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下雨我带刀
在一条岔路下,顺着密林往其中走去,跨过一个个峰峦叠起的山峰,最终在一个半山腰的地方,出现数个十分简陋的木屋。
“这便是你口中的学府?”
赵秋跟着白衍,一路走到这里,气喘吁吁的看向白衍。
眼前这里哪里是学府,根本就是一个人住,都会嫌简陋的地方,对比齐国稷下学宫,赵秋有些怀疑,白衍昔日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开玩笑。
还学府!
这哪有半点学府的模样!
想到这里,赵秋转头看向魏老,毕竟魏老可是要住在这‘学府’的。
“是老夫要求此时过来的!”
魏老见到赵秋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些木屋,丝毫不在意,甚至比起魏老来之前的预料,已经要好出不少。
在赵秋的目光下,魏老上前,而在一些木屋中,听到动静的一些身穿布衣的老者,中年男子,已经纷纷走出院子。
“这位是农家,顾滦!”
“这位是法家,施启!”
在魏老的介绍下,白衍抬起手,对着一个个年迈的老者,以及那些快要半百的中年男子辑礼。
道家、阴阳家、儒家、名家……
一个个人,基本都是与魏老相识,其中有三人,是赵秋请来之人。
而随着魏老与赵秋的介绍,不仅白衍认识这些人,就是对于这些大儒而言,这时候方才是亲眼到,以往只在传言中听过的秦将,白衍!
想到一直以来,从他人口中听到其诸多事迹,如今亲眼见到本人后,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和善,态度谦卑,待人有礼的白衍,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有些懵,若非听到魏老的话,他们打死都不敢相信,眼前少年,居然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名将白衍。
“施启、顾滦拜见白将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以往在燕国,这些大儒对于白衍的印象十分不好,加之燕丹与荆轲的事情,对白衍更是有些抗拒,但眼下看到白衍发举动,倒也没有谁会主动故意薄白衍的颜面。
“想必此剑,便是名剑湛卢,不知白将军,可否借其一观,以了夙愿!”
年纪都已经有六十左右的施启,礼毕后,目光看向白衍腰间的佩剑,忍不住再次打礼,轻声请求道。
“有何不可!”
白衍听到施启的话,毫不在意说道,抬手回礼,礼毕后,便伸手解下腰间佩剑,双手捧着交给施启。
魏老见状,看向白衍的举止,目光之中,无比满意,虽说此番是他请这些老友过来,让白衍见一下这些老友,但反之,何尝不是让这些老友,见一见他的爱徒。
与这些老友,认识最久的,足足有三十多年,哪怕最少的,也有十余年,眼下是他收白衍为闭门弟子,白衍的一举一动,自然与他相关。
“果然是名剑!”
施启老迈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拔出湛卢名剑,当漆黑的剑桥下,剑刃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施启老迈的眼神之中,忍不住流露一抹惊叹,本能的感慨一句。
而其他人亦不例外,当亲眼见到名剑湛卢后,满是称奇。
传闻越王勾践的佩剑也是一把宝剑,但那些宝剑早已经消失,不知所踪,而作为名剑之首的湛卢,如今亲眼得见,也算是一了心愿。
“多谢!”
施启没有把湛卢全部拔出来,身为儒家老者,施启清楚,心性本能,白衍能把湛卢交由他观赏,是白衍的信任,若再拔剑出窍,心生贪念,反而不好。
不如把最后那未见过的当作念想,也算是留有余念,日后也会记得更牢。
随着施启双手捧剑还给白衍,白衍双手迎之。
做完这一切后,施启终于把目光看向魏老,随后看向白衍一眼,几息后,继续看向魏老。
“说吧,召集吾等,可图所何?”
施启对着魏老问道。
其他一众大儒,也纷纷看向魏老。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魏老鼻子喷了喷鼻息,砸了砸嘴巴,随着长须微动。
“是这小子要找你们!”
