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第143章

作者:每天三问吃什么

  “这场大水,怎么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王莽也有所发现,山下的水流奔腾之间丝毫不见半点消减,甚至越发迅猛可怖,连水位都又上涨了少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着这场水流变得越发浩大一样!

  通常来讲,就算是涨水,初时的那一波才是最可怕的,但挺过第一波之后,后面的水流必然不负最开始那样迅捷难挡。

  可等了半天,山下的洪水反而愈发浩大激烈,完全没有半点消减的态势。

  根据汇聚而来的红阳堂之人所言,周围根本没有水渠决堤的消息啊!别说是水渠决堤,连水漫河堤的消息都没有,这场大水又是从何而来?

  “天地的运行自有其遵循的道理,那便是天地之间的法则。阴阳流转、五行始终、气象天文皆是因此而来,我未曾听闻过无需养分而自生的稻穗,未曾听闻过无需学习便懂得万物之人。盖因万物之理藏于天地之间,有形而生,无形则化,皆有其理,彼此依存。

  万事万物间各有联系,以此便可为‘征兆’,先一步洞察其中的道理,便可知晓后一步将会如何。这场水患来之前毫无半分的征兆可言,不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不像是天灾。”

  邹聃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像是天灾……

  顾担凝视着涛涛洪水肆意奔流,眼眸骤然间凌厉起来。

  下一刻,他好似化身为一只大鹏之鸟,自山上一跃而下,仿佛凭空御虚,化作离弦之箭向着那河水中飞了过去。

  当即将落在河水里时,顾担身形骤然一顿,轻轻一脚踩在奔涌的水面之上,好似一根毫无重量的鸿毛一般。

  真气凝成的大手向着手中抓握而去,激起些许的水浪,没有停滞太久,下一瞬便又带着真气大手抓握之物折返了回去。

  众人来不及惊讶顾担此番举重若轻中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目光落在了那真气大手抓住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尸体!

  准确的说,应当是被水泡的发涨,还被不知名的各种东西划开些许口子的尸体。

  若真要仔细看去,怕是会让人把刚刚吃下的饭都尽数给吐出来。

  还好几人皆非常人,尚可忍耐住心中的不适,观摩一番。

  “此人最少在水中泡了四日有余的时间。”

  顾担目光扫了一眼,立刻便笃定的说道。

  怎么说也是太医院出身,医书诵读了不知多少,对于判断这些事情还是很有把握的。

  “看他的衣服,这是黄天军的装扮!”

  白莲圣女率先判断出了这尸体的阵营之所在。

  “黄天军?”

  顾担微微点头,真气大手将那人给翻转了一圈,下了定论,“身上并无过于明显的伤势,些许钝器造成的伤口和溃烂也是因为在水中翻腾的时间稍长,被那些石头、泥沙和树枝所划伤。此人应当是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卷跑,最终活生生溺死在水中的。”

  “如果按照他死在水中的时间来推算水患的时间,那岂不是说四日之前就有某地受灾?四日时间至此,黄天军……不会是华源口吧?!”

  王莽喃喃自语,吓了一大跳。

  “华源口?”

  顾担目光探寻而来。

  “华源口本是源河改道之处,是豫州最大的渡口之一,延绵数十里,一眼看去仿佛一片海洋,故称之为源口,意思是流入豫州的源河之水尽皆是从那里汇聚而来。扬州和豫州也通过华源口来进行航运贸易,是至关重要之地。

  如此关乎一州命脉之处,朝廷的人每年都会修缮、加固,万万不敢出现丝毫问题。宗明二十二年的那场水患跟华源口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白莲圣女立刻帮忙解答道。

  “应当不可能!华源口之地堤坝众多,用料扎实,根石之深足有近乎十丈!更有垛以及护岸百余处,怎可能说崩就崩?”

  王莽连连摇头,并不认同这个可能。

  开什么玩笑,华源口一崩,那岂不是说半个豫州都要遭灾?

  此事的后果,完全不敢想象!

  “华源口……水患……”

  顾担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他来之前曾给墨丘写过书信,按照时间来推断,墨丘怎么都该收到他的消息了才对。

  如今,墨丘呢?!

  心中猛然“咯噔”了一声。

  华源口华源口华源口……

  顾担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格外难看,注视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滚滚泥沙之水,双拳不自觉的捏在了一起。

  他的变化自然是被众人看在眼中,王莽暗暗抽了口凉气,小心谨慎的说道:“顾哥……可能是我瞎说的。”

  “你们在这里收拢灾民,等到洪水退去能治理就治理,不能治理就尽量救人,我先去华源口看一看!”

