
入奇士门下,掌握诸多禁忌秘闻,提升根骨悟性,阅尽世间藏书,最终多半欲壑难填,溺死于书山学海,反被驱使。
落到怒尊掌中,祂赐予造化生机,不死之灵,可也会使得形体沦丧,绝灭情欲,变得心如铁石。
所以,贫道之前就讲过,与其固守男儿之心,不如融入这具躯壳,好好学着做个女子。
接受怒尊给予的这份造化,体悟阴阳之变。
兴许能够破而后立,有所成就。”
徐琼腹中翻江倒海也似,呕得满嘴发苦。
由男变女之后,她原本修炼的武道功力也点滴不剩。
若非如此,也改变不了气机,迟早会被北镇抚司察觉出蛛丝马迹。
想要瞒过钦天监、黑龙台,乃至于整个朝廷。
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烈沉重。
“谢过道长提点,奴家……明白了。”
徐琼掏出手帕擦去嘴角的污渍,好似想通了一般。
抬手摘下遮掩姿容的黑色帷帽,露出精致面容。
这时候的她,俨然是声音柔软,眼波流动,更添几分颜色。
不再像之前那样呆板生硬,只是套上一具精致壳子的傀儡人偶。
“侍奉四神,首先要明白的一点,便是顺从。
接纳祂们的一切恩赐,并且努力地取悦,赢得回馈,晋升序列。
越顽抗,越痛苦,这是贫道与那些怒尊门徒打交道后,得出的体会。”
天运子眸中掠过光彩,自徐琼周身延伸出更多的因果丝线。
丝丝缕缕,如气垂流,汇聚成一片缥缈不定的晦涩云雾。
他只需眨动眼皮,就可以从中攫取到对方未来命运的零碎片段。
这就是世间最上等的三十六种武骨,重瞳所拥有的天赋之能。
破尽万法,勘透因果!
“道长千金之躯,右护法之尊,为何要来关内。
踏过这座浮云山,进入擒虎关,便是大名府。
孟玄机坐镇钦天监,天眼悬空,遍照京城。
武道层次越高,越容易被感应到!”
徐琼轻声提醒道。
经过天运子的点拨,她已经定下心思。
既然上了灭圣盟这艘贼船,一时半会下不去。
干脆借以作庇身之所,遮蔽风雨好了。
天底下,能够明目张胆对抗朝廷的大势力。
也就愿为四神前驱的灭圣盟了!
“所以贫道才会在华荣府止步。”
天运子来到半山腰,这里有一处凉亭。
他步入其中,似是眺望夜色下的万家灯火。
“论及趋吉避凶,世间应该也没几人胜得过贫道。
踏入大名府,除了钦天监搜索气机,还有皇觉寺的临济和尚半路拦截。
倘若猜得没错,他是纪九郎的护道人。
可怜赤心,竟然没能及时收到风声,落得身死命消的结局……也不对。
信儿,灭圣盟及时传过去了。
只不过,贫道出手将其阻了一阻。”
天运子旁若无人,自顾自嘀咕道。
“杨洪是贫道选中的重要棋子,赤心非要争抢。
如今也算挡灾了。”
徐琼心内发寒,恨不得捂住耳朵。
她自从假死脱身,投效灭圣盟后,多少也有听闻这位右护法的生平事迹。
天运子本为长生府的嫡传,后被掳到魔教。
等到景朝马踏江湖,打垮大半座武林。
各宗派大举出关,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接下来二十年,江湖气运全部汇聚于纳兰桀、江神宵与他,拢共三人身上。
传闻,纳兰桀天生剑体,独来独往,杀性极重。
江神宵修佛骨、道心、浩然气,乃是贯通三教之大材,就任灭圣盟的左护法。
这两人皆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独天运子,最喜欢兴风作浪,时不时掀起轩然大波。
据说,这位灭圣盟右护法与奇士化身清宝天尊,以三十年光景对弈一局。
至于分出胜负的赌注是什么,则无人知晓。
“凉国公杨洪?”
徐琼微微一愣,她要不是因为急着讨好杨洪,也不会与那个辽东泥腿子为敌。
落得朝堂上被奚落,发配招摇山的凄惨下场。
“景朝定鼎一甲子,抛开与四神对局的白重器,有些看不透的白含章,以及……被血神钦定的白行尘。
不谈白家父子,未来百年的国运变化,实则系于三颗命星之上。
破军杨洪,七杀宗平南,贪狼……杨休死了,那份气数疑似转移到纪九郎那里。
只是夜观天象好几次,也瞧不清楚,如雾里看花。
因此,贫道这才入关,不为别的,就想见那个辽东泥腿子一面。”
天运子并不隐瞒,反而颇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坦荡意思。
“破军、七杀、贪狼?改变天下大势?!”
徐琼睁大双眼,凉国公杨洪和大将军宗平南,倒也没什么毛病。
前者是从龙功臣,兵家宗师;
后者是当世绝顶,武道巅峰。
皆举足轻重!
可那个纪九郎……
他凭什么?
若非东宫做靠山。
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有时候输就输在瞧不起人,眼高于顶。
一个年纪轻轻的云鹰缇骑,短短半年爬到千户位子,
赢得东宫垂青,拜入监正门下,更有佛门宗师甘心护道。
这等际遇,还不足以证明其本事?
你落到这个田地,不也是拜纪九郎所赐。
事到如今,还能看轻他。
可见‘血脉出身’四个字,正如一叶障目,让你蠢而不自知。”
天运子发出嗤笑,一双重瞳倒映山下人间,淡淡道:
“那个辽东军户有些气数,不可小觑。
也不晓得是正好凑巧,亦或者白含章有意为之。
此子的巡狩之地,竟然会是辽东。
倘若真叫他,夺了杨休的贪狼命数。
哪怕贫道与临济和尚做过一场,也要将其斩杀。”
俊美道士言语之间,杀机毕露,森寒刺骨。
他很清楚,七杀、破军、贪狼。
这其中任何一位命主,都不能落于白山黑水!
“不惜与佛门宗师为敌,也要动杀心……”
徐琼眼帘低垂,宛如小家碧玉。
在她心里恨不得纪渊正是贪狼命主,死于天运子之手。
后者最好再与皇觉寺的佛门宗师,斗个两败俱伤。
“徐姑娘想得太浅了,两败俱伤倒不至于。
临济修持的《断三世如来身》,再怎么大成,也没破开大先天之关。
贫道的《万业尸仙论》,已经修到十七层的‘涅槃尸’之境。
老和尚的佛法再深,也度不了贫道。”
天运子随意地回话,直接吓得心思浮动的徐琼如遭雷击。
娇躯僵硬,怔在原地,像是冻成冰雕。
他怎么会知道……
“所谓重瞳,望前因,得后果,将你未来气数、命运之变化都囊括于掌中。
区区几分心思,又有什么难猜,不妨事的。
贫道素来与人为善,绝不会因为徐姑娘你在心底,咒我不得好死。
就恼羞成怒,当场打杀你。”
天运子笑眯眯的,恢复之前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
可是这番表现,反而更让徐琼感到骇然与惊惧。
因为,她从那份淡漠的目光之中,感觉到一种由衷的轻贱。
就像人于蝼蚁一样,没有谁会将蝼蚁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
“徐姑娘,你若想知道杀、破、狼的个中原委,大可以问贫道。
贫道乃是奇士门下,凡是能够答疑解惑,绝不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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