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玄德当主公 第58章

作者:臊眉耷目

  袁基听了刘俭的话,既受用,又感慨。

  他叹息道:“德然贤弟,在你眼中,袁某生在偌大的袁门,士人敬仰,可领群贤,但实则我也是有我的苦楚。”

  刘俭闻言淡淡一笑。

  难处?

  是啊,你们太苦了,你们袁家的利益太多,想要继续切割的利益也太多,你们袁家人比被兼并土地的黎庶,没有饭吃没有衣穿的黔首活的都难。

  “高处不胜寒,君侯终归是要成大事的,我虽不知君侯是因为何事才说出这样的话,然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大丈夫能忍天下所不能忍,故能为天下所不能为之事,君侯偶遇小小挫折,就回顾往昔,长叹嗟嘘,岂是能大功业者所为?”

  袁基的眉头皱了皱,遂放下手中的木制酒壶,颇为惊诧地看向了刘俭。

  “自打严君故去之后,还未曾有人这般说教于我!”

  刘俭微笑着道:“若是君侯不愿意听,刘某人不说也罢。”

  “不!”

  袁基急忙抬手挡住了刘俭的话头:“要说,要说的!”

  “既是君侯要我说,那我也想听君侯说一句话。”

  “请讲!”

  “君侯派人送礼于我,且又等了我两个月,中间不催不问,直到今日才相约一同前来这北山射猎,以君侯的身份,何以如此?”

  袁基闻言,哈哈大笑:“向闻德然之名,心甚倾慕,故而想结交为友,仅此而已。”

  “俭何等身份,岂能与君侯为友同列?”

  “嗨!如何不能?你是在北地斩杀鲜卑贼首的勇武之士,又是风闻雒阳的文采名士,更是陛下亲任的两千石校尉,实不相瞒,袁某也不过是刚刚接替文绕公之职,迁永乐少府,你我秩俸相近,为何不能为友?”

  刘俭闻言笑了:“君侯果真如此想?”

  袁基哈哈大笑:“难道我还有别的理由?”

  你当然有别的理由,刘俭在心中暗暗嘀咕。

  最重要的原因你没说!

  你接近我,终归还是郑玄这名刚刚被开释的党人。

  袁基在袁家中,乃是被其父袁逢和袁隗按照守成之人培养的,昔日党锢大兴,也唯有让袁绍这样敢于争先的子弟去争夺天下楷模的声名,在党锢的政策下来拓展袁家的基业,而袁基这样的嫡子,则是被保护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的在朝中履职,尸位素餐,作为保存袁家现有的基业的守门员。

  朝局的变化分外复杂,袁逢死了,袁隗兄终弟及,袁绍得到了天下楷模的头衔,在党人中声名鹊起,袁基虽然依旧是长子,依旧是袁家二代中最稳固的下一位话事人,但事情的走向似乎脱离了他原先的预期。

  打个比方,袁逢和袁隗的这一辈袁家,类似于郡县制度,除了宗主之外,其他姓袁的多少也都有点权力,但大部分的权力还是在宗主手里掌握着的。

  但是看这些年袁隗操纵袁家二代的方式,似乎是往分封制的方向发展,袁家二代的权柄一个个的都开始增加了,虽然依旧是以宗主为首,但各位兄弟也都有了一定话语权。

  袁基明白,袁隗这是想在死后,给他这一房的嫡子们多留些话语权,这也难怪,他死之后,自己一房从今往后就将变成偏支,一代一代越来越偏,只有在他尚在位时,重新捋顺原先的规矩,才能使嫡亲子孙依旧有留守于袁家最大的正舞台的希望。

  若是就袁基来看,也无所谓,只要他继续按部就班的这么走,依旧是尸位素餐的继续在朝堂上这么走下去,他早晚都会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宗主。

  最不济——“多了几个诸侯王”而已。

  可让袁基不爽快的是,这一眼已经望到头的路,皆为他人之手所操控,甚至已经操控到了许久之后。

  他的自尊和傲气,不允许他这么认命的接着这个结果。

  不论他的箭术到底行还是不行,鹿只能由他来射!

  鹿肉也只能是他来分!

  他可以在事后给人道歉,说是身不由己——但肉得是他分!

