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吃亿点
程越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他没有半分怨言。
他肯分享功法,但他还有零星一点私心。
“仙人会把顾襄和陶罐收为十弟子和十一弟子么?”
“嗯?嗯……我只会带你去见桃花山其他的弟子,当然他们也都知道那里埋着的人是谁。再说了,不是由你来教他们功法么?这样看,你应该算他们的师父才对。”
程越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有四师兄的例子在先,陶眠师父会把另外两个小孩一起收作弟子。
可陶眠似乎没有这种想法。
幸好师父没有这种想法。
从那天起,程越就带着另外两个小孩一起研究功法。
准确来说……只是带着顾襄一个,陶罐对此半点兴趣都没有,每次一翻开秘籍,就眯起眼睛打瞌睡。
顾襄每次倒是很积极。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陶眠对三个孩子的表现心中有数。
程越有天赋且刻苦,顾襄没天赋但刻苦。至于陶罐……他从不修炼。
顾襄是让陶眠感到惊喜的。虽然小孩学得慢,但自从找到事情做之后,他也不惦记着整日疯跑了,也能安安分分地跟着程越学招式。
每天晚饭消食后,程越和顾襄会在院中比剑。这时陶眠就会把地方给他们让出来,带着陶罐外出巡山。
自从程越忙起来,夜间巡山的人就变成了仙人和陶罐。
两人独处的时候,陶眠的话会比平时更多,陶罐也会用手语简单地回复他。
陶眠从地上捡了一根格外笔直的树枝,爱不释手,随意地挥来挥去。
他一时嘴快,问陶罐为何不跟着另外两个小孩一起练剑。
这话一说出口,陶眠就闭嘴了,想抽自己一记。
陶罐对这个没兴趣,而且万一他是因为没有天赋,才故意不和其他人一起练剑呢?这不是往小孩的伤口上撒盐么?
“那个,陶罐……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肯定是被晚风吹坏脑子了。”
陶眠乱七八糟地解释,这时陶罐只是默默地拿走了他手中的树枝。
他没有任何准备动作,随手起势,一阵轻盈的风吹过,看似寻常,再眨眼时,数不清的断枝残叶从半空落下。
在纷纷的落叶间,陶罐静静地站着,伸手向前,把那根树枝还给他。
陶眠默然接过树枝,最后只有一句——不要随便破坏花草树木。
陶罐扬起唇角,有点罕见的、微不可察的自得。
这一事件过去后,陶眠有两个认知。其一,这孩子是风灵力。其二,小陶罐在扮猪吃老虎,拿的是主角剧本。
但他安于当个路人角色,宁可陪陶眠吃喝玩乐,也不肯多练一刻钟的剑法。
日子就这么平稳地滑过,转眼三年。三个小孩……应该叫少年了,个子抽得很快,先后度过了自己十三岁的生辰。
在程越十三岁生辰刚过,青渺宗的人就找上门来,请程宗主的独子程越回去,重振宗门。
少年程越望着这两个门人,目光沉静。
“这是你们第三次找我了。不管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变。
青渺宗的兴衰,我不在乎。我只要留在这里,留在桃花山。”
程越宁可在这儿陪陶眠发呆,也不愿意去管宗门那摊子烂事。
为首的是一位较为年长的人,姓许,在宗门为长老。
许长老捻着胡须,觉得程越在闹小孩子脾气。
“青渺宗虽不复往日盛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归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宗。”
“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程越好心提醒他,让眼前的老头认清事实。
许长老咳嗽一声。
“少宗主,还请您务必三思。”
“我不用三思,你们再问多少遍,我都不会改变心意。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死了心,去折腾别人吧。”
程越的右手向前一伸,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许长老叹一口气,他知道程越是因为谁才留下来,但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看起来有点二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这个有点二的年轻人,也就是陶眠,正在和陶罐一起抓蛐蛐。他今天心血来潮非要斗蛐蛐。但谁家赶着日头高悬的时候抓虫子?
所以今天注定无功而返,陶罐也是惯着他,顶着太阳陪他四处瞎转。
程越本来也要一起去的,但门人给他传信,他寻思把人直接打发了,别闹到师父面前,扰了他的兴致。
等门人离开,程越才转身往桃花观的方向走。
许长老带着年轻的门人离去,后者还有些怨言。
“这个少宗主真是油盐不进。明明是好事一桩,结果现在,我们还得低三下四地求他……”
许长老是个老狐狸,说话永远不说绝。
“少宗主自然有他的打算,但我们也要未雨绸缪。这宗主之位……”
他忽而停下脚步,因为有人拦在他们前面的道路上。
顾襄歪着头。
“你们是青渺宗的人么?又来找程越?”
