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459章

作者:下雨我带刀

  若是眼下还不清楚,白衍是打算对士族下手,那他们二人也不会走到如今的高位。

  而跪坐在白衍身旁的徐师,看着鸠,对于这个铁骑将领,徐师并不陌生,甚至在铁骑将士之中,除了柴、宴茂、业、珪等时常见到的将领外,让徐师印象最深的,便是鸠。

  毕竟当初在上郡高奴的时候,便是鸠带着她,去见到白衍,而后徐师虽然少有见到鸠,却也清楚深得白衍信任的鸠,一直被委以重任。

  “盯住他!让人把消息透露给洛、范、陶三家外的其他士族,并让那些被收买的士族扈从,透露已经有士族倒戈,准备检举洛、范、陶三家,范勘之事,已经被士族供出!”

  白衍听到鸠的话后,转头对着鸠嘱咐道。

  “诺!”

  鸠听到白衍的话,领命转身离去。

  比起封年与珪、怀、啄那些人,绑着马尾的鸠给人一股颇为高傲的感觉,这个高傲并非轻视他人,而是一股傲气。

  身为铁骑老将的原因,让鸠对白氏铁骑的归属感甚至不亚于柴,而其高傲的心性又注定寻常将军很难入鸠的眼。

  就如同眼下。

  荀州看着鸠离去的背影,待其消失在房门外后,转头看向白衍。

  “白将军手下能人颇多啊!”

  荀州感慨一句。

  出身名门荀氏,如今身居齐国大夫的荀州,方才看着那铁骑将领的眼神,就能感觉到那人乃是一名沙场悍将,眼神不会骗人,这是荀州的自信。

  蔺安顺也在一旁点点头,像方才那般铁骑将领,在齐国,蔺安顺也少有见到。

  不过蔺安顺也清楚,这并非是齐国没有人,而是由于齐国实在太久没有发生战事,而方才那将领,明显是经历过无数场战事,方才磨砺出来的锐气,这并非是天生形成。

  “都是白氏家底!”

  白衍听着荀州的话,对着荀州谦虚道。

  “白氏家底?”

  荀州听着白衍的解释,轻声呢喃。

  脑海里浮现这个氏族,第一个想起的,赫然便是此前威慑六国,无一将领敢应战的白起。

  与其说白氏家底,不如说如今的铁骑,甚至如今白氏的地位,都是白起留下来的家底。

  没有白起,白仲这一脉的地位,根本没有资格踏入名门望族之列,更不会有如今白氏在诸国眼里的地位。

  “然,白氏铁骑在白将军手中~。今非昔比!”

  荀州呢喃之后,笑着否认道。

  “纵使是昔日武安君白起所留,同样也都是要看掌权之人,正如同此前白将军未扬名之时,白氏的地位与名望,日渐衰落,铁骑亦不例外!”

  荀州一番言论下来,把白衍捧得很高很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白衍自己觉得受不起之外,后尧与蔺安顺满是赞同的点点头,就连颇具威重的田鼎,听到蔺安顺的话,也罕见的没有露出反对的神情,这也表示,连田鼎都不反对蔺安顺的话。

  白氏铁骑,的确在白衍手中,威名再次接近其祖白起在世之时。

  秦国除去一直享有盛誉的秦锐士之外,逐渐没落的白氏铁骑,在这短短两年之内,再次名声大噪,威慑天下。

  想到这里。

  别说田鼎,就是连出身高贵的纨绔子弟后尧,这个仗着父亲势力的丞相之子,都忍不住感慨一句。

  “苦吾齐国,未有白将军这般,骁勇善战之名将!”

  后尧轻声说道,言语之中满是惆怅。

  这句话或许也是从齐国来到秦国的一路上,甚至是一直以来,田鼎听得后尧最顺耳的一句话。

  的确。

  齐国若是有白衍这般名将,齐国的威望与在诸侯国之间的地位,绝不仅入眼下这般,有名将在的齐国,与没有名将的齐国,完全是两个概念。

  甚至是秦国想要灭韩、灭赵,也要好好掂量掂量齐国会不会出兵。

  可惜啊!

