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玄德当主公 第78章

作者:臊眉耷目

  如今你的手书证据已经落在我手,以朝廷之势,想要公布此事出去,并让天下人尽信不难,如此你在太平道中还能活么?

  你若连这点生死存亡之道都想不明白,你也就别在雒阳混了。

  呵,还告密……

  但话刘俭不能这么对唐周说。

  “当今天子是为圣主,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我的个性,自然是要扣你在雒阳,不过陛下觉得,若是不放你回去,恐惹张角生疑,况且太平道诸事,陛下早已心中有数,你纵然叛归回去,翌日灭了张角,也定当诛汝三族。”

  唐周冷汗凄凄,忙道:“自是不敢,自是不敢,那个罪民恳求校尉转告陛下,罪民请陛下派人监视罪民,以解陛下之疑,若陛下不让罪民干什么大事,只是散布些许话于教众,此事容易的很,罪民并不需要离开司隶之境,只需告知于宛雒之地的传道教众,再下严令传播,以太平道传道之能,不出三月便可诸州尽知。”

  “好,那汝回头就依我之言去传,切记不可传错一字。”

  “何、何话?”

  “附耳过来。”

  说完之后,唐周惊讶地看向刘俭:“就,就这么简单的几言?”

  “你以为有多难?我还会让你传一整部经不成?”

  唐周细细地琢磨着,奇道:“此言似乎与我太平道的教义颇为相和啊,当也是出自于黄老。”

  刘俭淡淡道:“陛下海纳百川,天下诸学尽为陛下所有,有何稀奇?汝只需传道,莫要揣摩,若做什么多余之事,陛下都会知晓。”

  唐周闻言冷汗凄凄。

  是啊,天子确实有这个实力,什么都能知晓……见识过了!

  “万万不敢!”

  “我会向陛下谏言,请陛下派亲信的羽林郎暗中监督你,也算是你表了忠心。”

  “多谢校尉,多谢校尉!”

  ……

  ……

  冀州,钜鹿平乡。

  几个方士正徒步走在田垄之中,他们的穿着极为的朴素,浑身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各个身穿大氅,状若自然,为首的几人,脚上不着鞋履,裸足而行。

  过往的黎庶黔首见到这些人后,皆是诚惶诚恐地朝着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中年方士行礼拜见。

  而为首者的方士,也是一脸慈祥地笑着向他们回礼。

  这个人就是张角。

  他本也出身于钜鹿的豪富之族,但却志不在守族,而是拜了方士为师,研习黄老之道,自学术法,学成之后,他变卖家资,赠与乡邻,自己则是周游诸郡,以符水济人,广布恩义,其业终有大成。

  此刻,张角正带着一众弟子们在田陌间行走,但看田地多荒芜,民有菜色,衣衫褴褛,往来奔走,毫无生机。

  一众太平道人见状皆愤愤不平。

  多年来,苍生饱受的苦难,实在太多了。

  少时,一众人在田陌间的一颗大树旁坐下歇脚,忽有一人开口问张角道:“师君,天象已乱,民间疾苦,为何还不见黄天降世?”

  张角温和地看向那名弟子,笑道:“黄天终归会来的,只是眼下还未至良机,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

  说罢,张角又看向那荒芜的土地:“似此等良田,若予以耕种,足可养活黎庶数十家,可偏偏放置长草荒芜,也无人耕之……唉!”

  弟子气道:“这许多的田地,皆握于高门之手,就算是予人种之,种地之庶又能得之几何?若不予人种,拥地者又不缺此间粮秣,依旧豪富,哼!何其不公!”

  张角捋着须子,只是浅浅地笑着。

  他仰头看天,静观白云苍狗,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又何必急于一时?莫要急,莫要气,一切都快了,就快了!我们所期望的黄天之世,很快就会到了。”

  一众弟子尽皆垂首回礼:“师君教导的是,弟子谨记。”

  正说话间,却见远处一个同样穿着大氅,脚下不着履的方士,正匆忙的向着张角之所在赶来。

  一众弟子抬头看去,却见来人乃是张角的弟弟,也就是他们的师叔张宝。

  张宝来至大树下,一众太平道教众纷纷起身向他请安。

  张宝匆匆回了一礼之后,便将一大卷绢帛递给了张角。

  那上面,记载的乃是三十六方首领近来在各地的准备情况,按时派人禀呈于河北,并由张宝汇总,这样便好让张角做到心中有数,一旦面临突发的情况,就可以及时做出调整。

  如今的时节已经入秋,过了年后开春,就是他们起事的日子,在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张角一定要慎之又慎,对于各方的起义事项严格的监管把控,以免出现什么问题,导致起义失败。

