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谢明流此言一出,连漫不经心的九游道长都端正神色。
长生府与云雷山,早些年都是北地大宗,雄霸数府的顶尖势力。
结果景朝马踏江湖,全部都被剿灭!
至今辽东各大门派,每每提及犁庭扫穴般的彻底清洗,仍旧是谈之变色,噤若寒蝉。
“可那位纪千户……他也是朝廷中人,而且背后站着东宫的太子爷。”
碧水宫主云南珠明眸轻闪,忽然开口说道。
“定扬侯镇守边关一甲子,贺兰关中的骁将兵卒,谁不是只认郭字军旗?
一个往上追三代,都没甚么出身的军户之后,真能斗得过?
再者,江湖人不问朝廷事,让那位纪千户做了五行天盟主。
待到定扬侯算总账的那一天,你我岂能独善其身?”
谢明流不愧在上阴学宫进修过,辩才无碍,舌灿莲花,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长春不老山向来隐居避世,绝不掺和这等惹祸上身的麻烦事。”
孤僻古板的九游道长率先表态道。
长春不老山乃是上古方士传承一脉,精研炼丹之术。
每一代掌门,都以炼成草还大丹为毕生追求。
“谢老弟,你讲这么多,又把咱们几家都叫过来。
怎么着,想给那位纪千户摆鸿门宴?让他知难而退?”
赤龙府主步流回怪笑道。
他身后站着一双赤眉的英武青年,亦是出声道:
“师尊,五行盟会同气连枝,倘若今日对浣花剑池视而不见,他日咱们赤龙府遭难,未必也有人伸出援手。”
见到大弟子搭好台子,步流回与之一唱一和,笑道:
“你小子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那位纪千户幼凤榜首,又接连斗败刀王聂吞吾的亲传弟子,连谢老弟都受挫败。
咱们未必压得住吧?
真个联手以多打少,传出去也不好听。”
谢明流暗骂一声老狐狸,他眼睛余光扫过碧水宫的云南珠,心里清楚赤龙府这对师徒的打算。
于是,略作思忖后道:
“步兄所言也有道理,谢某今日在此摆好阵势,就是想要与纪千户摊牌明言。
他若看得清楚形势,晓得自个儿斗不过五大高手,就会将浣花剑池的印信交回。
真要狂傲跋扈到极点,觉着能够以一敌五,那也不妨给些颜色。
他一个外来人,把你我逼急了,大不了投靠定扬侯门下。
这等于平白树敌,殊为不智。
依照谢某的看法,那位纪千户是聪明人,不会如此犯蠢。”
移岳派的搬山老猿仔细思忖,颔首道:
“此法可进可退,留有余地,确实不错。”
谢明流抿了一口茶水,又补充道:
“谢某可听闻那纪千户尤好美妇人,靖州大旗会铁掌门的夫人,已经遭了毒手。
云宫主,你可要提防一二。”
步流回瞬间眼神一亮,心想谢明流这个伪君子真是懂事。
他拍着胸口大剌剌道:
“云妹子莫怕,碧水宫与赤龙府向来守望相助。
再者,烈儿跟你家弄影两情相悦,迟早要成好事。
咱们亲上加亲,两家共抗北镇抚司,不在话下!”
云南珠宫装庄重,仪态出尘,周身似有朦胧水雾流转遮掩,淡淡开口道:
“小家伙的儿女情长,咱们做长辈的,还是少操心为好。
至于纪千户的人品性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真是那等下流货色,碧水宫亦有应对之策,绝不屈身。”
说到最后,云南珠还特意望向低头品茶的谢明流。
浣花剑池女弟子侍奉靖州权贵的丑事,早就传得满天飞,叫其他武林同道很是不耻。
“咱们商谈这么久了,如何迟迟不见那位纪千户?”
见到气氛有些不对,长春不老山的九游道长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
“好像是带着一帮鹰犬抄家去了。”
谢明流未有丝毫恼怒,仍旧是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意。
“估摸着也快回……”
这位浣花剑池掌门话音还未落地,就听到哒哒马蹄从院外传来。
甲片撞击、衣袍摩擦的杂音,亦是紧随而至,落进众人耳中。
下一刻,就见到大红蟒袍的年轻男子昂首阔步,踏进此地。
身后则是斗牛小旗、云鹰缇骑,他们宛若众星拱卫大日,千峰簇拥大岳一样。
个个眼神锐利,如狼似虎,尤其离得最近的那两个小旗。
莫名有股子久经沙场的彪悍杀气!