魏老顷刻间,便把所有事情退给白衍。
这一幕让白衍都有些猝不及防,当看到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白衍只能笑起来,抬手对着众人辑礼。
“却是如恩师所言,是白衍请诸位长者前来此地!白衍……”
白衍一边拱手,一边说道,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等等,等等!恩师?”
老者顾滦听到白衍的话,顿然瞪大眼睛,一脸诧异的看向魏老,其余老者也好不到那里去,不是一脸错愕,就是互相看向彼此,满是吃惊,全都不解的看向魏老。
怎么回事?为何素来不喜秦国的魏老头,会收秦将白衍为徒?
这烈日是打那边升起的?还是他们没睡醒,耳朵不好使。
“咳咳~!此事日后老夫会细细说来,先听这小子说完!”
魏老见到一众老友的目光,咳了咳,一脸不耐的说道,示意白衍继续说。
白衍看到一脸迷糊的众人,看向魏老一眼,这才继续开口。
“今日白衍请诸位前来,不为其他,便是想请诸位,为天下生民,当一次天下贤师!”
白衍说完,看向众人。
木屋前。
一众老者施启、顾滦等人,听到白衍的话,互相对视一眼,天下贤师这句话,他们听过一次,那一次,是在稷下学宫。
如今再次听到这句话,回想这段时日,身后诸多木屋内,放着的一个个木架,他们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白衍是何意。
“你找错人了!况且,你代表不了天下!”
施启得知白衍是魏老的弟子后,虽不知其中缘由、经过,魏老也没解释,但既然是魏老的弟子,那他便没有再说那些虚言,直言不讳说出心里话,丝毫不给白衍留颜面。
顾滦等人纷纷沉默着,看向白衍,不少人都摇摇头,虽说他们与魏老是老友,但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愿效力秦国。
就算白衍是魏老的弟子,就算白衍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顺从白衍。
另一旁。
魏老听到施启的话,无奈的叹口气,这老友还是直脾气。
赵秋、暴氏也在一旁,看向白衍。
牤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施启,眼神之中,已经夹含着一些怒意,法家出身的施启是个直脾气,那么屠夫出身的牤,更是一个暴脾气。
“施老之言,乃实言,白衍明白!”
白衍听到施启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点头赞同施老的话。
这般举动倒是让顾滦等人一脸意外,就连施启老眼之中,都闪过一抹诧异。
而就在众人的目光中,白衍转头让牤离开,待牤离开后,随后回头看向施启,面色有些犹豫,缓缓拱手。
“既是恩师请来,白衍清楚诸位皆是德高望重,心系天下之人,然白衍有一言想问,望施老与诸位解惑,当今天下,何人能代表天下?若是有人,又在何处,又在何地?”
白衍问道。
白衍这句话,施启等人都不想回答,也懒得回答、争论,然而随着沉默,众人微微摇头之际,就在白衍身后不远处,方才离去的牤已经再次回来,不过随之一起的,还有诸多将领,更有数不清的少年、孩童。
见到这一幕,施启等人都满是意外。
而就在这时候,白衍的声音传来。
“白衍代表不了天下,但若是施老与诸位长者愿施以援手,熟悉教导,他们十年后,便能代表天下!”
众人望去,便看到白衍那毫不闪躲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饿了,先吃点东西!”
魏老见到施启、顾滦等人的神情,隐约出现一丝松动,没有方才那般生硬,便打岔道,魏老比白衍更清楚,这些老友的固执,故而魏老自然不可能真的把所有事情都交给白衍,眼下已经白衍已经做得很好。
“是!老师!”
白衍听到魏老的话,抬手辑礼,随后分别对着施启、顾滦等人辑礼。
做好这一切后,白衍让一直留在这里的将士,带着魏老等人去吃东西,而白衍则不着急离开,看着身后那些高矮不一的孩童,看着那些真挚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后退!”
