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630章

作者:下雨我带刀

  为首的家仆听到门外没有动静后,额头都有汗水滴落而下,此刻门外越安静,他们便是越恐惧。

  府邸中。

  “家中财物可有藏好?”

  “正门、后门定要看好,切记,一旦有秦军包围府邸,立即带着府中女眷,在府邸内找地方躲藏起来。”

  正堂中,两个身穿绸衣的中年男子,其中年长的那个,不断来回走动,不断对着正堂内,其他妇人、年轻男子、年轻女子嘱咐道。

  看着那些妇人通红着眼,那些少女都靠在一起,一脸害怕的模样。

  中年男子也仅能叹息一声。

  如今家族不复当初,眼下面对曲阜惊变,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祈祷秦军不要在城内烧杀抢夺。

  “固儿,你祖母岁数大了,等会若有变故,你立即带你祖母去仓房,那里已经腾出木材,躲进去切不能出声。”

  中年男子对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说道,显然那个叫做固儿的少年,是他的子嗣。

  正堂上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迈的脸上,倒是比那些年轻妇人、少女,乃至中年妇人,要安定得多,许是见过很多大风大浪,并未露出慌张的模样。

  “秦军若要杀来,躲起来又有何用?”

  老妇人叹息后,轻声道。

  看着长子的模样,听着长子的一个个安排,老妇人不禁想到,若是良人尚且在世,定不会如此慌乱。

  “别哭了,哭又何用,往日让你们离开曲阜,一个个害怕秦人在城外,如今秦人杀入城内,再是后悔,也都来不及。”

  老妇人看着两个儿子的一个个妻妾,还有女儿,一个个哭哭啼啼模样,还有那些男子面色苍白,满是慌乱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叹息。

  可终究是无奈,昔日老妇人便说过,秦将白衍在魏国,虽是下令挖渠引水,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从后面堵渠便能看得出,其人不坏,引水是因灭魏破城,非是不顾百姓死活,更别说,似乎还有传闻,白衍已为魏人,上书去咸阳求粮。

  如此之将,命大军攻打曲阜,又特地留有东城可离开,怎会为难离开的百姓。

  可惜日。

  府邸中一个个谁都不听她的劝,担心离开曲阜,会被秦人抓住,又担心家财被劫,无处安生,最终全都要留在曲阜,相信楚军能守住曲阜城。

  这下倒好,楚军已经弃城离去,秦人恐怕已经入城,眼下是想走都来不及。

  “母亲……”

  中年男子还想要说什么,忽然间,就看到家仆急匆匆的来到正堂内,直接跪在地上。

  “不好了,有秦军停在府邸外!”

  家仆开口禀报道。

  话音落下,顷刻间正堂内,除去老妇人外,几乎所有人,都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另一个中年男子也缓缓站起身,满是惊慌的与兄长对视一眼。

  “怎么办?”

  “呜呜呜呜~~!!!”

  年轻妇人以及一些中年妇人,脸上虽是被吓得毫无血色,但至少没有哭,而那五六个年轻的女子,则是被吓得眼中浮现泪水,特别是其中一两个,似乎想要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命运,更是泣不成声。

  “母亲,快,固儿,赶紧带你祖母去仓房!”

  年长的男子呼吸不安间,第一个念头,便是让长子带着母亲去躲起来。

  然而不曾想,老妇人这时候却是摇摇头,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手撑着拐棍。

  “湛儿,煜儿,随老妇,去门外迎秦军,让人把府中所有钱财,全部搬到院子,不得有私藏。”

  老妇人说道,说完后,看了那些已经被吓得面容失色的妇人,还有那些女子一眼,随后看着正堂大门,缓缓走去。

  “邠儿!”

  公羊煜看着母亲的模样,想到自己一把年纪,最终还让母亲操心,即使在这时候,都没照顾好母亲,公羊煜双眼发红,转过头,让女儿过来搀扶母亲。

  在公羊煜的呵斥下,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满是害怕,但见到父亲的眼神,还是忍住心中的恐惧,小步上前,搀扶自己的祖母。

  片刻后。

  就在正堂大门外,很快,在老妇人以及公羊湛、公羊煜的目光下,就看到远处的走廊下,出现一个个手持火把,佩着秦剑的铁骑将士。

  见到那些常年在战场上杀人的秦国将士,别说老妇人身旁的少女,就是已经是中年的公羊湛、公羊煜都满是紧张,面色满是慌乱。

  他们二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几息后,几人就看到,在数名秦国将士的跟随下,一个年纪轻轻的秦国将军,便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看着那名年纪轻轻的秦国将军,便能统领如此多的秦国将士,公羊湛、公羊煜都忍不住惊讶。

  “将军,府邸财宝,已命家仆搬来,还请将军饶过吾等家眷!”

