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杀生僧手掌一压,方圆十里,滂沱雨势为之一顿,全部悬停凝固不动!
好像陷进法界当中,四面八方宛若化为真空胎藏。
一尘不染,清净如常!
适才被箭头贯穿后脑的尸身,本来附着沾染阴煞血气的缕缕阴魂。
而今置身于这方真空也似的胎藏法界,却如同获得大解脱,化为乳白气流,消散而去。
刹那超度,往生阴世!
“不生不灭,无实无虚!此为大慈!”
杀生僧口诵佛号,倏然踏出一步。
好似大千动荡,天地倾覆!
莫可名状的气机流转,震得地皮皲裂连连抖动!
苏道源与曾玉良忍不住倒吸冷气,迅速后退。
他们各自手执令旗,牵引地脉阴气。
好似滚滚黑云横移而来,笼罩此处,对抗杀生僧这股摧肝裂胆的可怖威压!
五重天的宗师倘若发出杀机,当真是把同境之下的武道高手,视作土鸡瓦狗一般!
莫说交手,就连反抗的念头都极难提起!
“早就听闻皇觉寺的隐脉正宗,传承一门无上神功,名为《断三世如来身》!
可证摩诃毗卢遮那的无量光!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晦暗天色中,八太保唐少卿亦是现身。
此人头戴铁冠,身穿白袍,弯弓插剑,挂剑悬鞭,俨然是个俊俏的年轻小将。
他人随声到,拍马而来,胳膊夹着四杆军旗,好似抖动大枪,稳稳地插落各处。
待到方位一定,四周驳杂的滚滚煞气瞬间腾空,宛似被吸纳过来,凝聚神意显化虚相!
“白虎衔尸!青龙断首!朱雀泣血!玄武拘灵!
四象不详,是为葬命!
杨洪归老的这些年,倒也没有白活。
竟把兵家形势用得愈发炉火纯青,包罗万象!”
杀生僧雪白眉毛一挑,眸中倒映出的四象军旗,恍若血云升腾而起。
其中各有一头凶相毕露的妖兽盘踞坐镇,将方圆数百里的无穷气机勾连采调动。
这使得苏道源与曾玉良二人顿感轻松,好像双肩卸去万钧重的巨石。
“这大和尚的法道之重,当真恐怖!”
苏道源、曾玉良、唐少卿无不惊惧,当他们把杀生僧散发的澎湃威压,通过四象四灵的葬命大阵,转移到方圆数百里的厚重大地。
所造成的后果,便如同巍巍大岳沉沉落下,发出“轰隆隆”的震天巨响!
泥泞的地皮好像一只大脚踩得无比平实,足足向下沉降三十丈有余!
“借此阵诛杀老衲,是否有些异想天开?方圆八百里的地气落在肩头,也压不垮老衲的如来法身!”
杀生僧轻声说道。
尽管他此时如同大力龙象陷入泥潭,每一次拔足,都有种迟缓艰难之感!
可也仅此而已。
法身一出,万邪不侵!
“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若无万全的准备,岂会对一位佛门宗师不敬!”
唐少卿极力按捺心头震惊,手持“白虎衔尸旗”,如同阴煞覆体,眉宇间透出无匹的锋芒。
“这座四灵葬命大阵,专程为大师准备!
每一杆军旗,皆用上万妖物生灵的精血浇灌!
加上兵家形势上合天时,下成地利!
即便是五重天的宗师,也要退避一时!”
好似是呼应八太保唐少卿的这番话,苏道源催动气血真罡,猛地摇动那杆“青龙断首旗”!
昂!
龙吟惊天!
杀生僧脚步一顿,泥泞地面如被龙象踩踏,倏然绽出粗大的裂纹。
白虎衔尸!青龙断首!
另外两面大旗摇动晃落,亩许大的浓厚血云如若层峦,悍然压向那尊大日如来法身。
其中万千妖物生灵的精魂嘶吼,厉声咆哮。
曾玉良见状,不由大笑一声。
紧握那杆“朱雀泣血旗”,聚拢大片阴火,扫向杀生僧焚烧而去。
他们皆是跟随凉国公征战沙场的骁勇悍将,深谙兵家军阵的纵横合击。
当年景朝马踏江湖,破山伐庙,死于铁蹄下的武道高手不知凡几!
如今凭借天时地利,加上筹谋已久的对应策略,困住一位佛门宗师绝非难事!
盖因,五重天的心神外景,与大道共鸣,与天地同在。
看似蕴含着移山倒海之威能,可是百万大军气血沸腾,恍如汪洋倾倒,撼天动地。
纵使再坚固的体魄、再凝练的魂魄,也不可能与之正面相抗!