许长老一见到顾襄那和画像中的顾园极其相似的容貌,就微微眯起眼睛。
他扯着嘴角一笑。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441章 下山的路
那日陶眠抓了许多蛐蛐回来,都放在草编的笼子里面。
陶罐一直陪他抓到晚上,后来程越也一起加入。
只是不见顾襄。
陶眠心想着顾襄应该是出去玩了,等他回来,要给他看看他们三人一晚上的成果。
但顾襄草草地看了一眼,就说自己乏了,先回屋休息。
陶眠意识到或许发生了什么事,神情变得复杂。他弯下腰,把蛐蛐全放了。
陶罐和程越两个少年在他身后对视一眼,默默地看他将蛐蛐放生。
三个小孩仍留在桃花山上,转眼又是两载,程越和陶罐安心留在桃花山,顾襄的心却已经飞了。
那天陶眠为陶罐庆祝生辰。
仙人亲自做的许必灵蛋糕,每年都不会缺席。陶罐对着那个插满蜡烛,压根看不到蛋糕的莫名物体,无声地许了三个心愿。
接下来是陶眠最期待的吹蜡烛环节。
“许愿了?那吹蜡烛吧。”
陶眠把许必灵送到陶罐面前,陶罐轻轻一吹。
呼——
那些火光四散,化作碎星,随风飘扬,整个院子都被照亮。
如此浪漫的情景,程越在旁边默默补了一句。
“万一哪颗火星落在林中,就糟了。”
“……”
陶眠让他把心放肚子里,他都这么做多少年了,不会有事的。
“侥幸心理要不得,陶眠师父。”
“……”
程越凡事想得仔细周到,有的时候陶眠都怀疑,八果到底是送了个徒弟给他,还是送了个爹。
吹过蜡烛后,仪式就算完成一大半了。这时顾襄有点坐不住,举杯不饮,饭菜也吃得很少。
陶眠有些担心。
“顾襄,是身子不舒服么?”
仙人忽而叫起他的名字,顾襄的手一抖,筷子险些掉在桌上。
“仙人,我肚子难受,可能是吃得多了……我去外面走走。”
陶眠定定地望着顾襄,后者冷汗都要下来。
他仿佛整个人都被仙人看透,但对方依然放他离开了。
“夜路湿滑,小心点走。”
顾襄忙不迭地点头,从院子里走出去。
桌边只剩三人,程越转头问陶眠。
“师父,要我去看看么?”
陶眠敛着眸子。
“不必,我大抵知晓他的去处。”
他端着一杯冷茶,天边的月坠在杯中,轻轻摇曳。
“程越,陶罐,”陶眠轻声问,“你们今年都满十五岁了。我以往的弟子们,在这个年纪,都有了自己的打算……你们想下山么?”
“师父,我不想。”
程越第一个回答,陶罐也坚定地摇摇头。
青渺宗来桃山的事瞒不过陶眠,程越怕师父多虑,又解释了几句。
“陶眠师父,我离开青渺宗的时候年纪很小,对宗门的感情不深。爹娘葬在了老家,我每年扫墓也不回那里……总之那里没有任何我可留恋的东西。”
程越把话说得很明白,他自始至终,都不愿做什么宗主,就算青渺宗的人再来多少次都没用。
在程越说话时,陶罐在发呆。陶眠转而问他。
“小陶罐,你呢?”
陶罐把两只手的手指尖一搭,给陶眠比了一个山的手势。
他还是要留在桃花山。
陶眠点点头,明白了两个少年的心意。
程越见陶眠的神情有一丝落寞,知道他是在担心顾襄的事。
他仍记得当年师父叫他管着顾襄,所以他对师父保证。
“陶眠师父,或许顾襄他有自己的打算。但如果他将来走错了路,做错了事,我会出手,不叫师父为难。”
程越一如既往地细致体贴,陶眠把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
“今天是陶罐的生辰,我们聊点开心的事,不说这些了。”
顾襄不在,陶眠和程越陪着陶罐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顾襄最近时常消失,可他总是这样,到处疯跑,所以程越和陶罐也没当回事。
陶眠知道他在和谁接触,却始终缄默。
只是偶尔想起千年前的那个月夜,陶眠心中仍有一丝怅然。
每年顾襄是三个孩子中最早过生日的。次年三月,陶眠早早起床,亲自到镇子上采买,准备今晚的生辰宴。
做饭这种事是轮不到他的,为了不把他们几个小孩养死,程越很小的时候,就包办了煮饭炒菜的活。
程越掌勺,陶眠和陶罐打下手。三人配合着,烧了满满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