  想到这里,田鼎眼神之中,满是无奈。

  五国伐齐之后,齐国虽然复国,并且遇上君王后那般贤能太后,齐国百姓安居乐业,无战火之忧,但也注定难出名将。

  思索间。

  田鼎发现白衍听到后尧的话后,不经意看向自己一眼,对视一眼后,虽然白衍立刻看向后尧,但田鼎总感觉白衍那一眼的眼神有些古怪,却又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回过神后,田鼎便看见白衍对着后尧拱手辑礼。

  “后君谬赞,白衍受之有愧!”

  白衍说道。

  闲聊间,荀州很快便把话题引向洛阴士族。

  “方才听闻白将军麾下能将言之圈套,并且白将军还特地嘱咐通知其士族,这是为何?”

  荀州眉头微皱,轻声询问。

  “就洛阴城而言,只要那两个村民招供,那些士族扈从定然被定罪,到时候涉及士族都要被牵连。”

  荀州看向白衍。

  而荀州的话,也让后尧点点头,此刻后尧也满是不解的看向白衍,在后尧眼里,若那些溺亡的人,真的是士族所杀,那随着事情真相浮出水面,白衍已经澄清所有事情,所有被牵连的士族都要降罪。

  窗户旁,跪坐着的田鼎与蔺安顺也看向白衍,也很好奇白衍的谋划。

  “洛阴城内,白衍有了解过,洛氏、范氏、陶氏,这三家被称为洛阴三户,曾有其子弟豪言,洛阴如何,三家说了算。”

  白衍解释道,没有隐瞒。

  看着徐师在身旁,为茶杯倒上茶水,白衍看向荀州。

  “此三家在洛阴城根深蒂固,单凭溺亡一事,不过推三五族中之人出来顶罪,加之暗害那些百姓,非是那些扈从动手,治罪之难,难有余力。”

  白衍说到这里,两手拿起木桌上的茶杯,对着众人示意,随后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方才继续诉说。

  “故而若想除掉三族,唯有借力,借洛阴城内,所有士族之力!一件事情不够,那便三件,五件,十件,纵然三家关系再强,在洛阴名望再高,随着曾经的事情相继浮出水面,传遍全城,送至咸阳。”

  白衍笑着说道,看着眼前四人:“三族必倒!而三族倒,其他士族难以成事,并且相互怀疑,有三家士族轰倒在前,日后各族之间定然是相互防范。”

  书房内。

  后尧听完白衍的话,眼神一亮,这个靠着父亲关系上位的纨绔子弟,以往在齐国都是横着走,进入其眼帘的都是太平盛世,眼下,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场景。

  故而后尧此刻看着这个穿着秦国官服,带着爵弁的白衍,满是崇敬。

  大才啊!

  “所以一月之前,将军虽有证据,却依旧不动声色,其目的也是在等咸阳派遣官员前来,如此一来,随着真相大白,其他士族在将军的谋划下,互相怀疑,到时候合力供出三家,而越来越多的事情浮出水面,上呈咸阳,其后果,便是三家必亡!”

  蔺安顺听完白衍的话,沉思之余,轻声分析道。

  而随着说到后面,即便是蔺安顺这个齐国大夫,都有些头皮发麻,吸口凉气。

  此时再回想当初白衍去调查溺亡案,原来其目的绝对不仅仅是造出凶手那般简单,而是从一开始,就准备给三家之外所有士族下圈套,要先灭掉洛阴城内势力最为庞大的洛、陶、范三氏。

  “未曾想到还有如此破局方法,荀州叹服!”

  荀州抬起手,对着白衍感叹道。

  若是换做一般人,甚至荀州自己在面对洛阴这个局面,恐怕都难以像白衍这般从容,甚至不仅解决三家之患,更是一举除掉洛阴所有士族的隐患。

  蔺安顺也在一旁点点头,身为莒城城令,蔺安顺最清楚,动一个士族到底有多难,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不留意,便会被反噬。

  故而即使是他,都不敢轻易对莒城那些士族势力动手。

  “白衍不过是小打小闹,也是借鉴先人的前车之鉴!”

  白衍摇摇头,露出谦虚的笑容。

  “喔?愿闻其详!”