  将张宝递给自己的绢帛大致看了一遍后,张角随后又对三十六方起义的事项进行了一些指点,让张宝火速派人将自己的命令以快马传达于各方,令各方迅速改进。

  张宝领命后,又对张角说起了一件事。

  “兄长,这两个月,在宛雒,南阳,汝颍诸地的各方中,流传了一些与咱们黄天之世颇为暗和之语,言简意赅,颇为精简,在诸方之中广为万千教众所追捧,事情来的突然,且并未影响起义大局,故而诸大方皆未予以理会,不过还是有人书信将此事报过来了,弟看了也未觉不妥,但还是与兄长说一下方才妥当。”

  张角慈祥地看着他的弟弟,笑道:“是什么话,竟能与我黄天之世暗和?直言便是。”

  张宝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另一份绢帛递给了张角。

  张角打开绢帛细看。

  看了一会,却见这位脸上一直保持慈孝笑容的大贤良师的面容,逐渐变的有些凝重了。

  张宝则是在一旁絮叨道:“也不知怎么,最近在中原一带的教众之中往来流传着这么一个‘天补均平’‘均贫富’的口号,弟深究其意,感觉其应也是引用了黄老之学,释意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而这天补均平四字,似乎意在指我太平道便是那个能‘有余以奉天下’的有道者,此言与我教‘黄天当立’教义暗和,意在指我太平道当受命于黄天,替天补不平使之平均……两相彼此印证。”

第一百零八章 黎民最能接受的话

  “此言甚是!”

  还未等张角说话,便见张角身后的那几名年轻弟子,皆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既是黄天之世,正当为天下黎民补平不均!”

  “对极对极,就好似眼前这片土地,若由普通黎庶耕种,虽不能致富,却至少能保数十户口粮不缺!”

  “偏偏就落在豪右之手,纵是放荒了,也不予旁人耕种!”

  “我等黄天之徒,替万民补平不均,正在其义!”

  “不错,均贫富!”

  “我黄天之世,理当为天下百姓均平富!”

  一众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说着,突然他们当中有人看到了张角的面色沉重,急忙咳了一声,示意旁人莫要再出声。

  少时,一众弟子方才醒悟,纷纷不再吭声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听张角出言道:“诸贤且先自去游历,容我在此细思此事。”

  “领师君令。”

  一众太平道弟子散去之后,却见张宝急忙坐下,低声道:“兄长,此事可有什么不妥?”

  “也不是不妥,此言与我‘黄天之世’相和,可算是相辅相成,对我们的大业并无影响,只是……唉,此言在诸方教众之中,流传的可广么?是何人所为?”

  “源头在何处尚未查清,主要也是各方准备起义,没有什么时间去查”

  “不过这均平富,替天补不平使之平均的一套说啊,言辞精简一语中的,似出自高学人士之手,特别是比起‘黄天之世’,这精简的言辞更是深得普通教众之心,毕竟此言不但脱于黄老学,还能一语切中大多数教众们的切身之利。”

  “不过短短数月,已是遍传中原诸方,河北这边也定是早晚会传遍的,且不仅是普通教众,三十六方之中的诸多方首竟也深以为赞……不过,大兄,其实就是弟也觉得此言乃是妙论,极符合我等起义之势,断不会影响我们起事。”

  张角叹道:“不错,这替均平富,天补不平使之平均之说辞,是能壮大我们的声势士气,但却不符合为兄用兵的初衷……可能禁之?”

  张宝闻言大惊:“禁之?大兄何出此言?此言甚符合我教数十万普通教众切身之利,众皆深然之,一旦禁了,只怕大兄威望尽堕,除非另有超脱于其上的教言,否则切不可禁!”

  张角闻言愣了愣,一下子想起适才自己那几个学生的态度,不由长叹口气。

  “大兄,此言没什么不妥啊,到底你因何疑虑?”张宝疑惑地问道。

  “好一句替天补不平使之平均,天补均平,均贫富……唉!均贫富,单这一句话,就掩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锋芒,毕竟咱们的多数教众非治学之人,大多是氓首流民,不识字不知学,越是简单的言辞,越能深入其心,我本以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够简单入人心了,如今竟还有更为精悍之言。”

  张宝眨巴着眼睛,颇有些惊诧地望着他的兄长。

  “既是更为精悍,那兄长又忧虑什么?”