  老妇人满头白发下,老脸上的双眼,看着走来的这个年轻秦国将军,轻声祈求道,随后就要跪下。

  旁边的邠儿连忙也跟着就要下跪。

  然而让邠儿意外的是,就在她准备下跪的时候,就看到一双手,突然把身旁的祖母搀扶起来。

  这一幕别说邠儿意外连连,就是公羊湛、公羊煜兄弟二人,乃至老妇人,都错愕的看向面前这个人秦国将军。

  “吾来此,非是杀人夺财。”

  白衍轻轻扶起老妇人,开口说道,随后便转过身,让身后的亲信,去院子里等候。

  公羊湛、公羊煜、公羊邠儿见到秦军将士纷纷领命离去后,都忍不住松口气,随后看向这个人下令的将军。

  老妇人此刻也满是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转过身,一直看着自己的秦国将军。

  “将军不为财,那是为何?”

  老妇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毕竟老妇人不相信,曲阜那么大,这秦国将军碰巧就来这里,这秦国将军来这里,总是要有原因的。

  “为吾外祖母而来!”

  白衍看着老妇人,轻轻露出一个笑容,后退一步,抬起手,缓缓对着眼前这个老妇人辑礼。

  外祖母?

  老妇人听到白衍的话,还没有回过神,还为想到什么,就看到白衍辑礼,这顿时让老妇人在内,以及正堂内外所有公羊一族的人,全都看傻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个秦国将军,会对祖母如此敬重。

  “外祖母年轻时,承蒙鲁家照顾,吾年幼时,外祖母时常在吾耳边,怀念昔日之事,恩惠之情……”

  白衍礼毕后,看着眼前这个鲁伯之女,轻声解释道。

  鲁伯侄女嫁到楚国后,外祖母便再也没有机会见过其一面,数十年来,这件事情一直让外祖母念念不忘,白衍今日便是来到这里,想见一面。

  随着白衍的话,公羊湛、公羊煜还一头雾水时,就看到老妇人已经想到什么,年迈的老脸上,呼吸不断急促,泪水布满双眼,两息后,便哭了起来。

  “成荧,成荧,成荧!”

  这个一把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张着的嘴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一滴滴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流落。

第五百四十二章:孩儿,还没问你的名字

  泣不成声的老妇人,那布满泪水的双眼,似乎因为白衍的话,而陷入回忆。

  当老妇人回过神的时候,连忙上前,颤颤巍巍的牵起白衍一只手,擦了擦泪水,激动的上下打量着白衍。

  “孩子,你是成荧的外孙?她可否安好?”

  老妇人说话间,后面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老妇人的嗓音,都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此刻,老妇人那依旧能看到泪痕的脸颊上,既是激动,又是意外,看着白衍的眼神,是一种长辈,看着自己外孙一般。

  “外祖母安好!”

  见到白衍笑着点点头,老妇人那叫一个喜悦。

  “好,好,好,孩子,进来坐,进来坐!与老妇我,说说汝外祖母的事。”

  老妇人牵着白衍,那腿脚不便的老迈身躯,这一刻,转身走路,似乎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步子都要走的快。

  在公羊一族的府邸大堂内。

  所有公羊一族的人,都安静、错愕的看着老妇人,以及看着老妇人手中,牵着的年轻将军。

  此刻,无论男女,不管是那些美妇还是公羊湛、公羊煜,全都一脸无措的看向彼此。

  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中,白衍倒是已经习惯,不提领兵之时,将士们都会看着他,就是在咸阳王宫的大殿上,秦国的百官注视,白衍也都经历过许多次。

  白衍感受着老妇人手掌的颤动,以及手掌中的温暖,任由老妇人一步步把他牵到正堂内,然后就这么来到正堂上方的木桌后,与老妇人一起坐在木桌后。

  旁边以及其他两边,其实也有很多木桌。

  “孩子,快说说汝外祖母,没想到一转眼,成荧的外孙,都那么大了!”