  射猎如此……袁家,也一样。

  袁基以为刘俭看不破自己,但刘俭却把他看的透透的。

  下一任的袁家家主,想要打破这一任的家主规矩,就是从刘俭这里开始的。

  按照袁家的部署,和党人有关系的一方势力,目下基本上都由袁绍接洽。

  郑玄虽然被解除了党锢,但毕竟曾经是党人,这个界限并不模糊。

  但袁基却在此刻来收服自己,表明了他决心打破袁隗的规矩。

  从今往后,党人的人脉,他袁基也要接手。

  ……

  “君侯有认我为友之意,刘俭分外感激,既如此,那刘俭作为朋友,今日就赠君侯一言!”

  袁基转头看向他,道:“德然请说。”

  “欲成其器,必承其重。”

  一句话说完,袁基顿时愣在了当场。

  他此刻心中竟如翻江倒海一般。

  刘俭并不在意袁基的沉默,他只是静坐在那里,仰头喝着袁基赠送给他的好酒。

  袁家的酒,的确是上品的好酒,甘醇入味又清口,让人回味无穷。

  既然袁基打算要收服自己……那就让他‘收服’好了。

  这趟雒阳之行,他一开始只是想收下皇帝给他的东西。

  但现在看来,袁家的下一位家主,或许能够给予他更多。

  所以此时此刻,他在袁基的面前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谦卑,至少要表现出足够的睿智,这样才能让袁基觉得他是一个当“左膀右臂”的人选。

  就好比袁本初有曹孟德为友为辅一样……

  袁家老大的身边,为什么不能有个刘德然?

第七十八章 拼歌

  这一个下午,袁基和刘俭吃了鹿肉,喝了美酒,而且还喝了很多。

  对于袁基而言,他的人生中很少能够碰到刘俭这样的人。

  边郡武夫,性格“豪迈直爽,有一说一”,且不做作,说话时也不引经据典,喝到酣畅之时,还会抱起坛子往死里灌自己。

  这样的人难得啊。

  身为袁家下一代的守成宗主,袁基自打冠礼之后,在雒阳接触的都是有身份,有级别,高门大户的阀阅中人,便是郡级别的豪强,普遍也跟袁基搭不上线。

  若非刘俭有着郑玄女婿的身份,他今日也难以坐在袁基的面前。

  一个本没有资格坐在袁基面前的人,如今却偏偏坐在了他的面前,说着袁基平时很难听到的话,尽情的抒发胸意。

  平时与望族门阀交往时,要淡漠自然,保持袁家嫡子风度的袁基,在与刘俭这个边郡子弟的交往中,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仔细想想也是,哪一个朝廷中人,阀阅子弟又能够与涿县五虎的行事之风相提并论?

  总之,刘俭带给了袁基多年来一直不曾感受到的畅快和自然。

  或许,袁本初在结交类似于刘俭这样的人时,也是这样心情愉悦的吧?袁基不由暗暗想到。

  难怪本初公路年轻时,好喜侠士。

  是挺爽的。

  好久,没有这样口无遮拦的和人痛饮一番了。

  一转眼,一整只鹿被袁基和刘俭还有他们手下的人消灭了个干净,带来的美酒也见了底。

  天色也逐渐变黑,寒风凛冽。

  而在这个本该回家的时刻,袁基居然唱了起来。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汉末士人饮酒之后喜唱,袁基也不外如是,他突然冷不丁的在场中吟唱,倒是令刘俭始料未及。

  而那边厢,袁基手下的一众人闻袁基唱歌,也纷纷起身,他们踩着袁基的歌声,一同出声迎合袁基的曲调。

  他们的声音,普遍都比袁基低两三个调,袁基唱的每一句,他们都会在他唱到最后两个字一同附和合唱。

  但问题是,这些仆役并非都是专业的歌手,袁基的嗓音倒是还算不错,虽然没有乐曲伴奏,但他唱歌至少刘俭还能勉强听进去不闹心。

  可他手下这群给他捧臭脚的和音,刘俭就有些受不了了。

  唱的难听也就罢了,还都是奇奇怪怪的嗓音,当中还有几个大公鸭嗓子,嚎的人心中瘆得慌……他们这一合唱,这曲就没法听了。

  杂乱无章不说,这帮人压根就唱不到一个八拍上,每一句都是听着都是断断续续的重音,跟听老式录音机绞带的感觉一样。

  “黄金为君~门~门门门~”