白衍轻喝一声。
随着白衍的话,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孩童全都缓缓后退,虽然没有大军士卒那般训练有素,但对于白衍的话,所有孩童,都毫不犹豫的顺从。
这一幕,让施启、顾滦等人,诧异至于,十分好奇白衍这是准备做什么。
而白衍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让将士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长长木板,随后直接脱下官服,待将士们拿着一个装着墨水的小木桶过来后,撕下袖口的布料,在魏老、施启、顾滦、赵秋、暴氏等所有人的目光中,把布料沾上墨水,然后走到木板前,开始写字。
字很少,总共十六个字,每一块都只有八个字。
“不为生民,请走他路!”
“贪生怕死,勿入此门!”
第四百六十九章:新郑城破,昌平君的举动
“不为生民,请走他路!!”
“贪生怕死,勿入此门!”
……
木屋外,当施启、顾滦等一众老者,随着白衍书写的字,一个个字念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呼吸控制不住的急促起来,互相看向彼此,眼神之中满是震撼。
不为生民,请走他路,贪生怕死,勿入此门!
这短短的一句话之中,所蕴含的意义,让素来以通古熟今、博览群书的一个个‘大家’,在这一刻,不仅面色巨变,就是灵魂,都忍不住发出震悚。
文字的精髓,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一句话,却道出千言万语,让人感触赤诚之心。
安静。
这一刻沉默下来的,不仅仅是那些再无往日风轻云淡的老儒士,就是赵秋、暴禹等人,就连那些惠普、管寿等将领,这一刻全都怔怔的看着那个写字的少年。
何以道心,何以言之天下。
一句话,足矣!
就连素以傲气的魏老,这一刻看着少年背影,都有些怔怔出神,几息后,眼眶微微泛红,满是欣慰的点点头。
与曾经那般庆幸没有看错人之余,魏老也不禁感叹,能得此徒,与对于他这老人而言,无憾矣!
想到这里,魏老不动声色的微微转过头,看向身旁一众老友脸上的神情,看着老友那些惊颤的目光,魏老这一刻,心里乐开了花,双手负立,再看看向白衍时,缓缓抬手抚摸长须。
施启、顾滦等人回过神,看着白衍,自然忍不住看向老友魏辙。
当看到老友魏辙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的模样,众人若不眼瞎,哪里看不出这老头心中的得意。
“把这两块木板,立在前路两侧!告诉这里所有儿郎,让所有儿郎都给记在心里!也要记住,他们的父辈为这片土地鏖战,用鲜血守护着这片土地,日后若是他们之中,谁胆敢用手弄脏了这片土地,不管人在何处,至于何位。必诛之!”
白衍把打湿的布料,丢到一旁,转身对着将士嘱咐道。
说到最后,眼神凝视眼前这些儿郎。
“诺!”
几名边骑将士上前,对着白衍辑礼。
这一刻,在所有边骑将士眼里,看着白衍,都忍不住奋起死忠之心,或许这一刻,白衍就是叫他们当场自刎,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士卒是一国之卒,然而与士卒方方面面相关的,第一个,永远是将军。
于士卒而言,没有什么是将军爱护他们,记得他们,铭记他们,更能让士卒死心塌地,在来到云中山脉以前,其实很多士卒都以为,当真如布诏那般,将军是准备训练类似于死士的将士,彼时他们记得将军的好,所以明知道儿郎来了,日后恐就变成死士,唯死路一条,但他们依旧没有犹豫。
而当来到云中山脉这里。
当亲眼看到这里的住所,当亲眼看到将军为了儿郎,向那些儒士赔笑,请求的模样,当听到将军方才的话。眼下,没有哪一个将士能无动于衷。
看着眼前的木屋,看着那些老儒,其实在所有边骑将士,边骑将领心里,儿郎能不能得到这些博学多识的老儒教导,已经不重要。
将军的举动,让他们早已愿为将军赴死,死而无憾。
烈日当头。
然临近秉冬的秋风,仿佛吹散所有灼热一般,密林摇摆,发出山川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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