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232章

作者:孑与2

  乞乞仲象浑身的精力都被用来抵御痛楚,眼看着云初已经到了眼前,他甚至能看到云初得意的咧开了嘴巴,一尺半长的马槊利刃割断了他的脖子,天地顿时旋转起来,而刚才还让他动弹不得的痛楚,潮水一般的消散,随即,天地一片黑暗。

  云初用马槊在半空刺中了乞乞仲象的人头,大喊道:“乞乞仲象人头在此,谁敢与某家一战?”

  随即,战场上就响起唐军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将军威武!”

  李绩刚刚端起茶杯准备喝一口茶,忽然听到了唐军潮水般的延绵不绝的呐喊,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对正在看战场厮杀的,看的浑身发抖的贾春言道:“看到了什么?”

  贾春言结结巴巴的道:“大唐将士正在向定远将军战旗下汇聚。”

  李绩笑道:“回去禀报陛下,云初于乱军中阵斩靺鞨王乞乞仲象。”

  贾春言哆嗦着道:“阵斩?”

  李绩点点头道:“万军中取番王首级,乃上上选,军心大振,云初军势已成,接下来,将所向无敌。

  至于什么探囊取物,什么所向无敌之类的话语,你是御史言官,这一方面比老夫强。

  想必陛下也爱听,群臣们也爱听,百姓们也爱听,尽管去说就是了,还可以拉老夫出来当注脚。”

  贾春言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真正的痛快啊,老夫为官三十载,万军中阵斩敌军主将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绩嗤的笑了一声,指指身边的诸位老将道:“这些人都是这般人物!”

  高侃连忙道:“既然胜负已分,这时候就没有必要多损伤我大唐军人了。”

  李绩道:“那就去吧,别放走一个。”

  高侃领命而去。

  云初,钟馗,温柔正在享受虎趟羊群的快感的时候,突然发现左边的山岭上竟然冒出唐军的旗帜,立刻勒住战马缰绳,对温柔道:“不追了,带上杨景,王钊兄弟,我们这就去靺鞨人的老巢。”

  温柔也看到了更多的唐军从四面八方出现,打了一个哆嗦道:“必须如此。”

  说完,就拉过一个亲兵吩咐几句,那个亲兵就纵马向盖牟飞奔。

  云初则聚拢麾下众将道:“战场留给那些看热闹的,老子带你们去发财。”

  原本厮杀的脑子都已经麻木的众将,晃晃脑袋,立刻就聪明起来了,纷纷聚拢还在追杀靺鞨人的部下,一顿鞭子把这些腰上挂满脑袋的傻大兵抽的回过神来。

  听说将军要带着大家去发财,纷纷丢下挂在腰上的敌军首级,不要命的向将军身边聚拢。

  等杨景,王家三兄弟带着上千的奴兵过来的时候,大军就在杨景,王家兄弟的率领下沿着一条并不宽阔的小路就追杀了下去。

  这一刻,没有人觉得将军在大战之后还催促他们杀敌是一件不近人情的事情,相反,每一个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时候将军脑子一抽,要带他们回去。

  战场上有擅于养马的靺鞨人留下的好马,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每个人都抢到一匹或者两匹战马之后,就紧紧地跟在将军身后,去发财。

  靺鞨人能战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就算没有死光,一会也会死光,这个时候将军带着大家去攻打靺鞨人的老巢……这就是福利。

  这种好事,也只有自家父母官才会带着大家,要是换别的贪心的将军,那里有他们这群小兵的份。

  李绩走进臭气熏天的盖牟城的时候,他对熬煮金汁的味道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事实上除过以贾春言为首的一群文官们各个烦恶欲呕之外,将军们反而觉得这种味道恨亲切,也觉得这才是战场该有的味道。

  众人坐在已经被云初征用的原城主府大堂上,一边喝茶,一边谈笑的时候,云初这个主人却总是不来。

  等高侃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之后,李绩的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对贾春言道:“方才在山上的话,你可以忘记了。”

  贾春言眼见大唐军队大胜,心情好极了,忍不住笑道:“英公何出此言呢?”

  李绩道:“还要加上一个贪财的后缀才好。”

  贾春言愣了一下道:“方才随英公去了云初住处,只有一桌一椅,一榻而已,并无长物,就是桌上没吃完的食物,也是粗粝的军粮,何来贪财之说?”

  李绩冷笑道:“云初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皮子高的很,区区一点金银如何能放在他的眼中,他看中的是靺鞨一部百年来的积存。”

  贾春言闻言笑道:“也就是说定远将军云初此时正在犁庭扫穴,彻底清除靺鞨一部是吧?”

  李绩原本平静的脸变得狰狞起来,看着贾春言道:“老夫当年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这群御史言官可不是这么说的,叛贼侯君集当年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也不是这么说的,老程在西域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也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到了云初这里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了吗?”