“此人就是纪九郎?”
“好大的官威!”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果然不俗……”
高台上的五位掌门心思各异,许是受到气势震慑,皆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纪渊。
此人走动之间,偌大天地好像陡然缩小了一样,只剩下那袭大红蟒袍衣角翻飞。
如骄阳煌煌,似大岳巍峨。
“难不成!他武功又有精进?”
谢明流眸光紧缩,那道挺拔身姿落在他的眼中,宛若太古蛟龙出海走水,必定有风雨相随。
磅礴无匹的大势,如同万丈狂澜扑面而来,令众人隐隐呼吸不畅的古怪错觉。
短短几息,纪渊就登上那方数百步见方的宽阔高台。
他施施然走到上首的太师椅前,大红蟒袍猛然一旋,人就已经坐下。
两位彪悍凶煞的斗牛小旗,各自按住腰刀,好似门神一般立在后面。
刚刚抄完家、杀完人回来的云鹰缇骑,无需发号施令,也如潮水散开,顷刻就把整个高台围拢起来。
肃冷之气,肆意弥漫。
纪渊倚靠在太师椅上,平静眸光掠过五大门派的掌门人。
旋即,云淡风轻道:
“请落座。”
此话一出。
众人皆坐。
第476章 辽东武林,谁是神话
请落座。
平平淡淡三个字,好似千斤重的巨钟被猛烈撞击,透出无比宏大的意味。
这种五脏六腑强横无匹的吐气开声,凝聚着极为沉重的力道。
宛若巍峨大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面,震得虚空都嗡嗡颤动,荡起肉眼可见的层层涟漪。
原本起身相迎的五大派掌门人,好似立于狂风巨浪当中,衣袍猎猎飞扬。
他们无不感觉气血浮动,如同江河倾泻。
一双双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过去,不由自主望向那袭坐在太师椅上的大红蟒袍。
紧接着,各自的眼瞳泛起微微刺痛之感,宛似凡夫抬头直视悬空大日。
“好可怕的气息!”
五人之中,以长春不老山的九游道长头一个坐下。
他深谙丹道,知道人体肉壳,要把筋骨皮膜练得强横,实则不难。
无非是水磨工夫,仔细打熬,静心调理,再结合养炼之法,壮大气血罢了。
可刚才纪渊分明是以五脏六腑发出罡劲,因而掷地有声,直击心神!
出其不意,一举镇住在场众人。
由此足够证明,这位北镇抚司的年轻千户,已经将肉壳内外锤炼到极致。
连脏腑都可催动真罡,俨然是内外一体,硬如神铁。
而且对于气力、气血的操控亦是精妙入微。
绝非外界传言的那样,初入四重天不久。
“不可力敌。”
九游道长给出评价。
自他坐下后,碧水宫的云南珠、赤龙府的步流回、移岳派的搬山老猿,亦是前后落座。
很显然,没有谁愿意面对挟带大势而来,官威权势熏天的纪九郎!
眨眼间,只剩下谢明流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他用余光一瞥,瞧见衣袍带血,杀气十足的云鹰缇骑,如同洪流奔涌,将整个高台围拢起来。
院子外面,也传来铁甲撞动、脚步急促的细小杂音。
腾腾肃杀气,笼罩十方地!
“一帮墙头草!嘴上喊得震天响,事到临头就怂了!真真可恶!”
这位浣花剑池掌门人咬牙切齿暗骂一句,却也是缓缓弯腰向下坐定。
好汉不吃眼前亏。
倘若此时违逆这位纪千户。
只怕下场堪忧!
难保不会像梁种一样,直接就被斩杀!
到时候,还能指望其余四家掌门能给自己报仇么?
因此,当余音散去,皆为一方巨擘的五位大高手齐齐落座。
一时间,鸦雀无声。
呜呜作响的风声,好似都凝固成一块,周遭安静地针尖坠地可闻。
纪渊神色轻松,靠在太师椅上,打破平静,淡淡问道:
“诸位掌门跨州过府,远道而来。
不知有何贵干?”
这位年轻千户轻弹指甲,发出铮铮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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