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让他们亲口起誓,绝不手足相残。
太子与燕王乃一母所出,自不必说。
宁王与怀王,亦是敬重洛皇后,连连称是。
可如今……
“洛皇后大限将至?”
纪渊深吸一口气,无端感到风雨欲来,黑云压城似的紧迫感。
那位皇后娘娘是圣人的发妻,太子与燕王的亲娘,通宝钱庄大老板的姐姐。
就连从龙有功的那帮勋贵,再如何跋扈的性情,每逢西宫设宴,绝对不敢造次半点。
据说,当年徐天德、晏人博等一众将领带兵打仗。
相较于圣人,他们更怕洛皇后。
偶尔偷摸私下饮酒,都生怕被逮到。
后来,这帮人各个封赏国公,其成家的亲事,也多为皇后操办。
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大抵便是这样的情感。
哪怕曾于天京城外,抗东宫旨的凉国公杨洪。
倘若当天来的是西宫懿旨,他绝没这个胆子,保准毕恭毕敬,双手奉之。
早个三十年,圣人下酷刑治贪官,动辄剥皮填草,车裂腰斩,骇得朝堂百官胆战心惊。
纵然是从龙的功臣,也深感伴君如伴虎。
那阵子,能够让圣人收敛杀心,收回成命的,只有从不插手朝政的洛皇后。
“御医也无能为力?”
纪渊眉头紧皱,低头思量着什么。
“大限将至,已非药石生效。”
那道周天星光垂流凝形的监正化身,双手负后道。
“圣人可会出关?”
纪渊轻声问道。
众所周知,圣人与洛皇后是相识于微末,结发的夫妻。
感情之深,不比寻常的帝后。
如果洛皇后当真行将驾薨,圣人极可能选择出关。
“不知。”
监正摇头道。
“黑龙台那边,已经传信给你们的应督主。
除他以外,再无谁进得去‘封神台’。”
纪渊眉头拧得更紧,面色微沉道:
“那,监正老师为何要来辽东?
这时候,您正该坐镇天京,避免横生枝节才对。”
监正背过身去,眺望屋外的亭台楼阁,轻声道:
“我是当世道术第一人,给人断命批命的本事,虽然比不上临济老和尚认识的麻布衣,却也不算差。
九郎,你命格颇重,自成周天之相,命数也贵,不逊于王公。
凡你这样的天纵之人,必定上应天星,有神煞护身。”
纪渊眉心微微一震,皇天道图荡漾华光,将识海照得通亮。
被监正老师瞧出端倪,却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坐镇社稷楼九重天的孟玄机,号称古往今来三千年,天资可排前十的盖世大材。
任何道术,一学就会,一学就精,毫无瓶颈与疑难可言。
自个儿的吉神、凶神,让监正老师看出来历,也不奇怪。
“你神煞有二。
一者五雷攒簇,堂皇大气;
一者执掌命禄,司生司命。
九郎,我说得可对?”
监正问道。
“老师讲得没错,我的确请入一吉一凶,两尊神煞坐镇命格,稳固自身的气数。”
纪渊坦然回答,并未隐瞒。
市井有句老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孟玄机游神御气,不惜跨越万里,差遣化身前来。
必定不是只为告诉他,洛皇后行将驾薨的惊天消息。
“太子殿下孝心一片,想请九郎你进宫,为皇后延寿。”
监正轻叹道。
“你所折损的气数、消耗的代价,东宫皆以十倍相还。
无论爵位、丹药、功法,大可尽情开口。”
纪渊略作思忖,为洛皇后延寿续命,并不妨碍什么。
只是容易牵扯因果,使得自己与景朝宗室的关系加深。
人道皇朝以帝王为尊,文武群臣为次。
继承大统正位的天子,龙气护体万邪不侵,一言能令大宗师退避。
而武夫与国运、宗室联系越深,越难以摆脱影响。
哪怕突破五重天,亦是如此。
“给洛皇后延寿这桩事,监正老师意下如何?”
纪渊思绪急闪,忽然问道。
“此处没有闲杂耳目,我也不瞒你。
人力有时穷,强逆天道运转,往往难得善终。
生、老、病、死,不止是蠃虫所有,诸天生灵皆不可逃。
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终究留下超脱之机。
这才有诸般法门,修行传承。
阳寿、阴寿、天寿、人寿。
生来注定,死后勾销。
贸然拨乱,徒增反噬。”
监正缓缓地摇头,无奈苦笑道:
“太子殿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很难再持平常心。
所以有病急乱投医之说。
本道离京前,太子殿下也有交待,答应与否,全凭你自己的心意,他不强求,也不追究。
这话,若是换成别的皇子来说。
大可付之一笑,不必当真。
但从太子口中说出,却值得一信。”
纪渊垂首,眸光闪烁几下,他所晋升的吉神是“策电天公”,所晋升的凶神是“南斗星官”。
后者司命司禄,延寿度厄。
只需消耗禄命,就能增添阳寿。
“辽东与天京相隔万里,监正老师可有神行道法,带我星夜疾驰?”
纪渊最后定下心思,他之前从天运子那里,收获丰厚的禄命。
加上气运晋升封王层次,更是深厚。
仅为洛皇后续个一年半载,远远伤不到根本。
况且,他还能从东宫那里寻求外物弥补。
念及与白含章、白行尘的情分,纪渊实无拒绝之理。
退一万步来讲,天下显出乱象。
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若无朝廷的法度,圣人的规矩,以及东宫的支撑。
莫说凉国公杨洪,定扬侯郭铉。
就连孟长河之流,都能将其随意打杀!
“你炼神观想有成,魂魄念头坚固,随我出游便是。”
看到纪渊做出决定,监正不再多言,难以猜度圣人能否出关的情况下。
先给洛皇后续命延寿,也算是良策。
不然的话,连发妻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到时候,闭关二十年的圣人重新临朝。
所降下的雷霆怒火,恐怕谁也消受不起。
“劳烦监正老师了。”
纪渊坐回软榻,闭上双眼,道术五品就是出窍。
他聚拢魂魄,团团念头掀起阴风,忽地窜出肉身,凝聚出一道身披五色法衣的清晰形体。
孟玄机余光一瞥,略有讶异,他这个记名弟子的观想尊神,气象宏大,很是不凡。
五色法衣,阴阳二气,隐隐蕴育着开天辟地的伟岸之力。
比起社稷楼中收藏的诸多法门,还要强出几分。
“且随我行。”
监正化身大袖一抖,放出灿灿生光的数百念头,将纪渊的肉身环绕包裹,作为护法。
再施展乾坤颠倒之术,将魂魄心神凝聚出来的虚幻形体收纳进去。
倏忽之间,凭虚御风。
跨高山,越大河。
直抵天京皇城。
……
……
等到纪渊心神魂魄回归清明,他已置身于西宫寝殿。
此时是寅时过半,日夜交替,天边将亮未亮,只泛出一丝鱼肚白。
西宫寝殿,安静地针声落地可闻。
即便是女官、宫人端送热水,亦是脚步轻缓,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殿外,已经乌泱泱跪倒大片人,好像等待着某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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