试想一下,百万军士心念如一,迸发精气狼烟。
该是何等的壮观与恢弘!
除非当世绝巅,名列山河榜前十的大宗师!
否则绝难抵挡!
这也是兵家武庙被称作当世第七座真统的原因!
天下武学浩如烟海,皆为修持己身,超脱生死之道!
唯独兵家武庙以众胜强,以人道洪流,力压神鬼仙道!
“雕虫小技,也拿来班门弄斧!
景朝圣人统率天下兵马,十七支卫军浩浩荡荡,发出气血汪洋,可以震落天上的星辰!
那才是真正的鬼神辟易,所向披靡!
杨洪虽是当朝国公,也无权可掌!
只能豢养家将私兵,这等没有大势加身,国运护体的军阵,岂能拦得住老衲!”
杀生僧面无表情,任由四面血红军旗盘旋飘荡,勾动粘稠深重的地脉阴煞,逼迫消蚀如来法身。
“化缘众生,横渡苦海,此为大悲!”
随着衣袍飞扬,高大雄武的老和尚肩膀一抖,手掌平推。
气血真罡凝练极致,宛若一点灯花爆开,刹那遍照大千世界!
他这一动,心神聚成的如来法身,顿时庄严怒目,挥动囊括一界的恢弘巨掌。
冥冥虚空好似冻结,整个天地猛然一震,带出激荡无尽的阵阵涟漪。
拳掌交错,并未发出预料当中的可怖动静。
好似大音希声,万籁俱寂间,虚空寸寸崩裂垮塌,化为寂灭也似的茫茫混沌。
片刻后,直至杀生僧掠出百步开外。
白虎衔尸、青龙断首、朱雀泣血,这三杆血红大旗方才爆碎开来。
分别坐镇于不同方位的苏道源、曾玉良、唐少卿,三人像是泥雕木塑,面容僵硬毫无生气。
直至那股横推万山,捉拿日月的沛然气力消散敛没。
悬于上空的瓢泼雨水哗啦坠下,呼啸的寒风打着旋儿卷过。
苏、曾、唐,三个太保,好似风化千年。
肉壳霎时崩裂粉碎,彻底断绝生机。
瓦罐寺里的乞丐与流民,壮着胆子探头张望。
见到血气氤氲,化为殷红薄雾,徐徐散开。
纵然大雨滂沱,一时半刻也冲刷不净。
“活佛!”
“多谢菩萨!”
“……”
杂乱无章的感激与拜谢此起彼伏,直直没入浓墨也似的深沉夜色。
……
……
瓦罐寺外,二十里地。
“四象四灵葬命大阵,连发挥用处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老和尚一招打破。
道源、玉良、少卿,都未曾活下来!
临济真不愧是隐脉首座,杀生不持戒,啖吞修罗骨!”
披戴精金黑甲的杨洪端坐于赤炭火龙驹上,那杆龙首大枪插进地面,玄武拘灵的旗帜飘扬。
他抚摸着飞炎也似的顺滑鬃毛,眼中掠过缅怀之色。
当初陪着自个儿冲杀敌阵的赤血龙王马,早已经垂垂老矣,再也跑不动了。
这位白发飞扬,魁梧如山的国公爷张开左手。
掌心皮肉裂开,浮现一只墨色眼珠。
“国公爷,你那三个义子,已经磨去临济两成的气力。
你身后有五千私兵,虽然没有国运加持,亦有五成的胜机。”
幽幽暗暗,呓语也似的杂音,倏然从心头响起。
杨洪眼皮低垂,目光晦涩,摇头道:
“本公这一生年少得意,飞扬跋扈,少有对人低过头。
即便当年捕鱼海一战功成,封赏国公,
后来因为私自藏下的百蛮汗皇妃子,险些被圣人褫夺功名官身,本公也未曾服过软。
还是皇后娘娘求情,只挨了一百军棍,将‘梁国公’降为‘凉国公’!
泼天的富贵,煊赫的权势,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那只藏于皮肉中的墨色眼珠眨动两下,阴恻恻道:
“国公爷,你莫非后悔了?白家人容不下你!
别再做世代富贵,承袭爵位的春秋大梦了!
你看得还不清楚?子女一个被斩首,一个疯癫痴傻,最看好的杨安出家做了和尚!
偌大的门庭,已无支柱!
都道苦海无涯,可国公爷你已行到这一步,还能再回头么?”
杨洪长叹,滂沱的雨势还未临身,就被腾腾跃动的可怖煞气,搅得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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