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家
女鬼江雪很了解黄永发的心情，凑过来一起灭火，鼓着腮帮子吹出一口阴气，谁知火焰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只是几个呼吸间，照片被烧掉了一半才熄灭，只剩下那个怀抱婴儿的女人孤零零留在上面。
“抱歉。”
陈初始没有解释，只是道歉。
黄永发用手轻轻擦拭照片上的焦黑痕迹，声音有些沙哑：“我有些累了，两位先回去吧。”他肩膀在微微颤抖，下了逐客令。
陈初始跟林伞对视一眼。
林伞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初始，陈初始顺手放在桌子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来这里找我，恶魂厉鬼什么的问题不是很大。”
话看似跟黄永发说的，但陈初始的目光却看向旁边江雪。
两人站起来，推开门走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他们都不是一个善于说安慰话的人。
楼下。
楼梯口，林伞叹了口气道：“这人心里有很深的执念，身体也很奇怪，明明遍布死气跟死人无异，偏偏还是活人的样子……”
陈初始说道：“那是因为旁边那个女鬼提前透支下辈子的阳寿给他，为他强行续命罢了。”
林伞吃惊道：“不可能，活人寿命都是限定的，哪里能像货物一样换来换去，更何况是透支这种事，我看这女鬼很不简单呀。”
陈初始笑道：“没有关系，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女鬼会自动上门来告诉我。”
林伞恍然大悟，留下来的名片就是给女鬼江雪的，调侃道：“老弟今晚如果没有认识我，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陈初始笑而不语。
林伞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初始整理着衣领子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好久没做了，要去看看，晚点我再去你那边，若是女鬼提前来了，留她一下。”
林伞耸了耸肩：“知道了。”
夜已深，但不缺夜班计程车。
正好有一辆计程车停下来，陈初始有些意外，这位司机就是两小时前送他们到九龙城寨遗址的那个。司机显然认出陈初始：“先生，还没休息呀，要去哪里？”
陈初始坐上计程车道：“这附近有什么寺庙？”
司机愣了一下，看着后视镜里的陈初始：“先生，中元节才过一个多小时，别开这种玩笑，离这里最近的寺庙是城隍庙。”
“那就去城隍庙，你放心，我是活生生的人。”
“行吧。”
计程车在这座庞大的岛屿城市里穿梭着，司机很快把陈初始送到旺角区一个位置有点偏僻的城隍庙前。
陈初始支付了车费，刚下车，司机一脚油门车轮摩擦地面，华丽的掉头飞也似的跑了……
这家伙还是把他当成了鬼魂。
陈初始浅浅笑了一下，抬头打量眼前的城隍庙，占地面积不大，应该在三十平左右。
墙体是用一根根长方形石条砌成，没有抹墙灰，屋顶是红瓦结构，在排水处还有金鱼铃铛等装饰，看起来有一种古朴又内敛的精致。
大门旁边挂着城隍庙的开放时间。
陈初始身体灵化直接穿过门板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尊身披金色长袍，戴着类似官员帽子的神像坐落在中央神台位置，这就是城隍庙供奉的主神城隍爷。庙内空间挺宽敞，周围亮着橙红色的电灯泡，环境昏暗，普通人进来估计只能勉强看清楚布局。
他环顾一周，除了城隍爷身边的主簿和阴官，庙里还供奉着五通神和土地爷，不过土地爷常见，这五通神不常见。
五通神属于“财神类”鬼神，在宋朝被认为本体是山魈，在明朝则是柳州之鬼，在百姓的眼里虽然不是正统财神，供奉的地方也不多，但却是实打实能带来好运的鬼神。据说五通神长相犹如赤发独角鬼，但心肠不坏，若是遇到穷苦人家，便会施法使其家中米缸有用不完的大米。
陈初始拿起桌子上的塑料袋拆开，抽出一把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从城隍爷到阴官依次行礼插上香说道：“小道陈初始，龙虎山弟子，路遇宝地，见天地有浊气，地府有混沌，故而前来拜访城隍爷诸位大神，求个原因……”
这个世界原剧情，厉鬼黑哥死后莫名其妙消失二十多年，出场便比正常厉鬼恐怖，杀普通人，杀大师，吞鬼，肆意践踏生死，偏偏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阴差上来捉拿，本身就很不正常。
香头烟雾缭绕，庙里仿佛起了一层浓雾。
陈初始跪在蒲团上面，保持道教礼仪，看着城隍爷的神像，等待了半小时也没见到显灵。
他拿起桌子上的签筒，在香头上环绕了三圈把问题再问一遍，然后嚓嚓嚓地摇晃起来，很快一根竹签慢慢伸出来掉在地上。
啪……
还没等捡起来，竹签发出火焰燃烧得噼里啪啦声响，不见火焰，但竹签已经迅速发黑化作飞灰。
陈初始：“……”
在黄永发家里的时候，他触碰那张照片燃烧起来，情有可原，也许黄永发的父亲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被下了某种禁制。