  老妇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白衍的手,甚至抬起一只手,轻轻摸着白衍的头,满是感慨。

  “外祖母如今在齐国临淄……”

  白衍把外祖母的事情轻声告知眼前的老妇人,这个当初外祖母一直惦记的鲁伯之女。

  而想到外祖母如今在齐国临淄,白衍目光也满是思念,这一刻,他多想让外祖母知道,外孙如今已经找到鲁伯的女儿,鲁娴。

  小时候,外祖母可时常提及在鲁府的事,每一次说到最后,都会叹息收场。

  外祖母那思念的眼神,一直烙印在白衍心里。

  正堂内。

  看着老妇人不断询问着外祖母的事情,白衍也耐心的述说着,当听说外祖母总是喜欢与人斗嘴,说不过便要拿扫帚的时候,老妇人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而后得知外祖母身体不好的时候,老妇人老脸上,目光满是担忧,唠叨的述说着,言语之中,不乏一丝责怪,白衍清楚,这时老妇人心中怪外祖母,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没想到那么多年以后,还能见到成荧的后人,一个人熬过来,也是苦了成荧啊!”

  老妇人看着白衍,想到成荧的良人,居然去世那么早,能想到到当初成荧一个人多么不容易,如今得知成荧在齐国临淄的住址,老妇人脑海里,其实依稀有一些记忆。

  若是小时候她没有记错,那个地方,并不是很好,很偏。

  唠唠叨叨的成荧,怎么会住得习惯,定会很孤独。

  “都怪我,那么多年,都没有回去,看一看成荧!”

  老妇人满是自责、愧疚的说道。

  白衍闻言,连忙摇摇头。

  白衍清楚决不能怪眼前的老妇人,不提老妇人不知道外祖母的事,不知道外祖父早已经去世,就是老妇人的腿脚,都已经不方便,一句回临淄,怎会有那般轻松,家人会不会答应不说,舟车劳顿之下,就是随去的家人,都要受罪劳累。

  “故人之后!没想到那秦国将军,居然是祖母的故人之后,那岂不是不必再担忧吾等安危。”

  “这是自然,看院子那么多秦军将士,按照秦国爵位,怎么说,都至少是个不更,甚至更高一些。”

  “不更之上可就是大夫了,嘶!那么年轻的大夫!”

  白衍与老妇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但奈何所有人都看着,故而此刻在公羊湛、公羊煜身后,一个个年轻的少年,纷纷忍不住互相私下议论起来。

  虽说是曲阜人,而曲阜属楚,他们自然也是楚人,但即使是楚人,他们所有人,都依旧听说过,秦国的爵位等级,秦人向来都是以敌军将领首级立功,几乎每提升一个等级,便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以及运气。

  别说不更,就是从立功成为公士,再到上造,再到第三级的簪袅,都极其不易。

  而眼下这年轻的少年,至少还是不更,这不禁让他们,顿时心生钦佩起来,不管怎么说,能走到这一步,都是证明自身有本领的人。

  “良人……”

  一个中年美妇来到公羊湛身旁,望着与家母交谈的那个少年,又转头看了看小声议论的女儿们,望着少年那满是好奇的小眼神。

  最终美妇扯了扯公羊湛的衣角。

  公羊湛也没想到,母亲的故人之后,居然是个秦国将领,感叹天佑公羊一族,不必担忧今晚的时候,见到妻子过来,好奇的看向妻子。

  “瑜儿、邠儿!如今都已经可以出嫁了,既是故人之后,何不与母亲说说,结个亲家!”

  美妇说话间,让公羊湛看了看母亲身旁那少年,随后看向瑜儿、邠儿。

  瑜儿是她与良人公羊湛的女儿,而邠儿,则是弟妹与公羊煜的女儿,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他们公羊家的女子。

  听到美妇的话。

  原本还在惊奇母亲居然见到故人之后的公羊湛、公羊煜兄弟二人,望着母亲身旁那少年,眼神一亮。

  似乎是这么个理!的确是可以亲上加亲。

  想到这里,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都想着等会找个机会,与母亲说一说。

  思索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