  张角淡淡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八个字,为我们百万教众指敌何人?”

  张宝慢悠悠的回答道:“指的自然是汉室朝廷,只有推翻了遍布虫豸的汉室朝廷,才会出现黄天美好之世。”

  张角慢悠悠地道:“那‘均平富’又是为百万教众指敌何人?”

  张宝下意识地道:“这还用说么,自然指的是……富人……额,对,是富人。”

  “谁富?”

  “地方豪右,望族阀阅,累世高门……但,这和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并不冲突!”

  张角长叹口气,道:“是不冲突,只是却颠倒了首要之敌,贤弟莫忘了,咱们三十六方的起义首要是先推翻汉室朝廷,拿下雒阳,击溃官府,至于各地的阀阅,豪右望族门户,此番起义后,为了钱粮供给定也会有所攻,却不是我军教义之中主要的攻击对象,然现在……”

  张宝明白了张角的意思。

  “均贫富”“天补均平”的概念在黄巾诸教众中正在流传着,虽然汉朝大部分普通黎庶文化水平不高,但这‘均贫富’几个字却将精义浓缩,让人一听即懂,不管是不是有学问的人,基本上一听这口号就明白什么意思。

  问题是,言辞虽简,这个‘天补均平’的口号确实太过厉害,言简意赅地切实阐述了黄巾军普通教众每一个人的真正迫切需求的东西。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给了底层的太平教众一个听着幸福,但却非常模糊的奋斗目标。

  “天补均平,均平富”却给了太平教众们一个一听就懂,且非常粗浅的实践目标,不论你有文化没文化,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办。

  相比于黄天之世那种模糊的概念,均平富正中在所有普通黎庶内心的真正根本痛处上。

  不光是这个时代,即使放眼往后的数个朝代,“均平富”这三个字永不过时,永远都能打在最底层人心中的软肋上。

  老子要均贫富!

  老子要打豪右!

  老子要打世家!

  老子要打阀阅!

  老子要打劫,要抢劫一切的有钱有地有粮食的人,跟他们均平富!

  就这么的简单粗暴。

  如果说,在均平富的思想没有在广大太平教众中间传播的话,黄巾各方一旦起义,他们首要的目标自然是各郡县的官署以及雒阳的朝廷中枢。

  至于各地的世家阀阅,豪右贵流之门,黄巾军也会劫掠,但不会作为第一重点攻击对象,击溃官署朝廷,改朝换代,建立黄天之世才是他们的主要纲领。

  甚至有一些一直与张角暗通的高门豪右,还不会受到黄巾军的波及,可在一旁坐观成败。

  但是现在,各地的阀阅豪门,百年来再不断兼并普通百姓土地的家族,在普通的教众心中,可以顺位上升到了黄巾军普通教众们的第一仇恨目标。

  黄天当立所拉动的对于官署的仇恨,对最低层人来说在某种意义上是模糊的。

  但均平富这个目标,却是普通百姓在平日里的生活中,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兼并过土地,每一个人都看见过豪右的邬堡,只是没有学问没有文化的百姓们,不知道这份苦楚和仇恨到底该向谁抒发。

  黄天之世的概念,给了他们一个宣泄口,让他们记恨天,记恨汉室朝廷,觉得一切都是腐朽的朝廷所引起的,但这个口号太过深邃缥缈。

  直到现在,一个真正能够唤醒他们心中仇恨的口号出现了……

第一百零九章 刘俭的善后之法

  三十六方渠帅,虽然都归张角指挥,但这个指挥机构并不牢靠。

  三十六方渠帅,也都不是有学问的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而且他们需要用各种不同的手段去拉拢下面的普通教众。

  如果攻打豪右阀阅,抢夺他们的财富确实已经成为了普通教众们的根本目标,那即使是渠帅,也不能太过违背教众。

  黄巾军本来就是因为顺应人愿而生长壮大的,支持这支军队反叛的基础,就在于人愿!

  张角抓住了人愿,故而成事。

  但在人愿的大势面前,张角有时也须放弃自己的初衷,与他的教众们站在一条线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张角凭借操纵万千黎庶流民的思想走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上,而现在,思想要反过来掣肘他了。

  突如起来的变化,可以说是打了张角一个错不及防。

  若是在没起事之前,给他多一些时间,他或许会将这股与他初衷相违背的新思想给想办法冲淡,或是用其他新的教条口号以及思想磨平这个均平富。

  但是偏偏是在他要造反的节骨眼上出现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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