  贾春言笑呵呵的道:“英公今日若是还那么干,老夫依旧会据实上奏。

  至于云初嘛,今时与往日不同,他只想富民,没有肥己。”

第二十九章 公正无私云定远

  其实用不着杨景跟王家三兄弟带路,那些抱头鼠窜的靺鞨人就已经把云初的军队引领到了东牟山。

  这里到处都是木头搭建的房子,几乎从山脚下一直绵延到了山顶。

  而山脚下,便是一道道高大的木头栅栏作为围墙。

  当栅栏上的守卫看到一群乱糟糟的本族溃兵归来的时候,就立刻吹响了号角。

  而这些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溃兵,在冲着栅栏上的族人喊了一声“快逃。”便累得倒地不起。

  云初军队追杀了他们足足两天,在这两天里没有给他们多少休憩的时间,以至于让他们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通知族人快逃,却忘记了就是他们把敌人从一百五十里以外引到了这里。

  眼看着大片大片的唐军逼进城寨,栅栏上的靺鞨人吹响的号角,就显得无比的苍凉与悲愤。

  杨景瞅着被唐人慢条斯理砍死的那些靺鞨青壮,惋惜的对云初道:“将军,太可惜了。”

  云初摇头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当年太宗皇帝如此的厚待靺鞨部,这些人依旧在太宗东征的时候从背后捅了太宗皇帝一刀。

  如果留他们一命,待我将来被他们从背后偷袭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今日过于仁慈。

  既然他们野性难驯,加之人心不在大唐,就该有这样的罹难。”

  温柔瞅着混乱的东牟山营寨,叹口气道:“接到长史令,命我们把抓获的靺鞨人迁徙到营州。”

  杨景,王钊等人眼前一亮,立刻凑过来道:“将军军务繁忙,不如将此事交付我等去办如何?”

  云初似笑非笑的瞅着杨景跟王钊等人道:“也好,不过,这里的资财,就与你们毫无相干。”

  王钊立刻道:“这是自然,将军不使人间造孽钱,小人贱命一条,哪怕日后去了幽冥鬼府,再见这些人的冤魂,小人也是不怕的,他们是生人的时候小人都不怕,即便是成了鬼,小人就更加不惧了。

  如今大局已定,请将军且看我等手段。”

  云初见自己的部下也非常的疲倦了,就示意唐军让开,让这些人带着奴兵打开这层峦叠嶂的栅栏群。

  不得不说,很多事情就是需要专业人士来做才能得心应手,这些奴兵们对这里的栅栏群似乎非常的熟悉,有的奴兵用弓箭压制栅栏上胡乱射箭的妇人。

  其余的人就破开连接栅栏的木楔之后,就用马拖拽栅栏,将粗大的木头从地里拔出来丢在一边。

  活干的好的人,能带给人一种很奇妙的韵律感,杨景,王钊他们此时带着奴兵们干的活计,就有奇妙的韵律感,片刻功夫,已经破开了五道栅栏。

  每破开一道栅栏,急于发财的唐军就迅速向前,抢占位置,直到九道栅栏全部开放之后,唐军就一哄而入。

  云初,温柔,钟馗,王德发,张东海五人并没有进入栅栏里抢劫,而是煮起了罐罐茶。

  温柔瞅着还没有滚开的水,低声道:“金银铜朱贝缴公,余者将士自取如何?”

  王德发嘿嘿笑道:“长史真是宽厚,将靺鞨部数量最多的裘皮留给了下面的崽子们。”

  温柔淡淡的道:“跟着县尊,一定要注意两个字,那就是公平。

  将军,校尉们需要公平,底下的府兵们也需要公平,大家都是自备武器甲胄来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为国征战,如果得不到足够的好处,下一次谁还肯跟着将军,校尉们出关中与敌军死战呢。”

  即便是清洗干净了,钟馗身上的血腥气依旧很重,他整个人正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意境里面,对众人讨论的利益丝毫不在乎,似乎已经迷上了杀戮。

  也是啊,明明长得一副屠夫模样,偏偏要去舞文弄墨,路没有走对,自然是崎岖坎坷。

  营寨里大人喊,小儿哭的动静被山风带去了另一边,没有进入云初他们这些人的耳朵。

  快到傍晚的时候,云初,温柔的亲兵们带回来了五六只大箱子,放在几人面前,就再一次匆匆的离去。

  此时,罐罐茶已经喝过三遍了,财货来了,众人也就没有了继续喝茶的兴趣。

  心痒难熬的王德发,张东海打开了面前的大箱子,毫不犹豫的将装满珍珠的箱子搬到云初的脚下,装满金锭箱子放在温柔的脚下,其余三口装满金砂的箱子则与钟馗一人一只。

  云初用茶碗从珍珠箱子里挖出一碗珍珠倒在温柔的头盔里,随即又挖出三碗倒进钟馗,王德发,张东海放置在地上的头盔里。

  温柔轻笑一声就从他的箱子里取出三根金锭放在其余三人的头盔里。

  钟馗从自己的箱子里用茶碗装了两碗金沙,放在王德发,张东海的头盔里。

  张东海与王德发,则从自己的箱子里各自挖出来了两碗金沙,倒在一个亲兵的头盔里,示意这些金沙可以算作将士们的奖励里。

  云初这是才低声道:“都没有怨言吧?”