  顾担双目微寒,不等众人说话,便好似大鹏鸟般自山巅上飞驰而下。

  滚滚泥沙之水仍在不断冲刷着,他的脚掌轻轻点在水流上,逆浪而行,踏波如飞。

  仅是顷刻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这……”

  王莽有些愣神,山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入目之所见,尽为泥沙水。

  越是往前走去,越能看出这场水患之灾严重到了何等的地步。

  如果说之前心中尚且抱着几分期许,当在水面之上奔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顾担几乎可以笃定的说,这绝对是堤坝大崩了。

  迅猛的水流卷走一切,整片天地都显得晦暗难明,一眼看不到半点干岸。

  天地似乎都落入到了滚滚泥沙之中,满眼满目尽是无休无止的水声。

  心中某种东西越来越沉,顾担的速度也越发的迅捷。

  莹白色的真气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他的身影好似流星般在洪水之上飞驰着,下方流淌着的泥沙水都被狂猛真气所带动的气流硬生生劈开一条沟壑状的纹路,带起点点烟波。

  只是跟满地污浊相比,些许烟波眨眼间便泯灭其中没有了声息,泥水复又遮蔽了一切。

  不知向前奔行了多久,某一刻,前方忽有致密的雨点扑打而下!

  豫州很大,即使是同一地,一处艳阳高照,一处雷霆暴雨也实属正常。

  耀目的雷光在天地间接连不断的劈斩而下,偶尔周围的一切都被照耀的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越是往前,下方的洪水也就显得越发迅疾,顾担向前奔行的途中,还发现了好几个尸体。

  稍微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尸体中没有墨者——毕竟墨者穿的都是布衣短褐,在这样的时节,还是很好辨认的。

  但这份些许微弱的欣喜并未持续太久。

  当闯入到那风雨交加之地后,没多久顾担便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山。

  有些许好似蚂蚁般的人在其上活动着。

  没有任何犹豫,顾担直接向着那座山冲了过去。

  莹白色的光芒在风雨如晦天崩地裂般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的显眼,山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

  “墨者?”

  当靠近那处小山后,顾担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个墨者,那体格、那气血、那服饰,一看便知。

  “不知您是?!”

  年纪最大的一位墨者上前,眼神惊异的打量着顾担。

  此人真气如虹,踏水而行,快若流星,恍如仙人,其修为怕是臻至化境,却又眼生的很!

  “墨丘在何处?我曾与他有约……”

  顾担目光扫了一眼,便发现这些人之中并无墨丘,立刻问道。

  “原来是巨子的朋友。”

  年长的墨者微微拱手,丝毫没有废话道:“前几日我们和巨子在帮忙引导自羽州、扬州之地逃难的民众,骤然间大水迎面而来,巨子孤身一人迎着洪水而去,至今未归。”

  孤身一人迎着洪水而去,至今未归……

  “去了多久?”

  心头好似遭了一记重击,顾担面沉似水,声音寒彻的问道。

  “至今已五日有余。”

  那位墨者立刻回答。

  五日有余,再加上他赶路的时间,和他从河水中捞出的那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他的判断没有出错。

  “五日来,毫无消息?”

  顾担咬牙问道。

  “没有!”

  那墨者无奈摇头道:“如此迅捷猛烈之洪水,便是练脏大成者都不好相抗,能来去自如的唯有宗师,我辈也无可奈何,只能等。”

  洪水的冲击力绝非寻常人所能承受,更不必说在水中暗藏的泥沙石块甚至是折断的木头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以用来劝谏人,但也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在这天地的伟力面前,个人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唯有武道宗师尚且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逆流而上,却也无法改变什么。

  “是华源口么?”

  顾担突兀的问了一句。

  那墨者沉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如此规模,理应是了。”

  “告辞!”

  没有再多说什么,顾担再次开始赶路。

  莹白如炼的真气顶开狂风,打破暴雨,划动水流,那身影片刻不见停歇,唯有速度越发的快捷,水浪在他的身后被高高抛起丈许之高。

  隐约之间,满目泥沙之下,好似某个庞然大物在拍打着涛涛黄沙泥水,即将出世。

  一切都被甩在了后方,这样的天色中分不清具体的时间,不知向前奔行了多久,好似沧海横流之景终于有了些许的不同。

  前方有一处高高隆起的堤坝,好似被大水淹没的巨人擎起了足以撑天的手臂,在这肆意汪洋中留下了一片让人栖息的孤岛。

  而在那孤岛一旁,水流已经将一切都吞没了下去,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旋涡之中,再无天日可言。

  华源口,到了。

  一眼看去,空无一人。

  此情此景,顾担心中反倒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中仅升腾出些许的期许。

  应该……应该……没有晚。

  他没有任何停歇的飞驰而去,先前还遥遥在望的堤坝,顷刻间已经临至。

  顾担的脸色却是瞬息间便僵住了。

  颇为厚重堤坝之上,竟有一片片密密麻麻好似蛛网般的裂纹,还有一道道好似利剑划过的刻印。

  那是战斗的痕迹。

  属于武道宗师交战后的痕迹。

  曾有宗师,在此处交战。

  顾担落在了堤坝上,目光彻底沉了下来。

  他向着交战之地走了过去,地面上有殷红的血迹,哪怕漫天雨水都无法抹去那鲜红之色,仿佛仍旧带着生机。

  在他的视线尽头,看到了一处小小的坟茔。

  那小小的坟茔在堤坝上显得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不伦不类。

  而在坟茔前方,还插着一根不怎么平整的石碑,该是从堤坝上直接削下来的,沉默的耸立在那里。

  【墨家巨子,墨丘之墓】

  当目光触及到那石碑上的八个字时,顾担如遭雷击,僵立在了那里。

  千万种心绪一同涌入了心头,脑海却被放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