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所以天运子才要夺人禄命,奉养己身,填补缺失。
因为他生来就为无福、无禄、无财、无势之人,不得内求,只能向外。
“道兄稍后,厉某这就放你出来!”
纪渊略作布置,张口念出天运子至凶又至恶的生辰八字。
那方易命宝匣忽地一震,上下分离敞开一条裂隙。
幽幽碧色如阴寒焰流,猛然从中窜出。
天运子好似鬼门关中逃出的厉鬼,仰天长啸,呼喝其名——
“厉飞鱼!”
一声起,黜落其灵!
“厉飞鱼!”
二声起,黜落其魂!
“厉飞鱼!”
三声起,黜落其身!
滚滚心音宛若闷雷炸响,引得冥冥虚空回应。
无形无迹的道则法理,好像条条锁链落到纪渊的周身。
似要将其肉壳躯体、三魂七魄悉数缚住。
若不应誓,就遭反噬!
这也是为何上古练气士,常常以发心魔大誓作为互信的凭依。
越是境界超拔,其一言一行都受天规地律所感应。
倘若以身心立誓,便会受虚空烙印,化为真切的道则法理。
一旦违背,等同忤逆天规地律,将会惹得天公震怒,付出惨重代价!
哪怕到现在,誓不可轻立,仍是公认的禁忌。
“你叫厉飞鱼,跟我纪九郎有什么干系?”
纪渊勾动皇天道图,放出气运封王,至尊至贵的十旒冕。
浓烈气数垂流八方,得天独厚!
道则法理交织而成的条条锁链,还未加诸于身,竟就寸寸崩裂开来!
“道兄,这一晃眼,你我又见面了。”
纪渊盘坐于地,抬眸笑道:
“试问今时今日,谁为笼中雀?”
天运子纵起神魂,如阴森鬼火的幽幽碧色正要扑落,却是猛地一顿,硬生生止在半空。
“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纪九郎,难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劫难,注定要来克我不成?!”
心音如阵阵阴风,蕴含着无可名状的复杂意味。
他向来自诩布局深远,玩弄因果,十步一算,无有不准。
结果每一次落子,意欲吞掉大龙,定下胜机的时候,就叫纪渊搅得一团乱。
纵横十九道上,有一术语名为“打劫”。
意思是棋手以“劫材”为博弈过招。
若将华容府、五行洞天这两处看作棋盘。
天运子每一次与纪九郎相逢,就是一次“劫争”。
可往往都是后者“劫胜”!
蓦地。
天运子那条幽精神魂当空一震,突兀想起他尚在关外,还未下山之时。
清宝天尊对自个儿的提醒——
“你的气数之浓,根骨之好,当世罕见。
可却要小心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天道至理。
越是应运之人,越会遇到压胜自己的‘大劫’!
你的大劫,便在天京!”
清宝天尊,你早就预见到这一天么?
天运子心头艰涩万分,好似吞服苦果。
难以下咽,又不得不吃。
“前因后果,造化蕴劫,正是道兄教我的至理,怎么自个儿却想不明白?”
纪渊眸光垂落,抬手右掌往下一按。
滚滚元气如若天河倒灌,汹涌澎湃垂落于地。
将天运子那条幽精神魂卷入其中,带得重重坠下。
隐隐凝聚的形体,宛若背负沉重巨岳,五体投地似的跪倒叩首。
盘坐于地的大红蟒袍,不再掩饰自身的【脚踏七星】命格。
周天斗柄轮转四方,璀璨命星熠熠生辉,照得那顶气运封王的十旒冕越发尊贵。
“命书有云,十恶大败者,切不可逢贵人。”
天运子心头一亮,如电光横空刺破迷雾。
直到此刻,他方才想明白为何遇到纪九郎连连失利。
“可我之前分明望气过,你虽是当世真龙的气运命数!可大势未成,如同蛰伏潜渊,为何能够次次压胜!?”
纪渊淡淡一笑,他所成的【脚踏七星】命格,号称“周天气数,无可过之,周天命数,无可压之”!
自从晋升凝聚,甚至不受白含章【群龙舞首】命格的影响。
更何况区区的【十恶大败】!
“道兄入瓮,还请上路。”
纪渊眸光淡漠,不欲多言。
接连失去两条神魂,仅存最后一息尚存的天运子。
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他面无表情,五指徐徐张开,好似涵盖十方天宇,俨然参悟出如来神掌的几分真谛。
“纪九郎!你的跟脚、你的来历、你的命数、你的气运……毫无来由!
天京城中的一介泥腿子,凭什么压胜我?!凭什么!?
我不认!”
天运子那条幽精神魂猛地暴涨,犹如浇下火油的灯芯,陡然变得明亮,近乎于刺眼。
纪渊眉头一皱,他本以为这个灭圣盟右护法是想困兽犹斗,燃命一搏。
可那条熊熊火炬似的幽精神魂,却是瞬间炸碎,好像爆出万千灯花!
星星点点,汇聚成流,宛若一条小河!
倒映出盘坐的纪渊!
“天运子,想做什么?”
纪渊心头微沉,感知得很清楚。
当天运子发动秘法的那一刻,神魂念头就已全部粉碎,只剩下一缕残念还未消散。
这位应运而生的大宗师,赌上性命所求为何?
哗啦啦!
那条小河开始滚淌,恍若光阴流水一去不回,幽幽岁月再无逆转。
“那人……是我?”
纪渊眸光扬起,望向倒映出的诸般虚幻景象。
那是天京城,太安坊,一座破败的院落。
炽白的电光撕开夜幕,冷峻的少年奄奄一息。
没有皇天道图,二叔纪成宗四处恳求,找来曾在太医局做事的周老先生。
开出药房,调养身体。
为此耗费极多的银钱,甚至逼得二叔变卖家宅。
面对林碌与一众狗腿子的胁迫,休养好却落下病根的纪渊,主动放弃父亲留下来的世袭百户位。
安心做个缇骑。
一混就是三五年。
处处受打压。
处处遭冷眼。
没有进过讲武堂,也没有青眼相加的魏教头,更没有拦路寻衅的杨休。
平平无奇,碌碌无为的一生。
“你就是纪九郎?其父是为国尽忠的纪成祖?
可愿入东宫的密侦司?”
某天,一个神色倨傲的蓝袍太监找上门。
纪渊点头答应,随后离开北镇抚司。
如父亲一般,加入东宫的密侦司。
他想往上爬,就要搬开横在路上的大石。
可没有足够的实力,斗不过林碌与一众狗腿子。
更别提更上面的千户孟长河。
于是纪渊做谍子,查阴私。
一过又是十年。
圣人无信。
太子登基。
皇太孙成人。
“有样差事要交给你。”
蓝袍太监换上红衣,已成司礼监的大宦官。
“销去生平卷宗,去燕王身边做眼线,这是太子爷的主意。”
纪渊眼皮一动,当今的太子爷,自然就是那位备受宠爱的皇太孙了。
“领命。”
离开天京,前往边塞,作一小卒。
转眼再过十年,当今圣人意欲迁都,御驾巡游之时遇刺。
太子继位,着手削藩,宁王率先被抄家。
已经是燕王府亲兵的纪渊,看到一位骑着黑虎的三角眼僧人踏进大门。
双手合十,对着两鬓已有风霜的白行尘道:
“贫僧今日前来,想送王爷一顶白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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