  王德发,张东海知道,将军这话是在问他们两人,连忙齐声道:“很公平。”

  云初伸一个懒腰道:“以后,就这么分。”

  听定远将军制定了分赃的规矩,王德发,张东海顿时就高兴起来了,因为这样的分配原则,对他们两人最为有利,自然毫无怨言。

  至于那些府兵们,可以拿搜刮到的别的东西,比如裘皮。

  东牟山不大,其实就是一座孤峰,山脚下又被九道之多的栅栏围着,大唐的骑兵又围着山峰巡梭,想要跑出去,很难。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乞乞仲象之所以把营寨弄成这个样子,也有圈住族人的意思。

  毕竟,靺鞨人的天性并不怎么喜欢过集体生活。

  营寨中存储最多的就是铁锭,足足有五万多斤,里面还存有大量的武器半成品,以刀,矛,箭头最多。

  云初很喜欢靺鞨人存储的肉干,只要把这些东西放进石磨里弄成粉,添加进炒面里面,就能把军粮的品质再提高一个档次。

  云初在东牟山待了两天,这才将这里的财货清点完毕,然后,铁锭由那些奴隶们背负,唐军各个背着大包小包赶着驮负着沉重物资的战马向盖牟城赶。

  在云初忙碌的这六天时间里,大唐军队已经逼进驻跸山,跑的最快的便是程名振。

  这个在点将台夺旗之战中被薛仁贵生擒的中年人,发誓要在战场上一雪前耻。

  然,李绩却不许他靠近驻跸山,只能在驻跸山左近的六山安营扎寨,在没有攻占安市之前,不得寸进。

  就在同时,契苾何力与薛仁贵统御的前军,已经抵达乌骨城下。

  程名振的五千兵马,压制的安市不敢救援乌骨城,而契苾何力与薛仁贵的大军压制乌骨城不得向安市靠近。

  如此,李绩率领的中军,后军,便能有条不紊的将辽东的高句丽城池一一击破。

  等到周围的城池被清扫一空,等周边的蛮族被唐军清理完毕之后,唐军基本上就有了一条安稳的粮草路线,可以全力图谋,乌骨城,安市这两座高句丽在辽东最大的城池。

  一旦这两座城池被攻破,高句丽只能防守鸭绿水,回旋的余地就很小了。

  云初军再次回到盖牟城的时候,全军哗然。

  无它,主要是云初军此次的斩获,实在是过于丰厚了,靺鞨部百年的积存,目的就是为了建国的资财,全部为云初部所夺。

  之所以会引起其余军将们的愤怒,完全是因为云初部的军卒们为了多携带一些裘皮,如此炎热的天气里,居然愚蠢的将裘衣穿在铠甲外边。

  他们不觉得热,因为大太阳照在铠甲上,才是真正的热。

  云初前往原本属于自己的官廨,现在是李绩官廨的城主府去交令的时候,才进去,就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虎狼窝。

  各军的将领都在,而且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而李绩坐在最中间的桌案后面,右手食指中指正在有规律的敲击着桌案,眼神冰冷且无情。

  只有坐在李绩右手第一个的侍御史贾春言一脸的欣慰,欢喜的表情毫不掩饰。

  看到了大堂上的环境,云初立刻就知晓,今天要想过关,一定要依靠贾春言这个文官了。

  于是,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令箭冲着李绩施礼道:“末将幸不辱命,剿灭靺鞨部前来交令。”

  李绩换了一张慈善的嘴脸笑呵呵的道:“我军损伤几何?”

  云初沉痛的道:“战损府兵一百七十五人,万年县不良人六十八人,果毅校尉汤纵战死,武侯校尉陈宇战死,百人将战死两人,全军伤患六百余。”

  李绩掐算了一下,点头道:“还在预料之中,战果如何?”

  云初抬起头瞅着在场的军将道:“阵斩靺鞨部首领乞乞仲象以下六十一员战将,贼兵无数,破靺鞨本部东牟山营寨,俘获妇孺一万六千余,牛马两万,得胜而还。”

  云初回答完毕,还以为会迎来热烈的祝贺,结果,只有贾春言在一边孤零零的祝贺,其余军将竟然都无动于衷,还在等待云初继续说。

  李绩皱眉道:“你在东牟山的缴获你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不等云初说话,贾春言在一边道:“区区一个野人部落,除过牛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听贾春言这么说,云初精神一振连忙道:“俘获不多,都给了将士们作为补偿。”

  说完话还把令箭往上举一下,示意旗牌官应该收缴令箭了。

  李绩怒道:“真的没有别的了,刚刚还听说,你的部下各个披着裘衣进城,难道说你这个主将就啥都没有留下吗?”

  云初不解的道:“末将又不缺少钱财,想要钱,在长安赚钱远比在这里捞钱来的容易,只是麾下府兵都是来自长安万年县,贫困日久,末将就把一些零碎斩获都给了他们。

  钱?对于末将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李绩被云初的话说的愣住了,云初弄到的东西他们可以分一下,只是,给了小兵们,就不好动手了,毕竟,大家还没有喝兵血的习惯。

  高侃在一边道:“听闻你军入城只是,奴隶人身负重物,就连战马也负重不堪,上面装的是什么?”