  听到白衍的话,荀州仿佛来了兴趣,满是好奇的看向白衍。

  蔺安顺也点点头,就连田鼎,此刻似乎也饶有兴致的看向白衍,对这个前车之鉴,很是好奇。

  至少在田鼎的印象中。

  史书上,并没有类似洛阴城这般的事情记载。

  徐师乖巧的拿着茶壶,给白衍倒茶,倒好后,美眸也情不自禁的看向身旁的少年。

  “洛阴之局,三家根深蒂固之势,这些看似难,无解,然而若是把他当做曾经的晋、楚,可否容易许多!”

  白衍笑着解释道。

  “强如晋国,数百年前,晋国是何等风光,强盛一时,纵观天下难有敌手,然如此强晋,最终却难逃三家分晋,最终晋国灭亡。亦如楚国,疆域辽阔,楚人众多,楚人顽强,然~楚国为何屡屡败于秦国,甚至当初还差点被吴国所灭?”

  白衍说完后,最后说出一句后世著名的名言:“再强的敌人,再强的对手,也往往难逃内部的崩溃,真正让一个强大势力溃败的,往往不是外部的敌人,而是由内引发的动荡,晋国、楚国如此,洛阴虽小,亦是如此!”

  白衍说完后。

  书房内很安静,荀州与蔺安顺都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往往蕴含着大道理。

  而白衍的这句话背后,更是能关乎国家兴旺。

  就连田鼎也不例外,思索十余息之后,田鼎再次看向白衍的眼神,而这次看向白衍的目光,却远远超出此前所有对着少年的赞叹。

  若是曾经的白衍让田鼎看到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将军,拥有罕世大将之姿,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个如同李牧、白起那般名将。

  那么眼下。

  田鼎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曾经在他眼里有罕世大将身影的少年,对于天下,也有他十分独特的见解。

  “可惜啊!为何这般少年,不在齐国!”

  连田鼎,此刻都有些忍不住,在心中向上天发出抱怨,诉说着心中的不甘。

  在田鼎眼里,想眼前这少年若是在齐国,齐国有望能与秦国并立!

  就是数十年后,甚至百年,齐国都不会如同眼下这般……

  唉~!老天~!

  不公啊!

  ……

  随着正午过后,随着官府哪里村民与士族扈从招供的消息,已经开始有士族前来白衍府邸拜访。

  而白衍要款待士族,田鼎、蔺安顺、荀州三人是齐国大夫,自然没有参与,而且三人都已经看到日后洛阴的局势。

  “秦国发兵灭燕,嬴政故意让大人赶赴咸阳,就是为了让齐国没有出兵的隐患。”

  荀州与蔺安顺站在走廊内,说话间,荀州看向田鼎。

  “嬴政清楚,大人在齐国,定会不断劝诫齐国,不让秦国灭燕!”

  蔺安顺也点点头,轻声附和。

  走廊下。

  蔺安顺转头看向屋檐外,竹简变小的飘雨。

  “洛阴城内,那些士族倒戈三家,白衍已经彻底破局,日后洛阴城,便名副其实是白衍的封地,再无势力胆敢在背后阻拦白衍,甚至那些士族,都会为白衍所用。”

  蔺安顺轻声说道。

  说话间,蔺安顺转过头,看向田鼎。

  “大人觉得方才白衍之言如何?”

  蔺安顺问道,提及方才在书房内,白衍说过的话。

  田鼎负手而立,侧头见到蔺安顺的目光,随后看着屋檐外的灰色阴雨天空,缓缓点头。

  “颇有见解!”

  田鼎没有过多的赞誉,然而这轻轻的四个字,却是田鼎少有对一个人有这般评价,就连其长子田琮,都少有得到这个赞誉。

  “白衍以洛阴为局,腐其内,倾然间破三氏百余年的根基,三氏灭,白氏代之。秦国可否?”

  蔺安顺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田鼎。

  走廊内十分安静。

  随着蔺安顺的话,不管是田鼎,还是荀州,都有些感到压抑。

  一句秦国可否,把田鼎都给问得有些颤抖,这句话背后,完全就是一个赌局,拿一个国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