但现在可是在神明庙，还发生这种事情？
突然有种感觉，这个世界似乎很排斥他。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沙哑虚弱的声音：“是……是龙虎山……的弟子吗……这个世代，难以置信……真的是吗？”
咔，咔咔咔。
木头扭曲的声音，只见站在神台上的五通神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的脑袋僵硬地转过来，那双不知用什么石头做成的瞳孔，映出陈初始的身影：“你……你靠近一点，我……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太远了，看不清楚。”
这个五通神身穿大红色官服（宋代），头戴官帽，头发和满脸的大胡子都是赤色，面容狰狞，有种钟馗的感觉，它四肢也跟着脖子来回反向扭动，像极了木偶人，声音变得越发急迫：“快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你呀！快呀！”
第12章 黑暗神灵
五通神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它见陈初始没有过去，咔嚓咔嚓抬脚从神台上迈出来，神台处于高处，没有台阶，它脚下踩了个空，整个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官帽都掉了。
陈初始眼眸里瞳孔一分为二来回旋转，重复“扫描”眼前的五通神。
怪异，五通神体内有黑白色相互缠绕，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真正五通神显灵……
五通神慢慢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小孩一样的啼哭声：“我好饿，我好饿呀……你快过来，让我好好闻闻你的气味，就一下，快过来……”
它的眉心裂开一道口子，撑开一只黑色的眼球，声音变得尖锐凄厉起来：“啊啊，我给你粮食，给你钱财，快过来！！你为什么不过来，为什么不敬畏神明！我要吞了你！”
神明，被污染了……
陈初始的心犹如浸在冰水里，他一直以来的手段就是请神，如今神明都被污染了。
他结印的双手缓缓放下：“五通神，晚辈……帮您。”
嗡！！！
铮亮的黄金剑发出嗡鸣！
陈初始深吸一口气，雷法运转，黄金剑发出噼里啪啦的电弧闪烁声音，对着五通神用力投掷！
噗嗤，黄金剑洞穿了五通神的眉心的黑色眼球从后脑勺里透出来，它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双臂来回挥舞打倒庙内很多东西：“为什么要对付我，对付保佑你的神！”声音仿佛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层层叠叠好不舒服。
五通神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眉心处被洞穿的黑球眼球化作一摊黑色血水浸染了整张神像面庞，原本它体内黑白混沌相互交的颜色慢慢被白色占据。
它缓缓转过脑袋，看向陈初始：“龙虎山……张道陵的徒孙……”说话声音跟刚才也不一样，变得温和许多。
陈初始走过去，抽出黄金剑蹲下来，把神像搀扶起来：“五通神，晚辈迫不得已请您见谅。”
五通神眉心处还在不停流淌着黑血，它一把推开陈初始：“你身上有正统的气息，会被分食的，你快……快走，我们已经不是你所熟知的神了……太饿了，真的太饿了，我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它们要被你的气息引醒了。”
它言语含糊不清，最后犹如梦中呓语。
神像晃晃悠悠走到香炉前，用力把香拔下来，口中不知在诵念什么咒语，猛地把香头插入眉心大黑眼珠子造成的伤口里，黑烟直冒，脚下踉跄，身体缓缓瘫软在墙脚，彻底失去了气息，化作最原始的木头雕像。
五通神……
前后接触这位鬼神不到十分钟。
陈初始心中有种莫名的难受，因为这位五通神让他想起《第一诫》世界，那位千里迢迢赶路就为给他送一对令牌的无名黑白鬼神。
也是匆匆说上两句，匆匆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阴森恐怖的氛围瞬间笼罩整个城隍庙。
陈初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提着黄金剑转身就要离开，不料，刚转身，心脏收缩一下，那站在角落里慈眉善目的土地爷神像，此时就站在大门处，它面容狰狞嘴角露出两颗尖牙，矮小的体型，还有这副尊容散发的气息，比那肌肉矮子鬼都强烈……
紧接着，左右又出现两道神像，是主簿和判官，强烈的危机感从身后传来，陈初始回头。
只见庙里最高大的城隍爷神像已经从神台上走下来，居高临下俯视着陈初始！因为是泥像的原因，每走一步，都有大量表层泥块掉落。城隍爷的双眼犹如无底洞穴，口中发出沉闷的声音：“尔等凡人，见到本城隍为何不跪？”
这是黑暗的气息。
陈初始二话不说，手中的黄金剑往前一刺：“神明会理解我！”
电弧闪烁，城隍爷浑身冒烟，它僵硬地伸出双手抓住黄金剑一点一点地拔出来：“尔等凡人，见到城隍为何不跪？”
陈初始深吸一口气，口鼻涌出大量的火焰在庙里蔓延，瞬间淹没了旁边的主簿判官和土地爷，热浪来回翻滚。