  “白玉为君~堂~堂堂堂~”

  “堂上置樽酒酒酒酒……”

  这特么合唱竟还能唱出磕巴的感觉来,也真是没谁了。

  李大目和羽则没有迎合袁基,不过看他们的表情,竟还颇为享受。

  刘俭颇是尴尬的长长叹息,东汉人对于歌曲的欣赏水平,确实和自己有着跨千年的代沟。

  少时,一曲唱罢,袁基满意地哈哈大笑,随行的仆役们,则是高声欢呼。

  袁基转身来到刘俭面前,爽道:“痛快!”

  刘俭暗道你们这痛快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但他还是违心地道:“君侯吟唱之时,器宇轩昂,气势浑厚,上人之姿也。”

  “呵呵,你夸的袁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来来来,德然也唱一首为庆!”

  “我?我就不必了吧。”刘俭急忙摆手,心道我可丢不起你们这人。

  怎奈袁基今日来了兴致,不让刘俭吟唱一首誓不罢休。

  “不行,袁某今日先唱过了,你既认吾为友,岂可让吾专美于前!”

  刘俭心道:我求求你了,你就专美于我前吧,我保证不嫉妒你们这帮小百灵鸟还不行么?

  但袁基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今日刘俭不唱一首,他就不放过他。

  最终,刘俭还是屈服了,他只能在袁基的催促下,吟唱了一首。

  “长安有狭斜,狭斜不容车。适逢两少年,夹毂问君家。君家新市傍,易知复难忘。大子二千石,中子孝廉郎。小子无官职,衣冠仕雒阳,三子俱入室,室中自生光。大妇织绮纻,中妇织流黄。小妇无所为,挟琴上高堂。丈人且徐徐,调弦讵未央!”

  袁基本来还是兴致勃勃的很开心,可是当刘俭唱完一曲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了。

  刘俭唱完之后,转头对袁基道:“君侯觉的,俭吟唱的如何?”

  “别的都尚可,只是你这曲调韵律不对,今后还需勤练。”

  刘俭:“……”

  就你们这帮货,好意思说我跑调?

  呸——!

  袁基冲着一众人挥了挥手,道:“回城!”

  众人借着夜色回返雒阳,一路上,袁基与刘俭并驾齐驱,却并无适才唱曲的兴奋神采,反倒是一脸晦暗,显得颇为不悦。

  刘俭驭马在袁基的身边,一脸的平淡自然,也不多嘴多言。

  少时,终听袁基仰头望天,喃喃地自言自语:“大子二千石,中子孝廉郎。小子无官职,衣冠仕雒阳,三子俱入室,室中自生光……室中自生光,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室中自生光!”

  他猛然转头,望向刘俭,目光骤然间似有些凶悍:“若一家之亲,两代中人,各有筹谋,互揣利弊,这个家族又当如何生光?”

  面对袁基突如起来的质问,刘俭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君侯何出此言?莫非有什么难处?”

  “吾无难处,吾只是想问问德然,若是边郡中人,若遇到适才某口中适才所言之事,该当如何?”

  “没有什么该当如何啊?”

  刘俭面色很是自然地道:“家族之中,不论几支几房,都定然会有所欲所求,人非圣贤,理当如此,而且在我看来,一个家族的各支各房,在内部分割利益,乃自古常理。”

  “上至世族公卿,下至黔首黎庶,无外如是,只不过要分割的利益可大可小,大有权柄,中有宅田,下有衣钵财货,家家都是这么过的,谁家的人子有权财不要?那是违背人性的,但不论如何分,家族却终争还是分不散的,因为有人之处,必有所争,只要大家彼此心里有个度和底线,就完全不是问题。”

  “有人之处,必有所争么……”袁基听了这话,似有所明悟:“那依德然之见,族中之争不算大争?”

  “当然不算,天下诸族之内无有不争之家,便是各郡各家宗主家公皆如是,但争大争小,就看族中是否有高超手段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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