他空间跳跃，出现在城隍庙的门外。
轰隆！
大门破碎，城隍爷眼眶里黑烟四溢，口中不断重复着：“尔等凡人，见到城隍为何不跪。”
城隍爷自古有之，通常生前是镇守一方的官员，死后成为城隍继续镇守城池！在明朝洪武元年，朱元璋下令全国每个城池至少都要有一座城隍庙，这也是首个皇帝下令建造的庙。
此时夜深，四下无人。
陈初始高声喝道：“城隍！你莫非忘记镇守城池，庇护百姓的职责了？！”
城隍沉重的步伐，在地上磨一下一下，门槛破碎，地面青石地砖拖拉出深深的痕迹，它眼眸里遮掩不住的凶戾，听到陈初始的话，戾气发生波动，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庙内的火光，还有浑身冒火僵硬跟出来的土地和主簿判官神像。
“本座……心智已失……如何庇护百姓……”
“你这小辈……好本事……竟能呼出残余意识……”城隍的声音很落寞，双臂挥出，猛地将主簿判官的神像打碎，身体一撞，土地爷的神像也碎了。
城隍伸出手在眼眶里用力抠出黑色的血水：“你身上有正统神的气息，真是令人怀念……你不是此界的人吧，我时间不多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初始问道：“诸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城隍回答道：“域外黑暗侵蚀，万法难存，神明堕落，以正为食！神明……全沦为只会本能吞噬正法正心的野兽。”
陈初始迟疑了一下：“全部神明，包括地府阎王诸位大帝？”
城隍面部出现裂纹，碎屑不断脱落，它看着手掌上的油漆：“不，大神们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侵蚀的，他们为了抵御黑暗入侵，早在第一时刻便已经身死道消。唯有我等贪生怕死之辈，以及心有反骨之辈成为黑暗野兽……地府，早已阴阳颠倒，唯有六道轮回依然在自行运转。”
“可有解救之法？”
“有，以最纯正的神火，点燃此界，逼退那侵蚀我等的黑暗邪魔，或许能脱离黑暗恢复神性。”
第13章 神明的遗言
最纯正的神火，陈初始下意识想到《诡丝》世界得到的神火，他右手一翻，燃起一朵金色的火焰问道：“您指的是这个吗？”
城隍感受到神火上传来阵阵的温暖，泥像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是，也不是。如果没猜错的话此火应该是其他世界的本源之物，能点燃各个世界的神性，唤醒沉睡的神灵，确实是抵御黑暗的一种手段。
此火……你用过几次了？”
陈初始回想了一下回答：“大概有二十多次。”
城隍眼角抽搐一下：“二十多次？”他再次仔细打量陈初始：“神火若维持该状态，倒没什么影响，若要点燃其他则需要分源！就是分离该神火和点燃者的一小部分给予‘无火’世界。
人虽有三魂七魄，但再多也必须是个整体，你点燃二十多次居然一点事情也没有，点燃过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失去吗？”
这……白蜡石的文字说明里没有。
陈初始看着手中摇曳的神火，他还是从城隍这里第一次听到点燃神火需要消耗点东西的说法。
眼前城隍的泥身不断有泥屑掉落下来，陈初始知道它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多了解一点问题：“黑暗入侵，应该有个主体，类似于幕后主使之类的存在，它在哪里？被黑暗侵蚀的神灵对实力有没有影响？”
有句话说得好，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七分。这个定律可别用在这个世界，实在有点顶不住……
城隍的泥身有点撑不住，它走在城隍庙的台阶上：“有，最初黑暗降临的时候，出现一个巨大黑色眼球，还有很多小眼球！地府的阴帅，阎王，还有鬼帝，地藏王都去迎战了！
大眼球强悍无比最终被大能们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消灭，这个世界被裹上一层新的保护，外面的黑暗短时间内无法继续入侵，但在世界里面的黑暗也出不去……”
它回头看着城隍庙的牌匾有些不舍：“我乃洪武皇帝时期的一守城官，因抵御外敌有功，死后挂名成为本地城隍，唉……没想到变成这样子。
不过你放心，那些眼球以正法正心为食，因此被入侵腐蚀的神灵，实力都下降得很厉害。
但也有部分神灵心智不定主动投靠了黑暗，它们不再受困于泥神木像，能自由行走于人间阴间，进行‘养殖’计划，定期上交一部分成果，自己保留一部分……”
重点来了。
陈初始忙问：“什么是‘养殖’计划？”
城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语速加快：“‘食物’是会被消耗光的，剩下的普通货色，若非逼不得已……黑暗很少会将其吞噬，因此它们需要进行‘养殖’出合格的食物！负责养殖的‘农民’便是主动投靠的神灵……合格的食物标准很高，每一份食物都需要十年以上的部署，坎坷，救赎，善意一样都不能少……”
哗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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